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司命
怕是连说话都不容易了。
戴玥姝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冰凉。
她猛地转头看向图鹿,冷冷地道:“你出去跪着。”
“娜良娣、是我的主子……我要看着……”图鹿的反应同样出人意料,她的大魏语不及达达,但也比娜良娣要好,她非常坚持并且完全不愿听从命令。
戴玥姝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
不是因为她听令不从,而是因为她无法从她的举动中感到忠心护主的那种忠诚,这其中违和感愈发强烈,只叫她生起不愉的情绪。
“去跪着。”
她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
气氛变得格外僵持,许久以后,图鹿选择了顺从,在外间屋子的地板上跪着。
戴玥姝面色不太好,看了苏梅一眼,苏梅人机灵,立马心领神会,动作极小地点点头,意思自己会盯紧了图鹿。
院子里的氛围不太好,凝重之中透着股让人不安的不详。
茜色则在往太医院赶着。
太医院距离后宫有一段距离,往常也不觉得这有多远,但眼下遇上了紧急的事情,却总让人觉得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茜色知道自家主子和娜良娣关系好,再说院子里要是死了个妃嫔侍妾,不说是对方身份如何,就说这事情本身也怪叫人晦气,谁也不愿意昨儿个还见着好好的、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的人,今天就没有了。
宫里尤其忌讳这些,大小宫女太监,能和人结个善缘为自己积点阴德的,也都会这么做。
不过宫里头大都身不由己,不用手段的人大约是活不长久的,主子如此,下人便更遵循这个道理了。
且看如今那些出了头的大太监,哪个人手里没那么点腌臜事情呢?
“哎……”
茜色脑子转得飞快,脚下步子同样不慢。
宫里有规矩,不准他们这些宫女太监冒冒失失到处乱跑,要他们走得稳走得正,但下头赶时间也自有他们赶时间的法子,两腿蹬得是飞快,疾走如飞,也不比跑动慢上多少了。
“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走到太医院,大概是两个拐角的距离,她便看到有锦衣卫等守在这里,看样子便是不允许人靠近了。
这情况可少见,可但凡发生,都是出了大事情。
茜色眉头一跳,心跳也加快了。上一回遇上这群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她还记得自己被太子人马审讯,虽然没有用上酷刑,也受了不小的罪,若不是主子有心留她,收她做贴身婢女,她怕是还出不去那牢头。
“官爷,这是……”她试探地凑近,想要打探一二。
但没有等她走近,人目如铜铃,那眼神锋芒就敏锐地扫了过来,紧紧地盯着她。
茜色提起了心,小心地试探,告知。
“奴婢是兴庆宫太子侍妾戴良媛身边的大宫女。”她将戴玥姝的身份牌子拿出来,怕人不了解,她说得是极为仔细。
“和戴良媛同一个院子的狄国公主、娜良娣病重,想来求个太医,官爷大哥可否通融一二……”
茜色重点讲了讲娜良娣的病情,又反复强调了情况紧急,那办差值守之人也并不是没听进去,毕竟是一国公主,哪怕是小国的和亲公主,就这么年纪轻轻的在花信时节没了,叫人怀疑大魏的风骨气度。
就怕到时候成了什么外交问题或是什么污点,当然娜良娣算不得那么重要的人物,只是比起他们这群贱命来,主子明显是要更重要的。
“等着。”他只是这么回答。
“这哪里还能等?!”茜色也没有想到她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人也分明是听进去了,却还不肯放行,“娜良娣等不得了,已经重病,眼见着人就……剩那么几口气了……大哥行行好,让请个太医来吧。”
茜色两个荷包递上去,给了不少银子,但他仍是面露难色,几番下来,她心里隐约预料到太医院这是出大事情了。
“算了,我替你去问问吧。”
那人看在藏在了袖子里的银子的份上,勉强退了小半步。
然而没有多久,他就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个掖庭的总管太监。
茜色心里怕得更厉害了,前头就是这个太监抓了她去问询。再说,这得是什么事情,才能又惊动掖庭的人查阴私,又安排锦衣卫来控制场面,调查内外之事?
“公公。”
她心里生了退意,场面上仍看着还稳重。
“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公公吊着嗓子,不温不火地说着。
茜色连忙把事情原委又重新讲了一遍,他安安静静地听着,是一点不焦急。
等人说完,他才很缓慢地提醒般地给她来了一段。
“如今呢,太医们都忙着顶顶要紧的事情,是没有给那些个什么侍妾、下人照顾的功夫的。”他说。
“所以,且让娜良娣等等先,既然是发烧,你们就先按照常理的处置着,等事情忙过了,自然会有人往兴庆宫去。”
“像是你、和你们主子,若是得了空闲,便做些想做的事情,不该插手的,便也不要动作,这是宫里的道理,可懂?”
“奴婢明白的。”茜色咽了咽口水,压下眼底的几分惊惧。
被这么不阴不阳地说了一通,茜色不想给主子带来麻烦,自然也就不再坚持。
离开前,她再度往太医院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群人守着严严实实,四方往那去的路都看得牢牢的。
回忆一下上一回听说的这般大的动静,茜色更打了个冷颤。
她不敢乱说话,但记忆里头,以前她芳芮姑姑便告诉过她,只有当今、太子或是太后这般级别的人生病,且问题不小时,才会将整个太医院都封起来,前后都不容许进出……
茜色不敢再想,等戴玥姝知道时亦是面色大变。
“娜良娣是真的等不了了啊……”她难受地在屋子内走来走去,心里就像是火烧一般,格外不是滋味。
尤其这不仅是叫她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逝去,更是让她眼看着一个本来有希望能救过来的人,就这么等死一般地走了。
达达在外头抽泣着,小小的呜咽声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最后,她终是没有忍住。
“这股味道是哪里来,怎么还在点着东西,不要再在屋子里熏香了!”她恼怒,“怎么都这般没有常识,宫里头便是这样处理对待生病之人的吗?”
正巧经过的送水小宫女吓得连忙跪下,不明所以。
戴玥姝摆摆手,扫视了几圈,这才发现在屋子不起眼处仍点着香炉子,竟还没有完全熄灭。
作者有话说:
玥玥:气死我了!
◎最新评论:
【来了】
【按爪】
-完-
第41章
◎疑点丛生。◎
戴玥姝感到了烦躁,也有种莫名的不安。
她极少会有这般情绪的时候,绝大部分情况下,不论是怎么让人思虑不安的局面,她都不至于有种火烧脚底般的不踏实,就好像自己不仔细些就会错过什么要紧事情。
听了茜色的回应之后,她虽没有迁怒,但也多了几分无奈,思前想后,还是感到了不详,并决心多问一些。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她缓和的口吻,看起来是随口一问,对着那被吓到了的小宫女道:
“这香是点了点多久了?”
这种时候,是她的机遇,也是她的危机。
对小宫女来说,一旦他们的主子出事,不管什么原因,是宫里不肯来人治疗,还是其他理由,他们都会是一波出气筒,被人当做是伺候和亲公主不利,才招人病重,让人没了。
若是得了主子眼缘,至少这时候看起来照顾用心了,叫替换了前头闹哄哄、议论纷纷、不太安分的样子,好歹也在目前最受宠的侍妾戴良媛眼里落个好些的名头。
想通了这个,小宫女便热切了些,膝行了几步,靠近了些,还有意避开了往这里偷偷观察着的大宫女图鹿,热络地告诉她。
“这好几日了。”
“奴婢偷偷观察了——达达和图鹿姐是平常都不许我们靠近娜良娣伺候的,看得可是严严实实——可娜良娣这几天一直都在玩香粉,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新的香料,总归娜良娣是高兴得很,开始还是找了新荷包装着,后来似乎就寻了法子来,叫人和什么香料混在一道,焚香玩着。”
她声音脆脆的,但还很注意地不叫图鹿听见,一双眼睛提溜转着:“哦,说起来那香炉就是今早上找出来的,然后娜良娣便一直说些听不懂的话,在那里玩了,想不到是藏在了后头……”
戴玥姝瞳孔震大,某些念头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她陡然想起来,刚才时候,娜良娣其实还清醒了那么一刻,就是她叫人去寻烈酒,想给她擦身体降温那会的功夫。
当时娜良娣睁开了眼睛,倒叫她高兴了不少,不管怎么说,昏迷不醒的人和偶尔还能恢复一会意识,肯定是后一种情况看来更好一点,叫人有了点好的期盼。
戴玥姝亦是高兴了不少,结果娜良娣似乎是想要和她说些什么,亦或者是想传递什么,但她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伤了嗓子还是没有力气,只是眼睛一味地看着外头,瞪着某个方向。
她当时也只是诧异,没有能够领会,但现在回想起来,她看的不就是这个藏了香炉的角落——
这放的位置着实奇怪,是塞在了一个死角里,前头是花瓶和置物架子。
若不是因为生病,屋子不便大开窗,戴玥姝又被那若隐若无的味道积攒起来之后熏得难受,她甚至都不会在这种忙乱的时候立马注意到这个熏香。
又结合了这个小宫女观察到的情况,她心里陡然有了个叫人心凉、让人害怕的猜测,为此她甚至人都晃了晃。
“主子?”茜色扶住了她,以为是她忙坏了,这才犯了晕。
“你去把那头的香炉和香灰收起来,不能假手他人,叫人仔细一些,盯牢了这个屋子里所有人的动静,尤其是图鹿和达达,也不要让人升起怀疑。”她很小声地只是动了动嘴角,快速地说着。
茜色的神色陡然肃了起来,脑子里已经略过了许多后宫厮杀,虽不明白为什么中招的是娜良娣,但想着自家主子也在场,她便能够脑补出宫里许多叫人悄无声息没了的事情。
尤其,她曾经大师父是前朝内庭后宫养出来的能人,那时候查不出结婚的宫廷秘闻、突然暴毙的妃嫔皇子更是数不胜数,她那等敏锐的直觉终于叫她在这时候警惕了数倍。
“奴婢明白了。”
茜色果然是人才,三两下便支开了图鹿,使人没有起疑又安排去了另一处忙碌,小宫女也安抚好了,还叫人以为是拜在了戴良媛这头,以后能有个新主子。
另一边她亦是动作极快地将香灰等全部收拢好,还忽悠着达达将平日娜良娣放熏香的地方说了出来,又摸清楚了她新弄的香炉里的香粉配方是何,没惊动任何人下收起了所有藏货。
戴玥姝见她如此能干,心里略松了口气。
烈酒没有,但寻常粮酒找到了,是兴庆宫这里为了婚嫁而备着的。她们虽然是妾室,但难免遇上太子殿下想饮酒助兴的时候,前头燕良媛不也备了好酒好菜截胡,她这里也寻来了,想用着它给娜良娣降温。
戴玥姝又重新到了娜良娣床前,在不碍着伺候人手的情况下,帮着替她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