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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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崔奕神清气爽,眼底带着餍足离开了清晖园。
昨日皇帝在崔家留下了纨绔的印象,今日他得去朝堂,重新给他安排几位老臣当夫子教导皇帝。
崔奕换好衣裳出门,见诸葛均的马车也停在那里,后者看到崔奕,便直接上了崔奕的马车。
今日并非朔望大朝,诸葛均也不用急着去朝堂。
“怎么了?有事?”崔奕坐了进去,理着衣袖问道。
诸葛均琢磨着回道,
“国公爷,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您准不准?”
“说。”
“让七少爷入宫给陛下当伴读,如何?”
崔奕微微一怔,对上诸葛均深思熟虑的神情,崔奕脸拉了下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诸葛均略微苦笑道,
“侯爷,您知道我一向疼世子,可也不得不承认七少爷更有天分,更像您,我倒是觉得,他们兄弟二人如一时双壁,倒也不必厚此薄彼,世子是嫡长子的身份,有爵位继承,七少爷将来是要靠自己的,可即便如此,您也得给他铺铺路。”
“昨日几位大臣都在商议,要给陛下找两个伴读,选了张阁老的一位曾孙,我想着,不如也把咱们七少爷推过去。”
崔奕听到这里,神情缓缓迟疑下来。
很早之前,江燕表示要瑾瑜入宫陪伴小皇帝,被他和程娇儿拒绝了。
只因瑾瑜太调皮了,若是日日待在皇宫,保准将皇宫弄得鸡飞狗跳,这才一个月入宫一趟,就能把小皇帝引到府上来,崔奕想一想就头疼。
大概是这辈子太顺遂了,老天爷偏偏要整这个么儿子来惩罚他。
小七是他的幺子,崔奕略偏疼一些,自然是舍不得他这么小就踏入旋涡当中。
但是诸葛均说的没错,瑾瑜城府不够,未来不一定能撑得起门庭,小七不可能在瑾瑜羽翼下过悠闲日子。
给皇帝当伴读,是小七第一步路。
“行,就这么安排。”
晚边旨意便下来了,让小七每旬入宫七日,每日下午陪伴皇帝上课。
程娇儿听说后,心里就突突地疼。
那个张家曾孙已有十岁,小七只有四岁,这一入宫,会不会被欺负?
崔奕总该是为小七着想的,小七没有爵位,只能靠他自己。
程娇儿想起那个乖巧的儿子,一阵心疼,当娘的总希望家产能平分,可惜崔家这样的士族,为了保证家族繁荣,一向是嫡长子继承大部分家业,能留给小七的并不多。
程娇儿咬了咬牙,最终应了下来。
这样一来,小七每日上午就在府上跟随陈俊学天文地理八卦五行,下午入宫陪着皇帝读儒家经典。
程娇儿吩咐何婶子准备小七一应用物,由陈琦跟着小七入宫侍奉。
一日午后,程娇儿懒懒睡了美人觉醒来,便有婆子来禀,“夫人,王家的侯夫人递了帖子来,想要拜访您。”
“王家?”程娇儿微微一愣。
郝嬷嬷在一旁解释道,
“就是四少夫人的母亲。”
一听是崔朔的岳母,程娇儿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来寻我作甚?”
心里虽然不乐意,却已经扶着丫头的手起身,她是崔家后宅唯一的长辈,王夫人有事只能来寻她。
程娇儿换了一件宝蓝色绣缠枝花纹的褙子,戴了一副点翠的头面,特地打扮得端庄稳重些,去见了王夫人。
王夫人在清晖园前面的横厅等到了程娇儿,迎面瞧见程娇儿被丫头婆子簇拥着,气派十足,不由微微愣神。
即便是刻意打扮得老气,也压不住她艳冠群芳的容貌。
她这般环佩玎珰徐徐走来,让漫天的秋光都失了几分颜色。
难怪崔奕将她宠到骨子里。
程娇儿虽然年轻,可王夫人还是先朝她施礼,
“给夫人请安。”
“亲家母客气了,快上座。”程娇儿回了一礼,与她分主宾落座。
王夫人闲聊了几句,说是前几日七少爷生辰,自己身子不舒服没能来,今日特地来赔礼,程娇儿却知道这绝对不是她的真正目的。
过了一会,王夫人便提到了正事,
“说来,有一件事怕是得夫人做主。”
“哦,您说来听听。”程娇儿将茶杯放下,正色看向她。
王夫人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面带愠色道,
“岫儿嫁入崔家也有两年多了,先前有国丧压着,如今国丧已除,可是四少爷却不曾与她圆房。”
程娇儿听到这里,神色惊住,失声道,
“他们还不曾圆房?”
“是呢。”王夫人隐隐压着怒火,“四少爷没有长辈拘着,我又不好直接去寻他,只能求到夫人这里,让夫人做主。”
程娇儿听到这里,俏脸红一阵,白一阵。
谁的事她都可以管,唯独崔朔的事,她不想管。
这位王夫人先前只是听说了二老爷曾经对程娇儿起了歹念,才被崔奕给弄惨了,至于四少爷的事,当时的二夫人袁氏不曾告诉她,想是有意让她嫁女,不敢把那档子事告诉王夫人。
是以,王夫人压根不知道崔朔与程娇儿之间的事,否则也绝不会求到她跟前来。
程娇儿顿感棘手,她看了一眼郝嬷嬷,郝嬷嬷也很是吃惊,谁也没料到这么久了,崔朔居然还没有与王岫同房。
郝嬷嬷琢磨着,这根源或许还就在程娇儿身上。
但是这话谁也不敢说,总不能强按牛吃草。
程娇儿渐渐恢复神情,“夫人的意思我明了了,这事我会斟酌着去办。”
王夫人知道程娇儿作为年轻的婶母,很多事不好去插手,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差不多的意思。
“行,那我就不打搅夫人了。”
等王夫人一走,程娇儿派人去打听,才得知原来崔朔昨夜夜宿青楼,被忠肃侯府的人逮了个正着,王夫人怒火冲冲今日上午来了崔家,见不着崔朔,便把女儿给数落了一顿,如今四少夫人在院子里哭着,王夫人只能来寻她做主。
这事着实过分了。
程娇儿叹着气,“去将四少夫人请来。”
不多时,王岫被领着到了垂花厅,絮儿与秀娟守在门口,程娇儿独独坐在那里,身边只有一个神色严肃郝嬷嬷。
王岫红着眼来到程娇儿跟前,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是委屈哭道,
“还请婶婶救我!”王岫伏在程娇儿膝盖上大哭。
“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娇儿见状不妙。
王岫抬着眸,眼底翻腾着痛苦懊悔和惶恐,最后又闪过一抹决绝,跪在程娇儿跟前,一字一句道,
“婶婶,两年半前,三叔父惦记着我与崔朔年纪大了,便做主让我们先成婚,后圆房,原先我想着几个月就成了,可是四少爷却不肯碰我,一次我气急了,不小心....”
“不小心怎么了?”
王岫抬着怯怯的眼偷瞄了一眼程娇儿,咬着唇道,
“不小心提到了婶婶您!”
程娇儿听到这里,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郝嬷嬷也是眼眸瞪圆,当即变了色。
王岫便知程娇儿是动了怒,连着磕头道,
“婶婶,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已经跟四少爷认了错,他却怎么都不肯原谅我,以至于国丧已满,他依旧不肯入我的房,此前他也是去青楼的,我心里有数,不敢吱声。”
“只是昨夜却偏偏被我爹爹的人发现了,我爹爹怒极,回去找我娘算账,我娘才来寻我。呜呜呜,婶婶,此前我钻了牛角尖,这种错我今后是再也不会犯了,还请婶婶救我。”
程娇儿闭着眼,听她讲完,脸上已经没了任何表情。
再这样下去,事情只会闹大,终究会把她给牵扯进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与崔朔,也该有个了结了。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便是直面伤疤。
“来人,去请四少爷。”她神色清明吩咐道。
郝嬷嬷一惊,“夫人....”
“快去!”程娇儿已经有了决断,郝嬷嬷不敢迟疑。
崔朔正在外面办案,耽搁了一些时辰,程娇儿等了他半个时辰,才在二房垂花厅等到了他。
崔朔匆匆进来,见到程娇儿神色冰冷,头一回不避不闪直直盯着他,心里微微吃了一惊,再看自己的妻子跪在一旁,脸色彻底拉下。
他冷撇了王岫一眼,径直跪了下来,
“三婶找我何事?”
程娇儿却是拢着袖子,端坐在那酸枝红木圈椅上,冷笑了一声。
“四少爷,听说你是因为我,不肯跟你的媳妇同房?”
崔朔听了这话,顿时大惊,猛地抬头,心惊肉跳望着她,
“你....婶婶何出此言?”
崔朔随即领悟,刀割般的视线射向王岫,“是你胡说什么了!”
王岫也没料到程娇儿把遮羞布彻底掀开,一时吓得伏在地上颤抖不已。
“你别怪她!”程娇儿喝了他一句,脸颊微红斥道,
“我以为一个男人该像你三叔那般,将女人娶进门就要对她负责,你冷落了她三年,像话吗!”
崔朔一张脸绷得通红,黑一阵红一阵的,胸口气血翻涌,却是反驳不出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