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添香 第120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奚嬷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老奴这么一走,王妃您怎么不会照顾自己了?您这一病倒好,整个王府都改朝换代了,我们这些老家臣,再没容身之处了!”

  说到这时,一旁的盛妈妈也是扑通跪倒,哭诉自己的儿子糟了冤枉,被世子妃轰撵出府,没脸见人了。

  就在这时,有小丫鬟端来了王妃今日的燕窝补汤。

  宗王妃十分爱美,虽然年华已逝,但也注重养颜,所以每隔两日都要饮一碗浓浓的燕窝红枣枸杞羹。

  可是今日这汤碗里的汁水似乎太稀了一些。等王妃用调羹舀起来一看——这哪是燕窝,分明就是一碗银耳羹啊!

  王妃以为是下面的人惫懒糊弄,立刻气得拍了一下桌子,问道:“当我是瞎吗?还分不清燕窝银耳?今日厨房是哪个人当值?竟敢这么糊弄!”

  结果厨房做饭的厨娘带着一路小跑过来跪下解释:“并非奴婢存心糊弄王妃,实在是今日送到厨房的食材里没有燕窝,我也跟采买的管事说了,您每隔两日都要饮燕窝羹。可是管事却说,这几个月王府的公中空虚,所有的食材采买一律得按世子妃批过的单子来,没有多余的钱来买燕窝,便让我想想法子用银耳替代。管事说是等几个月后收上佃租子了,再给王妃买一些名贵的燕窝来补补。”

  宗王妃原本听老奴告状,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火,现如今看到自己养生的份例都抽了水,立刻怒不可遏,冷声说道:“来人,去请世子妃来我的屋里坐坐。”

  等落云过来向她福礼问安的时候,王妃冷冷哼了一声说:“我可不敢当,你如今掌着家,拿着库房钥匙,真是好不威风。我听说你不光是轰撵了府里一批老资历的奴才,而且还让王府所有的开支全都折半。难道你掌家之后,我们王府就此落魄,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一旁的盛妈妈也冷冷道:“居然用银耳来充燕窝糊弄王妃您,可不就是揭不开锅了?”

  落云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奚嬷嬷,那老东西的眼睛还红着,应该是好一顿告状。

  落云想了想,轻声说道:“王府里的确是没钱了,母亲不也是愁得都‘病’了?先前宗家外祖父出了事儿,父王给垫付了一半罚金,这公中一下子就空虚起来。我一个新妇,没有母亲掌家的本事,只能向王爷表明需得节省些过日子。至于哪些地方需要节省,哪些不能省,我心里没有数,于是干脆列了单子给了父王。由着他老人挨个过筛子。我还真没注意,父亲居然也克扣了您的燕窝这一项。这的确是我的错,不过我房里有一盒八盏的燕窝,是我舅舅托人给我寄来的,年份成色都好,回头我让寄秋送到厨房去给您炖上。就算我们小辈儿节衣缩食,也万万不敢亏待了您的身子。”

  宗王妃听她伶牙俐齿的应对,居然一推三六五,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给了王爷,也是心里有气。谁都能去问王爷,她能去吗?

  王府的钱都垫给了宗家,她若再问,简直是主动过去给王爷骂。

  可宗王妃不说话,却有机灵老奴善解人意,盛妈妈讪笑开口道:“世子妃真是好口才!您既然一掌家,王府就没钱了,是不是该想想法子?就没听过哪个王侯之家因为没有钱,而学着平头百姓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您当初给粮草营一出手就是两千两银子,难道就拿不出区区几百两银子让王府过过难关?”

  看来要论厚脸皮,还得是这些当奴才的,王妃和王爷都不好意思开的口,老刁奴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这正经熟人之间,若是开口借钱,都不太好意思推诿,更何况她是北镇王府的儿媳妇。

  婆家有难处,她可不就应该主动慷慨解囊吗?

  当盛妈妈这么说时,奚嬷嬷是嘴角挂着冷笑,嬷嬷是世子妃的手下败将,被世子踹了一脚后,也识趣不再打头阵,只看自己的表亲冲锋陷阵。

第97章

  宗王妃权当没听见老仆逾矩,只顾拿着茶盏饮茶,闲看落云如何应对。

  落云听了这话,却是抬头看了盛妈妈一眼,语气平平道:“你是仗着自己在王府有几分脸面就这般放肆?还知道这是王侯之家!就算平头百姓家,也没有婆家随便开口索要媳妇嫁妆的道理,你这老奴说出这种话来,是准备让别人笑话北镇王府要吃软饭,得用媳妇的钱银度日?”

  落云自从双目恢复之后,说起话来,眼神也会随着话语投射过来,虽然还是以前那般文静羸弱的模样,但是眼刀子一过去,立刻就能感觉到一股压人气场。

  盛妈妈虽仗着宗王妃撑腰,却依然顶不住世子妃的眼神,立刻躲闪着辩解道:“是奴婢多言了,还请世子妃见谅。不过王府虽有难处也是一时的,您若肯体恤二老,谁会多嘴说王府的闲话……”

  落云其实清楚,若宗王妃不放权,断没有让自己这个没出身没背景的儿媳妇掌家的道理。

  现在这刁钻老奴说的,大约也是宗王妃自己的算盘。

  落云觉得还是把话讲清楚些,断了某些人的念想,所以她挑眉继续说道:“王府这次钱银周转不便,全是因为宗家外祖父出了事儿,王爷作为宗家的女婿,自然要尽一份心力,倾其所有。虽然王府现在日子紧巴了些,可也没到需要你这老奴四处讨钱的份儿。母亲都没有拿自己的嫁妆来填补,你却拿话挤兑着我,是何意思?要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母亲挑唆了你这老奴欺压新妇,我们王府的名声,就是让你们这群人败坏的!”

  落云这么一说,宗王妃自己的脸都要挂不住了。

  这新妇真是句句一针见血。倘若王府真到了需要女人嫁妆填补的份儿,按理说,也得从宗王妃开始。

  毕竟是她父亲贪赃枉法出了事儿,才牵连着北镇王府吃不上燕窝的。

  ”够了,盛妈妈还不快些给世子妃认错!”落云说得句句在理,宗王妃一时也无法反驳,只能推盛妈妈挡一挡。

  盛妈妈只能赶紧低头认错。宗王妃却还是心里憋火,又斜看着苏落云道:“你说得对,要是王府没钱了,也得是我先将嫁妆舍出去,给满府上下赔罪,你且算算看,用不用将我也卖了,好来填你账面的窟窿?”

  一看婆婆发火,落云自然是赶紧跪下赔罪。

  就在这时,门外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这是怎么了,屋里这么热闹?”伴着这一声,渔阳公主带着侍女丫鬟一起走了进来。

  原来落云来之前,听闻奚嬷嬷进府,就预料到了老搅屎棍出山。

  韩临风现在忙着自己的那一摊子事,许久都不回府,她也不能回回指望着公公解围。

  所以临来之前,她还邀了渔阳公主一同前来给王妃探病。

  渔阳公主自从上次惠城遇险之后,就回到了梁州的北镇王府里借住。

  这里离经州很近,将军和儿子若是有空,也正好回来看她。

  只是赵栋身为上将军,基本不会回来。好在儿子赵归北还算孝顺,有时替父亲前往驿站传送重要文书,或者取拿东西时,会来看看渔阳公主。

  今日渔阳公主闲来无事,受了落云的邀约,打扮一番后,便来看看宗王妃。

  结果正好听了半句闲话,便顺嘴问了问。

  宗王妃是多好面子的人,一看渔阳公主来了,可不好再继续审苏落云,只让她赶紧起来,然后笑脸迎向公主。

  若是被渔阳公主知道,自己府上银库见空的事情,那王妃的脸可真是丢光了。于是她连忙笑着打岔,将着话头岔开。

  而奚嬷嬷那老货也知道这场合没她插嘴的余地,自是被儿媳妇给搀扶着灰溜溜地走了。

  渔阳公主天生好交际,这一来,话题倒是不会重样子,顺便还带了些京城的新鲜事情。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峻国公府的夫人如今臭了名声的事情。

  宗王妃爱听这类,一时间都顾不得申斥落云,只顾着跟公主细聊这些大快人心的八卦,顺带再跟公主提一提,看看她相熟的京城府宅子里,可有年龄相当的公子,再为女儿相看一门。

  自从惠城天宝楼那次,大家一起跳了楼,渔阳公主自觉跟这位王妃也算是共患难的交情。

  看着王妃为女儿的事情一直上火得病病殃殃的,也着实可怜,当下也是一口应承下来,说是要给京城的好友们多写信举荐一下北镇王府的小郡主,看看能不能结下良缘。

  待公主走后,宗王妃的心情好了一大半,看着落云坐在一旁,才又想起被公主冲散的官司。

  待她再次凝聚怒气,询问她为何遣散府里的老人,是不是想要改朝换代的时候,落云柔柔道:“只是起初发现账目不对,等问时,才发现是哪几个犯事。本想看在母亲的面上从轻发落,可当时父王不放心我查账,就坐在一旁……父王的脾气您还不知?他在气头上,说府里现在本来就缺银子,哪里还能留这些吃里爬外的?便都轰撵走了……母亲若不愿,我禀明了父王,再让他将人请回来?”

  宗王妃听了一滞……先前因为父亲宗庆交罚金,王府给垫进去了一半,所以王府现在日常的开销都缩紧了。所以那些人的账目若真有问题,当真是撞在炮眼子上了。

  她若给这些人求情,只怕她也要被王爷数落一场……

  想想自己在王府里含辛茹苦这么多年,拉扯了三个儿女长大,到头来,混得却不如个新妇有情面,宗王妃也是悲从中来,一时眼圈翻红道:“你也甭拿你父王来压人。如今这府里一对父子,都被你拿捏住了,我的身子也如今也颓败了,还是趁早死了,给你个新女主人腾挪地方……”

  落云给宗王妃递了茶,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这个婆婆,虽然有些小聪明,但也没有什么大的坏心眼,另外就是耳根子太软,易受刁奴的挑唆。

  再不然,就是自觉人生际遇大不顺,旁人都没有她来得苦。

  其实北镇王爷虽然也就是顶了纨绔的名头,可是仔细算来,府里的子嗣也就三个。除了韩临风是爱妾所生,便再无其他庶出子嗣,府里虽然也有一两个同房侍妾,但王爷也不常宿,这在王侯府宅里,已经实属难得了。

  王爷虽然跟她相敬如宾,但也并非刻薄对待发妻之人,可是这两人脾气相冲,就是能相敬如宾,一言不合也会吵起嘴。

  落云以前从来没有体会到什么是性格无法磨合的怨偶夫妻,毕竟她的娘亲虽然对父亲失望,可也从来没有像王爷和王妃一样,三天两头地面红耳赤吵嘴。

  等见了公公婆婆之后,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算门当户对,品貌相当,也不适合结为夫妻。性格上的不合适,其实比八字不和更要命!

  听了王妃说要早死,她柔柔开口道:“小叔子和小姑子还没成亲,母亲可不能早早不管了他们!若是父王或者世子来张罗,必定找不出好样的来……母亲只管养病,等您能起身了,就赶紧接过账本钥匙,我的年龄这么小,可撑不起这么大的家。”

  宗王妃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拭了下眼泪,又喝了几口茶,觉得苏落云说得有道理。

  自己的儿女都还小,她若死了,谁来管他们?

  不过这新妇说得倒是大方,好不容易掌管了王府的管事权,如何舍得放手?

  等听婆婆质疑自己的诚意,落云大方一笑,很是老实地说:“王府的底子太空,管家掌钱劳心劳力的。我管惯了自己的产业,一向大手大脚惯了,有些不会掌管穷家了……”

  宗王妃再次被气得呛了一口水;这死妮子说话真是气死人!堂堂北镇王府竟然成了她嘴里的破落户?

  不过宗王妃也知道新妇的底子,人家并非胡吹牛皮。听女儿说,这苏落云的香铺子生意在不断地扩大,甚至还在海外包了商队,准备运输些稀缺的舶来香料。最近就连惠城里都有她瘦香斋的分号了。

  人家财大气粗的媳妇说出这话来,就是大大的实话。能如山如海的花用钱,再回过头锱铢必较地算计着公中花用,的确有些束手束脚。

  她原先还耍心机,指望着这富婆子帮忙填王府的窟窿。可看这新妇口口声声要维护王府脸面,似乎没有出钱银的意思。

  还真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将钱银看的太重!这性子跟貔貅一般吝啬!

  看宗王妃气得又瞪眼,落云见好就收,只推说赵小将军一会要来府上,她还需招呼厨房备饭迎接,得空再来陪母亲说话。

  王妃一瞪眼:“都是穷家了,有什么好准备的?弄些稀粥咸菜对付着得了!”

  落云柔柔笑道:“公主自己的吃食都是自己开销,既然小将军回来了,自然也是自己选买食材,我们厨房不过代做。母亲以后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家里钱银不够,我给您买。”

  这哄孩子一般的话,真是王妃听得又生气又不好发作,明明是自己的府宅子,却莫名有种寄人篱下之感,怎么吃口好的,都要跟新妇讨要了?

  再说赵归北这次折返梁州公干,方才让随从来带话来,说是要看望渔阳公主。

  等赵归北来时,手里已经拎提了方才在街市上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他这次不光有给母亲的补品,还给落云、宗王妃,甚至韩小郡主都带了东西。

  公主见了不住地夸赞,说儿子这次出了京城,反而懂得人情世故了。

  待母子见面,渔阳公主觉得儿子这些日子变得又黑又瘦,一时也心疼极了,捧着儿子的脸,问他是不是没吃好睡好?

  赵归北似乎也很无奈母亲老拿他当小孩子似的,只能略显尴尬地瞟了一眼坐在一旁偷偷笑的韩瑶,然后往后躲着道:“母亲,我又不是乳臭未干的孩子,为什么总要担心我吃睡?”

  渔阳公主被儿子这么一说,也是逗笑了:“臭小子,你在为娘的眼里永远是吐奶泡的娃子!你爹向来粗养你,如今到了阵前,更没人管顾你了。”

  说完,公主笑着对一旁陪坐的落云姑嫂笑道:“我家驸马虽然前头还有个女儿,可是我嫁进去的时候,人家都大了,随后就嫁了人,只是归北这孩子还是奶娃子,真是我从小拉扯大的。如今看他长大了,四处跑得没了影,我这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落云在一旁笑着听公主闲话家常。看公主的样子,就是真心喜欢孩子的,将小将军照料得着实不错。不过她为何自己不生,也是让人纳闷。

  不过落云并没有问这话,只是先前跟公主一起吃茶的时候,听公主说月事不畅,便将自己备孕的药方子给公主抄了一份。

  这方子是给她看眼疾的郎中开的,不光能备孕,调理妇人不畅的月事也很好。

  她跟公主这些日子总是朝夕相处,倒是交情越发好。以前不过是尊卑有别,相熟的主顾。

  而现在,却是有些忘年之交的意思。可是交情越好,落云越发为公主有些不值,觉得她在驸马跟前,太过卑躬屈膝了。

  但是感情一类,都是冷暖自知,她自然也不好评判。只是现在公主再要她调香的时候,落云不再往香里调那味地椒了。

  毕竟落云知道那段典故,现在公主与驸马的感情也算是渐好,不须得故人之香来锦上添花。

  就在众人闲话了一会,仆人端上了各色菜肴。

  公主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不住地问:“你爹爹的身子如何,可曾三餐应食,有没有犯胃病?”

  赵归北道:“铁弗人趁着叛军溃散时,攻占了不少的州县,到处烧杀抢掠,嘉勇州还有几个前线的州里,都涌入了不少的难民。父亲说这些难民若是不能及时疏导,恐怕要造成春荒,所以他去了临近州县,这几日大约都不会回来。”

  渔阳公主听了,忍不住心疼起夫君:“疏导难民原本是地方官员的事情,为何还需将军出面?再说朝廷赈济的钱粮都到哪里去了?”

  苏落云听了没有接话。

  她手里养着船来回调运货物,经常与掌柜们书信往来,自然是清楚,如今朝廷的库银比他们北镇王府还要落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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