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又美又作又矫情 第42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他的语气第一次有了迟疑,“墙角那桌的人,郡主看着,可有不同?”

  什么人?扶姣抬眸扫去,那是摆在角落处的一桌,因着无需送礼金,参宴之人各种身份都有,这一桌显然家境都不大好,狼吞虎咽的姿态颇为粗鲁。

  她别过眼,“没什么啊。”

  “正中的青年,郡主再仔细看看。”

  扶姣依言认真凝看,除却有些面善外,依旧觉得没什么,奇怪道:“是你认识的人吗?”

  李承度沉默了两息,“那人是否与太子有些相似?”

  李承度未曾进过宫,但因太子到长公主府找过扶姣几次,对他的脸依稀有印象。

  扶姣立刻皱眉摇头,“太丑了,阿兄虽然不如我,但也不可能穿得这么破烂呀,还在那里同人混一顿饭吃。”

  才这么说着,那青年被茶水呛到,突然心有灵犀般抬首,一撞见扶姣的脸,愣在那儿,足足有两息,旋即激动地拔腿奔来,隔着人群就远远喊了声什么,见口型似乎是“纨纨”二字。

  扶姣大惊失色,见他似好些日子没沐浴的模样,手上还有油光,连忙闪到李承度身后,任他扑上李承度的手臂,好半晌才探出脑袋,小心打量,试探问道:“杨保保?”

  太子双目含泪,深深点了点头。

  偷偷离开皇宫时,他就和父皇母后许下承诺,说一定要找到表妹保护她,但一路从洛阳流落到此地,身边只带了个小太监,他方知路途奔波的不易。银子几乎被偷光了,还受尽欺负,狗见到他们都要追着撵好几里路。

  呜呜呜,他身为男子都落魄成这样,纨纨一个柔弱的女孩儿,必定更可怜罢。

  “纨纨,你受苦了。”他呜咽道。

第五十六章 · ?

  太子和小太监阿德被请进赵家, 两人俱是灰头土脸,说衣衫破烂都抬举了他们,简直可以用褴褛一词, 比小乞丐好不到哪儿去。

  起初见他们混进流水宴上吃饭的模样,都以为是蹭饭吃的流民。

  如果不是李承度提醒, 灯光下太子那双泪汪汪的眼又实在太亮了, 扶姣根本想不到这竟然真是自家表兄。

  她纠结看了会儿,第一件事不是叙旧, 而是把二人丢去沐浴, 依旧不可置信, 趁太子转身时小声嘟哝,“杨保保好没用。”

  不说大杀四方领兵冲回皇宫救人罢,居然连饭都吃不饱, 方才阿德被叫过来时, 袖里还藏了好几块点心。扶姣大感丢脸, 差点没想认这个亲戚。

  李承度亦感诧异,太子出逃这么久都没被各方势力找到, 他以为定有死士相护, 没想到身边仅有个不通武力的小太监, 还能一路安然无恙流落淮中郡。真不知该说他们运气好, 还是运气差。

  他道:“应是路上出了意外。”

  扶姣轻轻哼一声, 不置一词,随手拨弄着茶盏,等待那二人出来。

  赵家富贵, 在淮中郡甚至徐州一带都颇负盛名, 雕梁绣柱自不必言,寻常摆设少见金玉那些明面上的奢华, 但也俱是不凡。太子生在皇宫,这种眼力见还是有的,和服侍的婢女打听了两句,了解到赵家的地位后,不禁忧心忡忡。

  纨纨怎会像主人家一样待在这儿,不会是赵家人见她生得好看,逼她做了什么不想做的事罢。

  呜……都怪他没早点找到她,有他在身边,纨纨就不用怕了。

  焕然一新的太子踏出浴房,快步走到待客的小厅时,熟悉的端秀容貌让扶姣松了口气,还好脸没事,她见两人面上都灰扑扑的模样,还以为破相了呢。

  “纨纨——”太子激动地想抱过来,但扶姣连退两步,李承度也适时挡在身前,一只手臂就阻碍了他的前路。

  眼中仍含着泪花儿,太子终于转过视线,微微仰首看李承度,“你是哪位?”

  厅中下人早已被屏退,李承度说出姓名,而后道:“家父是李蒙,如今效忠于郡主麾下。”

  李蒙……太子拧眉思索,恍然过来,惊讶道:“噢!就是那位叫父皇哭了许久的李蒙将军。”

  他话说得容易叫人误会,实则是当初信件一事爆发,李蒙将军为岳父大闹朝堂,皇帝讷讷说不打紧,却硬是被人逼着给这位将军降罪。皇帝自知无能为力,下朝后就偷偷闷在殿里哭了许久,被太子撞见,就给他说了遍内委。

  扶姣依旧是站在李承度身后,嗯嗯点头,“就是那个李蒙将军啊,李承度带我出的洛阳,一路都是他陪着我。”

  说着好奇道:“杨保保,你身边怎么连个侍卫都没有?”

  “叫阿兄。”太子下意识纠正道。

  扶姣不理,舅舅舅母又不在,杨保保只比她大两岁而已,她才不要叫总是哭哭啼啼的他为阿兄。

  拿她没办法,太子委委屈屈瞄了眼妹妹,解释自己从宫中出逃的始由。

  其实他们在皇宫中,日子过得不算差,如李承度先前所说,只当个吉祥物被供在那儿,偶尔露一下脸就万事大吉。宣国公瞧不上他们,不曾派太多人盯着,除了不能出宫外,他们在宫里往日怎么过,如今依旧怎么过。

  但有一日,沈峥进宫陪他们用了顿饭,忽然问玉玺是不是给了明月郡主。皇帝自然连连摇头,说没有,可是沈峥不信,笑眯眯地说要加派人手去找明月郡主的下落。

  “玉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父皇怎么可能会给你。”太子忿忿道,“沈峥就是找个借口折磨我们罢了,害得父皇母后从那日起都寝食难安,消瘦了许多。”

  所以他主动请缨,想偷偷出宫寻找表妹下落,想着如果有可能,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和人手把父皇母后一起带出来。

  如此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再不怕洛阳如何、宫中如何,从此潇洒快活去了。

  李承度颔首,一家人不做两样事,以小郡主的性情来推测,这确实是太子会有的想法。

  扶姣眼儿慢慢转了圈,暂时没把玉玺的事说出,问道:“那你就带着阿德溜出来了?”

  她离开雍州还知道带上李承度呢,毕竟李承度厉害,以一当百,可阿德能做什么,他比杨保保还会吃。

  太子摇头,“起初还有十多个护卫的,后来有次遇了追兵,他们让我和阿德上山避险,走西边和他们会合。我们等了一夜,从西边下山,就再没瞧见他们人影了。”

  他至今也不知,自己辨别的方向完全相反,往东去了,自然找不到人会合。不过却也因此阴差阳错,稀里糊涂就到了淮中郡。

  “路上我还听到有人传什么消息,说明月郡主被宣国公杀了,就知道是沈峥故意传出来的,好骗我出现。”太子不屑一顾,“他之前还在找你呢,怎么可能转眼就杀了,骗人的手段实在不行。”

  扶姣唔了声,想起他们从雍州到江北,再从江北到淮中郡的路途,除了因她贪玩而误的那些时间,好像没有被任何事耽搁过。沈峥真的有加派人手来找她吗?路上有那么危险吗?她怎么一点都没感觉。

  听罢,李承度思索片刻,瞬间抓住重点,“太子如何逃出的皇宫和洛阳,是何人助你?”

  太子啊一声,结结巴巴道:“我……我偷偷观察守卫,趁他们不备溜出来的,谁叫我这样聪明……”

  声音在扶姣狐疑的目光下愈发低,眼珠拼命乱转,一看就是心虚的模样。

  阿德从旁看着,大概是不解主子为何不敢说,张口就道:“是乔——”

  话语戛然而止,太子大叫一声捂住了他的嘴,“好罢,其实是我偷偷用十日打了个狗洞,钻出来的。”

  确实是个丢脸的理由,可没骗过李承度,他扫了一眼扶姣,若有所思道:“是乔二娘子相助?”

  太子如遭雷劈,下意识看了眼扶姣,呆呆道:“你怎么知道的?”

  并不难猜。当初得乔敏相助时,李承度就感到了这位乔二娘子对小郡主的善意,二人与其说是对手,不如说是冤家般的好友。阿德脱口而出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想,除了有林老将军做倚仗的乔二娘子,其他人也没法那么轻松助太子出皇宫。

  李承度没答,太子也不在意,觑了眼扶姣,见她竟没生气,便也大着胆子慢慢道:“纨纨别气,其实乔二娘子心悦我这件事,我也是才知的。我知道你和她不对付,不过人家这次好歹帮了我,要是日后……”

  他脸色微红,心道从前竟没发现这事,如果早知……早知他好像也不敢和纨纨说。

  扶姣奇怪地看着他,无情地打断,“杨保保你想太多了,她才不会喜欢你。”

  纵然这是妹妹,太子也很不服气,“如果不喜欢我,她冒着那样大的风险帮我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扶姣翘着无形的小尾巴得意道,“当初我出洛阳,她可是追出来帮我的。”

  扶姣想,如果她是男子,乔敏定追着喊着要嫁她,可惜她不是,大概正是因此,乔敏才对她总别别扭扭罢,只能退而求其次喜欢上了沈峥。

  即便杨保保是自家人,扶姣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比沈峥还要出色。

  听到她时,太子还不以为意,但听到沈峥,立刻就变得蔫巴巴了,又有要哭的趋势,“她……真的喜欢沈峥吗?”

  那沈峥可怕得很,当着他们的面就能面不改色杀人,一剑一个,事后还能笑着来和他们一起用饭,太子承认,他很怕他。

  不得不说,兄妹二人相处的情形叫人看着很是轻松,世人都道天家薄情,杨氏这一家子,确实是其中的异类。正是因此,他们也注定在那位置上坐不稳。

  李承度又问了几句,从太子的话中得出了几条信息,一是宣国公前不久刚遭遇了场刺杀,大怒之下血洗了小半个洛阳城的世家,以致洛阳如今人心惶惶,附近一些大族连夜举族搬迁,欲往南来。二是太子手中有块令牌,足以号令一支五千人的精锐,就藏在洛阳城外。

  “主子。”院门外,王六声音响起,“赵郎主请你去书房。”

  嫁女一事既成,赵渚急着进行下一步,李承度对外应声,“郡主,我先去一趟,太子这儿就先由你照看。”

  扶姣嗯声,挥手令他去罢,二人间熟络的氛围让太子看得好奇不已,“纨纨,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索性无事,又得与亲人重聚,扶姣来了兴致,干脆就着烛火,将自己这一路上的事,对太子慢慢道来。

  …………

  宾客尽退后,赵家有种空荡荡的寂静感,行走在甬路上,耳畔唯余长靴踏地声。

  李承度不经意抬眸望了眼,弯月模糊在浓云后,星子三三两两,光芒远不及深夜书房一隅的灯火。

  管家亲自守在书房外,掀帘前轻声道:“郎主夜里喝了不少酒,又听了些消息,恐怕有些浮躁,四郎安抚些。”

  “嗯。”李承度偏首道,“您早去歇息罢,这里有我就好。”

  说完已是入了书房,管家微怔,那一瞬间竟好似看到自家大郎君又站在了眼前,回过神来,不由眼眶微红。

  赵渚年纪渐长,倚着座背,灯盏拉得极尽,双目凑到一封信前,唇畔似有笑意,闻声扫来,“悯之来了,快坐。”

  他道:“你应当听说了罢,宣国公世子亲自领兵南下的消息。”

  “嗯。”

  “我这有一万兵马可以直接让你领去。”赵渚将信放下,直视李承度,“他的手上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万人,我们再加上淮安的人马,应当不成问题罢?”

  “击退洛阳来兵不成问题,但若想要沈峥性命,不行。”

  赵渚有瞬间躁动,很快努力镇定下来,“我知道,一步登天自是不可能,本也没做过这指望,先保住徐州以外不落入他手,就足够了。”

  他看起来仍算清醒,指着徐州舆图,“依你看,那边若真是想攻徐州,会走哪条路?”

  “绕过临淮郡,从南攻。”李承度直接指向一点,笃定道,这是他审慎思虑后得出的结果,沈峥想出其不意,那这条路就是最好的选择。

  南面是一片平原,最是难守,且那里临近粮仓,沈峥甚至可能先派人偷袭粮仓。一击不成,再来二三,这是沈峥的作风,他很喜欢虚虚实实地打,等对方疲于应对、心神松散之际,再突发全力,打个猝不及防。

  可以想象,在云河边上对战扶侯和西池王时,他用的定也是类似的战术,想要以少胜多,硬攻定是不行的。

  赵渚看着那点沉思,“那我们就提前埋伏,在他们往南走的路上,将人一网打尽。”

  “不妥。”李承度道,“他们不一定会全军同进同出,若分成不同方向南行,到时被瓮中捉鳖反倒会是我们。”

  “那就任他们去……?”

  这个问题,李承度也想了许久,不是在思考如何抵挡住沈峥,而是要彻底完败他。

  徐州第一战,必须打得极为漂亮,才能镇住其他势力的觊觎之心。毕竟目前来看,徐州地方最小,兵力最少,正因为地方富庶,在其他人眼里才是块急欲吞噬的肥肉。

  前日,小郡主说想去溢江边上踏青的话忽然点拨了他,找当地人来仔细询问,计划顿时在胸中有了雏形,“再过半月,是不是就要到春汛时节了?”

  赵渚一怔,说是,徐州这一带春汛时节都比其他地方来得早,因有一块广袤平原,为防淹没田地,修了不少渠。

  “春汛时溢江支流倒灌,在这一角,有一处峡谷,若将支流水引到这处……”

  赵渚闻弦歌而知雅意,思索之下大为意动,觉得很是可行,“匠人不用愁,我这可以找,但要把水正好引去,需得找个精通此道的人把细图画出来。”

  “此事无需担心。”李承度道,“我还得去那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