皇后她又美又作又矫情 第21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渥丹紧张跟着,眼见小郡主越来越快,不由轻唤了她一声,却见小郡主头也不回,遥遥从风中传来了话,“不用跟着我。”

  渥丹立刻顿住,她已经下意识非常遵从小郡主的话了。

  扶姣没回倚阳居,从知道那是婉姨娘住过的地方后,她就觉得非常反感,再不肯多待一息。此时在府中也是漫无目的地乱走,有些护卫和仆役不认得她,但从形容和神色大致也知晓身份,远远的就行礼避开了。

  腰间的钱袋子空荡荡,里面的金银珍珠全都丢了出来,这让她走起来异常轻快。说起来,那些金银还是乔敏临别时给她塞的,当时不过是想能坑乔敏一笔,没真当回事,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扶姣认真想,等下次见到乔敏,也许该对她好些。

  思绪乱飞,手中的鹿皮鞭也跟着胡乱甩动,等扶姣回过神,这一隅的草木已经被她不知不觉打得七零八落,本就是秋日萧条的景致,如此更显凋败。

  扶姣摸摸那仅剩最后一片叶子的南天竹,忽然眼神一动,知道要去哪儿了。

  身随心动,下一刻,扶姣再度出现在那条熟悉的窄巷。

  李承度未离开,却难得没有看书,而是在院内练刀。他的刀法承自父亲李蒙,大开大合,充满沙场老将的悍猛,每一次动作都带起厉厉风声,蕴含雷霆万钧之势,这种情绪极其外露的刀法,和他看起来沉稳的性子并不相符。

  扒在墙边的人望了好一会儿,待李承度最后收势时立刻给他鼓掌,道了声“好”。

  她的动静,李承度早有察觉,此时抬首略带了好笑问她,“郡主怎么爬墙?”

  “才没有爬墙。”扶姣不满道,“你把门给闩上了。”

  刚巧旁边有条凳子,听见里面的动静,她就挪过来站着往里看,没想到李承度刚好在练武。

  练武时的他和平日很不同,眉眼间多了股凶悍,方才扫过来的目光也很凌厉,扶姣却半点也不怕。

  扶姣见过的猛将不少,她幼时皇帝就因她好奇偷偷带着去军营看练兵。军营练兵比武多动真格,流血都是小意思,皇帝被惊得连连摆手说要走,小小的扶姣却看得津津有味,站上大鼓叉着腰,奶声奶气道:“再来一次,有赏!”

  如今想起来,她骄纵的名声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开始流传的。

  不过渐渐长大后的扶姣甚少看这些,她嫌血汗多,不雅观。

  “是我的错。”

  李承度将刀横在石桌,往前迈几步,上提门闩,静立在门旁,但扶姣却仍站在凳上一动不动看着他,很理所当然道:“扶我下去。”

  等李承度顺应她的意思上前伸出手,才勉勉强强搭上去,一跃而下,上峰视察般负手踱进门,“我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如果我记得不错,离郡主走出这道门,尚未超过两个时辰。”

  扶姣一愣,是哦,她在府里那样闹一场,总觉得过了很久,原来才这么点时间吗?

  注意到她换了身少见的胡服,腰系皮鞭,一身刚从哪儿历练出来般的气势,李承度立刻反应过来,“可是有何变故?”

  “变故……也能说有罢。”扶姣琢磨着,“可能我们只有不到两日的时间了。”

  从她到张掖郡以来对阿父的了解,他如今肯定很急切地想得到玉玺,最多不超过一日就会做好对那母子俩的处置,然后迫不及待让她领路。

  这也是她再次来寻李承度的原因之一。

  但在开始说清来龙去脉之间,她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让李承度去做。

  扶姣绷着脸,严肃道:“我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

  她将寻路途中,被人摔门甩脸色的事详细说了遍,重点在于那人居然敢“凶”和“骂”她。

  虽然李承度认真听了全部,也没发现对方何时做了这两件事,沉吟道:“可是要我去把人找来……”

  “不。”扶姣摇头,用不争气的眼光看他,“打他一顿算什么,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踮脚凑在李承度耳畔,对他细说了什么,随后就见李承度也难得神情滞了下,尽量平静道:“我觉得,还是直接把人抓来让郡主出气更好。”

  “不要。”扶姣鼓腮,乌亮的眼盯着他,试图从中分辨是不是有什么不情愿,最后道,“你就说,做不做罢,不然我就自己去好了。”

  说着真要往外踏步,被李承度拦住,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败在她执着的目光下,微不可闻地叹了声,“那要容我戴顶帽子。”

  这是自然,干坏事怎么能叫人看见脸。扶姣深以为然地颔首,“你功夫比我好,一定不会被人抓住的。”

  不是抓住不抓住的事……李承度寻来宽帽,压了压帽檐,实则是,这种报复的方法过于……

  他又不着痕迹扫了眼扶姣全身,其实已大致猜出她在这近两个时辰内发生了什么。能够让她和扶侯闹矛盾的事不过那么两件,且都是捂不住的火,今日,只能是婉姨娘和循念的身份被她知晓,但具体是无意得知,还是扶侯主动告知,便要等稍后她自己说明了。

  将面容完全掩在帽檐后,李承度寻到扶姣所说做了标记的那家,慢步上门,而后抬手,叩叩——

  “又是谁啊?”住在里面的男子并非府中同僚,他是张掖郡百姓,在附近的酒楼当伙夫,近日原本与他相好的卖酒女和旁人好上了,他心中郁郁,所以很有些暴躁。此时猛地拉开门,见是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什么事?”

  李承度没出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在男子看得满头雾水之际,手指轻轻一弹,就往他口中弹了颗药丸,随后砰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那男子愣怔半晌,随后才呸呸呸地往外吐。但那药丸太小了,含在口中几乎转瞬就化开,舌尖漫出一股无法言喻的苦味,苦得他五官都皱成一团,还在想自己没结什么仇罢,这是毒药?光明正大来害他?

  男子苦了好一会儿,疯狂拿水漱口,正想出门找大夫,那苦味又渐渐没了。

  他咂摸了会儿,不大确定地想,好像是……黄连的味道?

  兀自琢磨着,屋外敲门声又起,这回他多了丝警惕,拿着棍子站在门边,小心翼翼问:“谁啊?”再从门缝边张望,屋外空空如也,什么人影都没。

  “叩叩——”敲门声凭空响起。

  总不能青天白日地见鬼罢?男子咽了口口水想,猛地拉开门,正要没头没脑地敲下去,口中啊得一声,又有了那熟悉的苦味,且这次比上次更烈,苦得他连棍子都抓不牢,直接跑回去灌水喝。

  如此来来回回起码有四五次,男子总算明白了,这是有人在捉弄他呢,当即对着门外破口大骂。

  但此时,捉弄他的人已经真正离去。

  …………

  李承度回到院内,取下帽子,素来从容不迫的人,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面前兴奋地蹦来一人,那双亮晶晶的眼显然是高兴极了,“李承度,你最厉害啦!”

  这种称赞,好像也并不怎么令人开心,李承度微微颔首,“这种黄连丸,郡主是从哪里得到的?”

  黄连单独的效用非常有限,他不觉得有哪家医馆会这么无聊,专程制这种只能用来捉弄人的丸子。

  果然,扶姣道:“我特意让御医给我做的,谁要是骂我,就喂给谁,乔敏当初也吃了一次,她追着我跑了大半条街,不过没追上。”

  听上去还很是骄傲的模样。

  当初从洛阳把她带走,李承度本以为小郡主挑挑拣拣拿的都是些衣裳首饰,没想到,连这种东西她也不曾落下。

  饶是他,也不得不心悦诚服说了句,“郡主高才。”

第三十三章 · ?

  时辰不早, 眼见天色转暗,狂风有愈来愈烈之势,二人谈话之地从院中转至屋内。

  因扶姣说饿, 李承度又去给她下了碗与那夜别无二致的汤面。他煮面时,扶姣就坐在门边的小凳上撑腮看, 看他利落的动作, 看他专注的神情。

  李承度做一件事时,好像很容易沉下心, 仔仔细细、有条不紊。扶姣想, 不像她, 即便喜欢看书,也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就会频频往外跑,她冷不丁开口, “爹爹另外有妾有子的事, 你知道吗?”

  果然是这事。李承度动作顿了下, 没有否定,“和侯爷一起来雍州之人, 大都知晓。”

  “但你没有告诉我。”扶姣道, “途中郭峰受人指使想要害我的事, 你肯定也能看出, 依然没有让我知道。”

  她神情颇为认真, 前一刻还在雀跃地说李承度好厉害,下一刻就带了微微的审视,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那张犹带稚气的脸慎重起来, 也很有模有样。

  面已经上桌, 李承度推去,转身将唯一的烛台移来, 点燃,边道:“如果我都说是,且是有意不告知,郡主先前的话是否都会作废,再也不会来此地?”

  扶姣微怔,犹豫起来,纠结地思考,这份不决不仅是因之前和李承度兜出过底牌,更是因一路来对他生出的信赖。舅舅一家远在洛阳虎口,阿父也不再可信,如果再摒去李承度,她还有可以用、可以信的人吗?

  半晌,她郑重点头,“是。”

  如果他真是有意,那就不值得她的信任。

  初初燃起的火焰印在她眼底,光芒极盛,分明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却有这样的决心,仿佛只要是违背了她的原则和喜好,万物皆可舍弃。

  这种勇气,并非每人都能拥有,只有极为自信且不缺乏爱的人,才能做到。李承度静坐在位上凝视扶姣,心中倒是首次对皇帝一家生出好奇,扶侯养不出这样的女儿,过早离世的长公主也无法让她的性格成形,想来只有陪伴她最多的皇帝一家,才能影响最深。

  他在思考时,手无意识搭在椅背,指节处偶尔轻轻叩下,“笃”的一声,微不可闻的敲击声也能让扶姣眼神跟着动一下。李承度沉默得久了,先前还很严肃的她沉不住气,急急开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呀。”

  唔了声,“其实有正当?由,我也可以酌情考虑,稍稍原谅那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边说,边看一眼李承度,目光中含着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期待。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小猫被什么东西打一下,它立刻回头,看到是你,便凶悍地哈气,却没动手,反而在凶巴巴地边叫边等你给一个解释。李承度深觉,若再不解释,爪子就该挠上来了,组织好语言,便将如何发现郭峰之事,到船上她突然生病,再到扶侯如何交待他的过程说得一清二楚。

  扶姣慢慢听着,眉头忽皱忽平,也想起了船上那莫名其妙的问题。当时李承度问她是想最后一刻知道还是那时就知晓,她选择了最后一刻……如果做的选择不同,她最开始知道这件事,那就不可能平心静气地对待爹爹,也不会想到用玉玺来骗他,只会冲动地大闹,那也许……现在得意的就是那什么婉姨娘了。

  李承度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特意往对自己有益的方向讲述,既然扶姣要了解事实,他就把经过原原本本地道出。

  至于最后她如何想……李承度出声提醒,“郡主,面要凉了。”

  扶姣啊得一声,下意识拿筷,挑起面条小口小口无意识地咬,等小半碗用得差不多时,也大约有了结果,“好吧,事出有因,我暂时可以谅解你。”

  她抬眼看去,“毕竟你之前是爹爹的属下,为他办事,听从他的吩咐也不为过。但是从今日起,无论大小事,都不可以再瞒我,知道吗?”

  听她的语气,分明还没应下的事,就好像李承度已经被撬动,答应转投她的麾下一般。但李承度没有打断她,微微颔首,“那郡主可以说了,今日在府中,同侯爷怎样闹了一场。”

  他能猜到这些,扶姣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确实有些聪明。

  慢慢喝了口水,她站起身,将今日离开他院落后发生的事一一道出。

  不同于她倾听时神色的复杂精彩,李承度脸色一直平淡如水,即便在她很得意地说自己用金银打动仆役,让他们纷纷对婉姨娘动手时,那眉头都没动一下,这让扶姣不免有种曲高和寡之感,很不满道:“你怎么都不给点反应?”

  李承度从思索中回神,抬眼对上扶姣视线,嗯了声,道:“郡主厉害。”

  扶姣:“……”

  宛如泄气的河豚,她想,算了,李承度本来就是个无趣的木头,不能指望太多,能用就行。继续把后来同扶侯的对峙道出,扶姣往回一坐,“所以我说我们时间不多了,爹爹肯定很快就会让人带我去拿玉玺,说不定那人就是你,不对……八成是你。”

  她有些笃定,因为觉得爹爹深信李承度,像去洛阳都是令的他。

  “不。”李承度轻淡的语气予以否定,“一定不会是我。”

  扶姣露出疑惑神色,他道:“因为郡主太信任我了。”

  扶姣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不曾掩饰,抵达雍州后曾多次在扶侯面前夸他,之前扶侯可能觉得有趣,甚至还在他面前隐隐流露出别的想法,只是都被他不着痕迹挡了回去。但这次涉及到玉玺,以扶侯的性情,绝不可能再派他跟随小郡主去取。

  “那怎么办?”扶姣道,“我还在想,到时我们可以在路上趁机跑走呢,气死他。”

  这其实是个小问题,不难解决,在这之前……李承度问:“郡主用玉玺作筹码,难道不怕侯爷直接把你关起来,逼你说出地址?”

  权势迷人眼,在天家尚且有父子兄弟为此头破血流,何况是准备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反的扶侯,小郡主此举其实是兵行险招,倘若扶侯再稍微狠心一点,她如今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同他说话。

  李承度深觉,她实在过于大胆了。

  扶姣呆,她确实没想过这个可能,或者说她虽然对扶侯有深深的失望,并不对他去救皇帝抱希望,但在她心中,这仍是自己的父亲,“应当……不会的罢。他那样要面子,不然早就和宣国公一样扯大旗了,而且我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他……”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这次和扶侯重聚,父亲一再刷新她的认知,让她也不知道,为了皇位他到底能做到甚么地步。

  不自觉看向李承度,仿佛在求一种认可,手心攥着袖口,微微渗出汗来。

  李承度没有回她,而是站起身,无声走到窗边,忽然推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偷听之人的脖颈,一使力,咔吱一声,那人就如同被折断的树枝,轻飘飘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