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添香 第117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落云都暗自担心是不是自己先前用的药包太霸道,以至于宫寒难以绵延了。

  不过她这话在韩临风听来,完全是女人对无能男人的鞭策了——就是因为他无法安身立命,才害得自己的女人没法放心给自己生孩子!

  所以韩临风面色冷凝,瞪了苏落云良久,突然一把抱住了她,用几乎勒断她细腰的气力低声道:“这事儿……容后我再跟你说……”

  苏落云有些不明所以,生孩子的事儿……不应该做吗?哪里用说?

  想到这,她居然脸颊绯红,一时想岔了。

  而韩临风默默压抑着情绪后,看着怀里玉人绯红的脸,心里倒是痛快些:原来她也知对不住我,羞愧得脸红了……

  这二人各怀了一份心事,就此也是短暂相聚,便要依依不舍别离。

  前方又有一场大战即将来临,后方的各个府宅也感觉到了战事的逼近。

  之前惠城的天宝楼那一场闹得实在太大,甚至有官眷死在了里面。

  所以再提起边关的战争,对于这些官眷们来说,就再也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与自己无关的无聊话题了。

  这些日子,渔阳公主再也不提日子无聊了,除了偶尔入庙祈福,还开始组织从经州退回后方来的许多军眷在一起缝制夜里御寒的被子。

  虽然到了春季,可这里靠北,夜里依旧有些寒风料峭,正是需要御寒的被子。

  宗王妃受了那次惊吓之后,就一直陈病不起,本该她张罗的活儿,全都推给了苏落云。

  苏落云的眼睛刚刚恢复,除了给夫君缝制贴身的衣服外,也额外领了些手工,没事儿的时候,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开始穿针引线。

  她的针线活原本好极了,可惜失明的这几年里都荒废了大半。

  只是她怕累坏了眼睛,缝上几针,便来到窗前远眺,所以不太怎么出活。

  可刚缝了没有几针,就听丫鬟怀夏进来禀明:“世子妃,我听前院的人说,王妃的娘家那头来人了。”

  落云听得一愣,这才醒悟是宗家来人了。

  不过眼下梁州兵荒马乱的,并不是来访亲的好时节,怎么宗家偏这个时候来走亲戚了?

  按理说府上来人,宗王妃应该叫新妇去认人见客的。

  落云想着到时候别耽搁了,就提前换好了衣服,又重新梳了头,然后便继续缝衣等着。

  可是过了半天,也不见王妃那边叫人来。

  苏落云也习惯了宗王妃在外人面前忽略自己,既然不叫她,那她就不要凑趣了。

  可没想到她刚脱了外衫,准备换下便服时,宗王妃却派人来请她过去了。

  等她去了才知,宗家来的人是宗王妃的弟弟宗瑾年。

  姐弟俩也不知先前说了什么,都是一幅愁容满面的样子。

  尤其是那宗王妃,本来寒凉之症就没有好,现在更是一副咳得要断气的样子。

  她也不等落云跟宗家舅爷见礼完毕,一边捂嘴,一边摆手叫落云过来:“我听瑶儿说过,你跟京城里许多宅门子都熟,如今有件棘手的事情摆在眼前,权看你有没有可用之人,帮着疏通疏通。”

  落云小心地问究竟是何事。

  宗王妃要跟儿媳妇说自己的家丑,也是觉得脸上无光。

  如今被逼得无奈,一向要强的她忍不住抹了眼角的泪道:“你宗家外祖父三个月前协助前线运粮的时候,也不知下面的官吏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记糊涂了几笔账。结果被人拿了把柄,胁迫着要上报天子,幸好竣国公府二爷正管着这摊子事,便拦了一下。只跟你们舅舅说,若是一旦上报,你们外祖父一定会落入大牢。若是年轻人还好些,熬上今年也就出了来。可你们外祖父的年事已高,如何禁得起折腾?”

  听到这,落云心思透亮,一下子就猜到了下面的关节,可她没说话,只听王妃继续说下去:“那二爷说了,如今宗家闹出这样的枝节,只怕牵累甚广,所以竣国公听闻了这事儿,便跟二爷委婉表示,若是能让瑶儿解了与三公子的亲,倒是可以考虑替宗家将这件事情压下来。”

  落云听了,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便轻轻道:“既然竣国公府顾念人情,愿意施以援手,不是很好吗?”

  宗王妃的脸气得都要青紫了:“他们竣国公府这是要出尔反尔!我岂能如他愿?我就偏不用他家,你且想想,有何门路能走通,就是多花千两万两的银子,我也乐意!”

  苏落云想了想,轻声开口问:“我斗胆问一句,母亲的手里握着峻国公府的什么把柄,才为小姑子定下的这门亲?”

  宗王妃的表情一凛,不禁道:“你问这个干嘛?”

  落云想了想道:“如今只有北方打仗,你说的那批辎重,最后也该是运往迁西粮草营。可是偏巧运输的时候,多此一举绕泰州走了一圈,偏巧又在泰州出了事儿,还偏巧被竣工公府的二爷给拦截下来。母亲不觉得这些‘偏巧’太多了?”

  宗王妃这时已经腾得站到了地上,直着眼问落云:“你……是说,是竣工公府故意给我父亲设的套儿,陷害着他?”

  落云可不觉得竣国公府的人会凭空给人捏造罪名。韩临风的那位名头上的外祖父,依着韩临风的话讲,眼大肚儿也大,属于雁过拔毛的主儿。

  当初就是因为他官声不佳,自绝了晋升之路。

  原本在泰州那等偏远的地方偷鸡摸狗也没人理会他。偏偏一批肥得流油的辎重从他眼前过,他岂能不想法子贪一贪?

  所以峻国公府的人虽然有下套的嫌疑,可也得遇到贪吃的狗才行。

  如今这把柄被竣国公府的人拿捏实了,若是宗王妃还要起幺蛾子不依从峻国公府的话,落云实在担心这事儿牵连到北镇王府的头上。

  之前告密信的官司刚解,王府可禁不起又一番折腾了。

  宗王妃听了越发的憋气,拍着桌子道:“他竣国公府居然敢如此算计人?就是为了要跟瑶儿解除婚约?这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家?我真是看错人了!”

  落云心道,只许你做初一,还不许人做十五?

  当初宗王妃就是拿捏了峻国公府运输辎重出错的把柄,高攀这门不相宜的亲事,现在人家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但是她现在不能拱火,只能从中劝解道:“母亲,您大约跟竣国公夫人也无深交,她的为人是严谨,十分冷厉,让人看了就心生畏惧。若是她喜欢韩瑶还好,可若是不喜,就算这次您不肯解了婚约,将小姑嫁过去,她一人在京城岂不是哭诉无门?这在您身边娇养了这么久的女孩子,若真到了这等心思狠毒,城府深沉的人家,岂不是生生要被磋磨得凋零了?”

  宗王妃这次娘家出事,都没跟王爷说,便先说给落云听了。

  这里自然有王妃的小算盘:一来是落云京城里有人脉,若是能托关系使银子压下去最好。

  二来,宗王妃实在懒得听王爷对自己的娘家冷嘲热讽。

  尤其是韩瑶的这门亲事,王爷以前就不同意,现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只会连着她和宗家一起骂。

  原本王妃冷落落云,实在是奚嬷嬷的七分功劳。

  自从韩临风那一脚心窝子,奚嬷嬷一直将养不过来,只能告老回家去了。她一走后,宗王妃身边倒是少了根陈年搅屎棍。

  再加上天宝楼的经历,还有那迁西粮草营查银子的事儿,宗王妃倒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是个遇事不乱的主儿,心里倒是信她几分。

  同样控诉竣国公府的话,韩瑶说出来就是孩子气不懂事,挑肥拣瘦。可是苏落云缓缓说出来,倒是让王妃入心了几分。

  这么一看,竣国公府当真是黑心肠的!当初北镇王府好心替他们隐瞒了错处,可是公府的人却恩将仇报,如此地算计害人!

  宗王妃倒是将自己当初软硬兼施地要挟竣工公府定亲的事情全忘了,一心觉得峻国公夫妇对不起她。

  她气得原地走了好几圈,又问苏落云:“那依着你,该如何办?”

  落云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件事还是禀明王爷和世子比较好。”

  宗王妃瞪了她一眼,道:若能告诉,我还用得着你?既然你不肯帮忙,我自不用你,你不许给我说出去!”

  可惜落云却不肯应承下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她朝着婆婆福了福礼,道:“这事儿瞒不得,竣国公府一直忍耐到现在,才突然下套,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若是您瞒着不说,我怕以后会酿成大祸……”

  她还没说完,宗瑾年在一旁不耐烦道:“我就说这事不该说给个年轻的妇人听,不但不帮忙,反而拆台子!你这女子,竟敢跟你婆婆顶嘴!姐姐,你也不教训教训这儿媳妇?”

  落云抬眼看了看这位舅爷,只观他的面向,也不过是个沉溺于酒色之辈。她开口淡淡道:“舅舅千里迢迢来此,究竟是来解决事情的,还是来闹得王府家宅不宁的?”

  宗王妃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狠狠瞪了他一眼,同时语调清冷道:“你宗家舅舅第一次见你,不知你的厉害,更不知有人敢欺负你,您那丈夫会抬脚踹人心窝子!”

第95章

  这话听得宗瑾年都有些直眼儿,心道,自己姐姐的脾气也不算好,怎么叫个新入门的小妇给拿捏住了?

  就在这时,宗王妃又继续对落云说着酸话:“你舅舅若言语有得罪,还请你见谅些,只是你忍心王爷又跟我闹一场?”

  落云沉声道:“若公公因为婆婆夫家的事情迁怒于你,我作为小辈必定要阻拦,就是让父王打骂我,也绝不能让您独自顶着。再说他老人家又不是不讲理之人,宗家出错,与母亲何干?现在战时,些许小事也许都会酿成滔天大祸,还请婆婆以大局为重。而且这事还关系韩瑶的终身大事,更关系,更可能牵扯到韩家子孙……小叔年岁还小,您总要为他想想……”

  这最后一句,才是痛痛地碰到了宗王妃的七寸。小公子韩逍是宗王妃的心头肉,岂能容半点差错?

  听落云这么轻声细语的一说,宗王妃之前一直偏着宗家的心眼倒是有些理顺了。

  是呀,宗家虽然是自己的娘家,可若是牵连了自己的儿女,可就不美了。

  前些日子巡使入府,不光审了老爷,还清点了王府的库房,宗王妃当时也在边上看着,那些官差豪横得很,拦都拦不住,颇有些抄家的架势。

  宗王妃当时也是被吓得心惊肉跳的,只以为韩临风贪墨了粮草辎重,东窗事发,被人来抄家了呢!

  现在被落云一敲打,她也脑子清明了些:这事儿牵涉王法律条,她的确没法一人做主。

  最后,宗王妃掂量了一番,到底还是听了落云的话,将王爷给请来了。

  知夫莫若妇,宗王妃之前想得倒是一丝不差,北镇王听完了来龙去脉,只将眉头皱得老紧,气得一拍桌子,火山喷涌,怒不可遏:“你父亲难道是属貔貅的?看什么都想吞!难道不怕活活撑死!”

  宗王妃觉得在儿媳和弟弟面前怪没面子的,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正瞪眼要还嘴的时候,落云这死丫头在她身后居然用力掐她的胳膊,将她又扯回椅子上适时开口道:“母亲,您头晕,还是坐下说话。”

  宗王妃疼得差点哎呦出声,正转头要跟落云瞪眼睛,却发现那丫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照着她微微一眯,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妮子眼睛好了以后,倒是会递眼神了,眯起眼睛时,活似要逮耗子的猫,怪凶的……

  宗王妃想起先前商定好了,由落云来说,于是她终于闭了嘴巴。

  落云适时开口道:“如今既然出了纰漏,再责怪谁是谁非,也是多说无益。母亲心里没有主意,这才请父亲来定夺,您是家里的顶梁柱,总比我们无头苍蝇乱撞要强。”

  被她这么一打岔,北镇王倒是不好继续申斥了,他拧眉想了一下道:“既然竣国公府画下了道儿,若不照做,只怕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你的意思呢?”

  北镇王突然开口反问落云。

  落云其实一早就想好了,只是这话须得经过王爷的认同,所以她不急不缓道:“我是个妇人,见识也只局限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后宅里。最先顾忌得也是小姑子的名声。若真按照竣国公府的意思,那就是宗家外祖父落罪,带累了姑娘的婚约,我们是迫不得已才退亲的。传扬出去,小姑子的名声也就臭了。依着我的意思,婚约要解,但是不能踏着竣国公府的人情面子解!

  北镇王若有所思:”那该如何?”

  落云想了想说:“外祖父一时账面‘弄错’,也被峻国公府的人及时发现了,并未酿成大祸。倒不如索性主动递交帖子请罪,我听渔阳公主曾说过,陛下最近下了个‘金银赦’。触犯国法,贪赃枉法的官员,视情节轻重,若是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只要肯出贪墨钱财五倍的罚金,就可赦其罪。既然如此,不如从了‘金银赦’我们认缴认罚。”

  北镇王听得眼睛都瞪圆了:“这是什么律法?怎么听着像……”

  北镇王想说怎么听了像儿戏一般?若是贪赃枉法可以用金银填补,那岂不是变相鼓励贪官横流?是另一种卖官鬻爵!

  可是落云说这是陛下颁布的圣旨,北镇王差点脱口而出的吐糟便又吞了回去。

  渔阳公主刚从京城出来,不至于胡传圣旨。若是真的,看来大魏国库当真是空乏得很,就连陛下也要费心去琢磨生财的路数了……

  “五倍的罚金?我们宗家上哪里出?难道要我们卖了祖宅,一起去街上要饭?”

  宗瑾年一听先心疼起钱银来。那峻国公府为了坐实宗家的罪,下的饵可够肥的。他父亲这次贪墨的数量不小,若是照五倍来罚,将来他继承家业,岂不是就继承了个空架子?

  而北镇王听了,倒是淡淡借口道:“这样花费的银子的确不小,可也不失为个法子……岳父的年岁也大了,倒不如趁此机会告老还乡……”

  听这话,宗瑾年第一个不干了,这赔银子不算,怎么还要父亲辞官?

  他心里发急,不敢冲姐夫嚷嚷,便对落云嚷道:“你这是什么主意?人家竣国公府好歹还替父亲兜着,你可倒好!竟然要全都抖落出去!还去主动认罚?而且我父亲官做得好好的,为何要提前退隐?”

  落云坐在婆婆身边,语气平和道:“那批军资原本不该走泰州,为何偏偏绕远了?我不信这里没有峻国公府的手笔。人家如此下气力做好了套,怎么能让你全身而退?峻国公府现在兜着,是想不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逼着我们王府自动解除婚约。好,就算我们听了他们的话,主动退了婚约。可峻国公夫人的心眼向来不大,若是老早就嫉恨我们王府拿捏着竣国公府的短处,难道会这么轻拿轻放?一旦婚约解了,你又怎么能保证人家不揭这老底?到时候,我们凭什么制衡人家?只凭过世的老国公落下的那点子把柄?”

  她说完之后,北镇王也听明白了:落云的意思是解除婚约不难,难的是,以后都被竣国公府攥着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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