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御史大夫 第79章

作者:蔡某人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看谢珣没什么反应,脱脱清清嗓音:“我算清楚这笔账了,一年后,这片公田每年大概能有三四百万贯进账。”

  谢珣难得抬起了眼,唇边带笑:“这么多?”

  脱脱得意地快要踮起脚来了,红唇一翘:“只要是我想到的点子,没有不挣钱的。”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到平康坊去?”

  她出乎意外的平静:“来钱快,我那个时候只想快,等不起。”

  再谈及李横波,她的恨意似乎没那么浓烈了,只是变得更深沉,她什么都没忘,文相公不会白死,脱脱默默地想。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圣人谢恩?”她赶紧问道。

  她不知道,皇帝压根没答应这桩婚事,一句“你老师的事情什么时候真正结案你什么时候婚娶”,堵的谢珣无话可说。

  他争取来的,也不过是战事平定再行婚娶。

  打完淮西还有平卢,打完平卢还有河北,谢珣不知道战事真正结束在哪一天,也不知道脱脱的青春可以蹉跎到哪一天,他又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女孩子在等待中消耗青春,更何况,眼前人尚且没有丝毫要等他的意思。

  “陛下那边不必了,事情多。”谢珣淡淡道,“我再等等李岳的消息,最迟暮春就往淮西去。”

  “我不会跟你去的!”脱脱立刻嚷嚷起来。

  她跟他斗嘴时,总是格外青春有活力,谢珣重新落笔,长睫垂下:“不会让你跟我去的,先前是和你玩笑。”

  这下轮到脱脱愣住了。

  外头军报加急送进来,吉祥捧着跪到眼前,一双眼,有点期待地看着谢珣。

  谢珣甩开书函,快速一览,一直微拢的眉心舒展开来:“李岳捉住了陈少阳手下的一名悍将代豪生,打算剜他心肝,以振士气。”

  吉祥大喜:“台主,这是好事,西线在淮西连吃败仗,这样一来,必定能鼓舞士心!”

  谢珣打了个手势,吉祥便把监察御史搜集到的淮西情报册取出,摊开到他眼前。

  “代豪生这个人,不是淮西人。”谢珣翻阅着淮西将领的花名册,若有所思,“他本是原来淮西南安州军的一名偏将,被陈少奇活捉,却没被杀,反得重用。”

  “所以他才会视陈少阳为再生父母,替他卖命,台主,”脱脱见机插话,“别杀这个人,他既然是悍将知道报效陈少阳,可见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李将军要杀他,他可不会怕,不如学陈少阳再给他一回生路,他了解淮西军,要是能为官军所用,为李将军出谋划策,不更好吗?”

  吉祥诧异地瞥了她两眼,脱脱不理会,知道他心里看不起自己一个女人在这里长篇大论,但她才不管,抓住机会总要表现自己。

  “留一个降将,是要担风险的,杀了不可惜,能鼓舞持续低迷的士气也不失为良策这样也最安全。”吉祥不着痕迹地反驳了他,脱脱没否认,却坚持道,“是,你这么说固然有理,但只要接纳了他,他肯定会想着抓紧立功以示忠心。士为知己者死,我敢打赌,代豪生是这种人,所以才会跟了陈少阳。现在,官军更加礼遇他,他只会肝脑涂地地回报。而且,陛下下了旨意,要给降将赏钱加官,代豪生虽是生擒,不是主动投降,但不杀他,反而善待他,更能争取人心。”

  吉祥辩无可辩,只好看向谢珣:“台主,要怎么回复李将军?”

  “不妨一试。”谢珣啜了口茶,润润喉咙,显然是赞同脱脱所说,吉祥面色不佳,不甘心提醒说,“台主,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怎能置喙军国大事?”

  脱脱不服气道:“是轮不到我置喙,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台主不仅仅是台主,还是国朝的中书相公,哪怕是一介草民,如果说的有道理,就应该听取。”

  吉祥无奈一笑,等谢珣写好堂批,又匆匆去了。

  等又只剩他两人,脱脱脸上那抹得意克制地留在嘴角:“下官愿意谏言,要是应了我的话,中书相公得给下官赏赐。”

  “开口闭口要钱,你太贪心了。”谢珣毫不客气道。

  脱脱笑眯眯的:“话不是这样的,下官没相公这么高尚,没钱激励着,长此以往,未免寒心,有什么话也不想说了,说了既要担风险,还没好处,干嘛说呢?”

  油嘴滑舌的,很有京官的风范了,谢珣这回却正色教育了她:

  “春万里,你这么做当然无可厚非,但你既然跟着我,就不能跟别人一样。你是御史台的人,一举一动,要有别于其他署衙,你可以圆融一些,但我身为你的长官,不希望你日复一日毫无长进。”

  果然,脱脱不高兴了:“我讨厌你这个样子。”

  “我知道,没几个人喜欢我。”谢珣道,“不差你一个讨厌我,你好好想想吧,到底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官儿。”

  脱脱扭头就要走,谢珣喊住她,丢了盒口脂膏子过来:“春日干燥,每天话那么多,嘴都掉皮了。”

  脱脱并未很有骨气的扔回去,而是一搭眼,发现是御赐宝物,涂上去,又滋润又漂亮,何乐而不为,她才不会跟好东西过不去。

  不争气地揣好,哼笑两声:“我话多,我俗气,我钻钱眼里,可中书相公还是爱我爱的不行,巴巴的想娶我,不是吗?”

  “是。”谢珣坦荡承认。

  脱脱撇撇嘴:“可我不爱你了,也不想嫁给你,你要是娶了我,我就出去和一万八千个男人睡觉,好高兴呀!”

  说完,十分快活地跑了出来。

  谢珣的回函到李岳手里时,代豪生被五花大绑捆在了木桩上,磨刀的小卒子正卖力哼哧,呸的一声,吐掌心两口唾沫,跃跃欲试的,就等剜人心肝了。

  太阳出来,早春有那么点暖气儿,但不明显,被风一掺和,脸上还是清凌凌的。营中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人一脸恨意,手里长矛在地上点的震天响:

  “杀!杀!杀!”

  代豪生赤着上身,肌肉贲起,一张脸上是毫无惧意,冷眼睨着走过来的李岳,道:

  “要杀要剐,请君自便。”

  旁边,李岳的主薄已经替朝廷呵斥了他半晌,代豪生一句没反驳,坚毅的脸上只有视死如归。李岳打量他半晌,忽而笑道:

  “将军果然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来人,给将军松绑。”

  众人错愕,随即,忿忿不平抗议,李岳一挥手,示意人安静下来,给代豪生松了绑,携起他手,在不解又愤恨的目光中进了中军大帐。

  “将军原就是朝廷的人,阴差阳错的,到了淮西那里。不过,乱世中,鸟择良木而栖,人之常情。今我大周天子,自践祚以来,励精图治,选贤任能,自有一番胸襟抱负。我听说,淮西陈少阳为政苛刻,不许人言,老百姓们都不敢说话,以至于道路以目。这样的人,焉能长久?”

  李岳娓娓道来,言辞恳切,亲自为他斟了一碗酒。代豪生见他如此礼遇,心头一热,将自己数十载前被陈少阳所擒,后又为淮西效力的事情和盘托出,说到动情处,两眼泛红,李岳见状,不动声色将官军的军装和兵器一并放到他眼前:

  “我敬将军知恩图报,不过,陈少阳终究是不恤百姓的乱臣贼子,将军可愿弃暗投明,”他手朝长安方向一拱,“为我圣天子擒贼平叛,以造太平?”

  代豪生单膝一跪,热泪长流道:“我本已怀必死之心,今得李帅活命,无以为报,愿赴汤蹈火以死相报!”

  李岳忙把他搀扶起来,命他换了衣裳,走到帐前,手指一撩,仅漏一窄缝而已:

  “将士们见我放你,多有不服,你不必太放心上。”

  言外之意,代豪生虽是武人却也明白,于是说道:

  “请李帅许我做捉生将,如今,守着文城栅的曹琳手下有五千兵马,是陈少阳的左膀右臂,他手下有个裨将叫李绣,此人有勇有谋,既是心腹大将又是献策谋士,只要能生擒了他,曹琳自会不战而降。”

  一番话说完,李岳一双淡褐色的眼眸微透喜悦:“好!我这就下令移营,静候将军活捉李绣!”

  把代豪生放出,主薄忧心忡忡跟着李岳,皱眉道:“李帅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这是中书相公拿的主意,我本要杀他,可和代豪生一番交谈下来,我觉得,此险可冒,和相公的看法倒不谋而合了。不急,”李岳挑帘看看外头走动的兵卒,“传我军令,移营吴房县!”

第74章 、淮西乱(7)

  十日后, 代豪生抓住李绣轻视官军的心理,带一队轻骑,埋伏突袭, 活捉了李绣。

  文城栅的主将曹琳得知消息后,辗转难眠,李绣是他最重要的帮手, 李绣素轻狂自负,动辄带一队人马径自去骚扰官军,官军也向来怵他。没想到, 这一次,竟中埋伏被人擒住。思来想去, 曹琳独上女墙, 远眺西衔的日落如血, 颇有种孤掌难鸣,难以为继的寂寥之感, 他喊来主簿,商量一番, 遣人给李岳送去了书函。

  书函一到,李岳随后率军至文城栅西北三里处扎营,招来众将, 商议曹琳受降一事。唐州刺史自告奋勇愿带七千甲兵入城,李岳琢磨片刻,答应下来:

  “你是一方长官, 招降曹琳也够了。”

  刺史当即整队准备入城,鼓声大躁,旌旗飘展,官军气势如虹, 放眼望去,已有萋萋芳草探头,连成一片薄雾似的青纱,朦胧鲜嫩。柳枝款款摆动着婀娜腰肢,吐芽轻曳,李岳目送队伍远去,想起太子的话,不禁叹道:

  “又见一年好春景。”

  队伍抵达城下,刺史高踞马背,大声喊话,见墙头淮西军肃整冷淡,也无人出来应话,喊半天,才探出个脑袋,问:

  “来者何人?”

  刺史见对方磨叽,已是不快,绷着脸道:“唐州刺史沈文成!”

  女墙上又沉寂下来,沈文成凝目望了半晌,倏地一惊,只见女墙上忽布上了黑压压的弓箭手:

  诈降!

  不妙,不妙!沈文成惊出一头冷汗,当即下令后退,一时间,文城栅女墙上流矢如雨,沈文成一面指挥队伍,一面吩咐牙将:

  “快,快去报给李帅,就说曹琳诈降!”

  中军大帐里,接到急报,诸将哗然,尤其代豪生一脸的惴惴不安,此刻奋然说:“属下愿去文城栅!”

  李岳撩袍不动,沉思半日,波澜不惊对众人笑道:“莫慌,我知道曹琳的心思,看来是嫌沈文成分量轻了,走,我亲自去招降他。”

  语落,众人忙拉劝不止,李岳不为所动,换好朝廷官服,很快策马来到文城栅下,命人喊话。

  果然,墙头箭雨骤歇,有人伸长了脖子朝下张望,辨认良久,问道:

  “为首的可是左散骑常侍李常侍?”

  李岳朗声应道:“是我。”

  城头一阵轻微骚动,小卒转告曹琳:“是李常侍!”

  曹琳喜出望外,忙约束了军队,只身一人,出了城门走到李岳马前,深深拜倒:

  “罪臣曹琳拜见常侍。”

  李岳含笑下马,扶起曹琳,手抚着他脊背温和说道:“长安的天子等你这么做很久了。”

  曹琳面色微红,讪讪赔罪几句,五千兵马随即受降。李岳率军入城,不急着看曹琳奉上的名册,反而问起淮西将士们的父母健在与否,统计出来,凡父母健在者,皆得一份粟帛,他人在高台,对众人道:

  “这是长安天子的恩赐,陛下说,尔等皆为吾之臣民,勿弃骨肉。”

  底下跪地谢恩哭泣成片。

  李岳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安顿好淮西将士,才对曹琳说:“陛下有过旨意,但凡率一城归顺者,册封郡王,封户赏钱。我已写好上表,想必,朝廷的封赏很快就会落实,曹将军静候佳音即可。”

  曹琳闻言,感激不已,又要跪谢被李岳一把拦下:“将军若是愿意,留我帐下如何?只要蔡州城一下,朝廷收复淮西就是朝夕之间的事了。”

  既然归顺朝廷,自然要一心立功,曹琳内心何尝不迫切,然而此刻,听了李岳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后,苦笑说:

  “承蒙李帅青眼有加,某愿效力帐下,只不过,要想夺取淮西重镇蔡州城,就必须得到骁将程佑,只单单靠某和代豪生李绣恐怕难能拿下。”

  一个将领,愿意承认自己才能不够,十分难得,李岳拍了拍他肩头:“既然如此,愿闻其详。”

  就在西线的捷报传回长安时,北线主帅李清泉决定渡过殷河,攻打郾城。

  长安城里,气氛松快不少。

  脱脱叉着腰,正在指挥一群没爹没娘的孩子搬运风干了的牛羊粪。三月初的长安,暖气翻涌,东风熏然,道旁开成一片桃红李白的世界,自然而然的,牲畜的粪便也被暖风一激,酿出说臭不臭,说酸不酸的一股浓郁味道。

  脱脱小手扇个不停,眉头紧皱,今日休沐也没功夫往曲江踏青赏花,而是巡逻起种下去的果树、刚造好的花房,养蜂子的人在眼皮子底下忙来忙去。

  “好累呀!”脱脱娇嗔地对着空气说道。

  骨咄从她身边经过,摇头说:“你真奇怪,当初嫌弃我们回鹘那边有牛羊骚气,你这会儿怎么不嫌骚了?”

  脱脱眼皮一动:“你们那是永世不得翻身的骚,我这里算什么?做一回堆肥的生意而已,大部分卖了出去,只留些滋养果树鲜花,等果子结了,花开了,蜂子把蜜一采,还是个香喷喷的园子,你懂什么?土蛮子!”

  原先只是被骂蛮子,如今多个“土”字,骨咄好笑地看着脱脱那张神采飞扬的小脸,忽的凑近,作势嗅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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