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4章

作者:山栀子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随即他轻飘飘地移开视线,活动了一下手指的关节。

  月华散漫如霜般披落于檐角屋顶,少年如雪的衣袖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赤着一双脚,慢悠悠地走在屋顶脊线之上,低睨着底下铺陈的灯火。

  那些灯火,照见了这座曾经的齐王府,如今的知府私邸的几分轮廓。

  月辉与灯光在他身上交织成冷暖两种光影,他那一双眼明明是晦暗冷淡的,但那少了些血色的唇却忽然弯了弯。

第4章

  滴答,

  滴答。

  戚寸心朦胧中似乎听到了淋漓的水声,并不清晰,甚至断断续续的,像是一只手在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水声,无端地令人汗毛倒竖,脊骨发寒。

  她骤然睁开眼,冷汗不知何时已湿了后颈。

  窗外天光初盛,她坐起身来,偏头却并未在床榻里侧瞧见谢缈的身影,床头叠放整齐不见一丝褶皱的,是他昨夜盖过的薄被。

  呼吸平顺了些,她匆忙穿上衣服,便见靠近门口的木架子上的铜盆里已盛了清水,她不由回头。

  少年坐在廊椅上,或是没什么可打发时间的,他一手撑在栏杆上,宽大的衣袖后褪了些,露出他一截漂亮的腕骨,此刻侧着脸,正百无聊赖般地打量着荒院里的草木。

  洗漱完毕,她走出门去,少年回头看她,似乎是将一截白色纤细的东西随手揣入怀里,戚寸心也没太看清,便见他站起身来,拿起靠在廊椅上的木棍拄着。

  戚寸心看了一眼他手里拄着的木棍,“你行动不便,其实不用做这些的。”

  少年闻声,却轻轻摇头。

  他抬起眼睛看她,眉眼带了几分歉然,“那日我隐约听到,你为我,好像花光了积蓄。”

  戚寸心没料到他忽然这么说,不由一愣。

  “你于我有恩,”

  少年垂下眼睛,或因失了气血,他的唇色稍淡,“而今我所能做的虽不多,但也总该事事尽力偿还一些。”

  此间的晨风吹着他宽大的衣袍,一副清瘦的躯体看起来便显得更孱弱些,连他的声音也温温柔柔的,更添脆弱易碎的美感。

  戚寸心最不想直视他的那双眼睛,尤其是在这样雾蒙蒙的晨光里,她瞥见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瞳里不掩认真,她就有点移不开眼。

  “知道了。”

  她侧过脸,含糊应了声,随后也没再看他,“我得去厨房了,桌上有一盒酥饼,你若是饿了,就吃那个吧。”

  戚寸心踩着木廊里咯吱作响的木板匆匆跑下去,但才跑出几步,她却忽然回过头。

  他仍然静立在木廊上。

  他看起来依旧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却偏偏站在那儿,或见她回头,他便微弯眼睛,朝她轻轻颔首。

  “你昨晚……”她颈间还有一丝道不明的隐痛,但昨夜半梦半醒,她却又说不准究竟是真是假。

  “什么?”少年轻声问。

  戚寸心打量他的脸,他看起来虚弱又无辜,她一时更吃不准昨晚的事,最终抿了一下唇,咽下满腹疑虑,“算了,没什么。”

  她匆忙回头,跑了出去。

  院子里寂静下来,廊上的少年轻睨着老旧院门,那双微弯的眼睛渐渐没了弧度,纤长的眼睫微垂,一张苍白面容,神情寡淡。

  府尊虽不用早饭,但厨房却也要早一些开始准备午饭,在厨房里匆匆喝了一碗粥,戚寸心就忙着烧火,或帮掌勺的厨娘打下手。

  府里的开支用度一向奢侈,府尊的每一顿饭都很是铺张,戚寸心在灶台后头守了许久的灶火,但添着柴,她又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昨夜半梦半醒,她实在分不清昨夜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究竟是真是假,她只记得有一瞬朦胧晦暗的烛火一闪,就那么一瞬,很快,随即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但那种可怕的,几乎要将人溺死的窒息感却令她头皮发麻,若真的是梦,会有那样真实的感觉么?

  “寸心,添柴!”

  厨娘的一声唤,将戚寸心拉回神,她忙应一声,赶紧添柴。

  午时府尊用过饭,吃剩的残羹撤下来,厨房里又好一通忙活,洗干净杯盏碗筷,再将灶台都收拾完毕,他们这些下人才有功夫用饭。

  碗里的肉虽不多,但好歹是有的,在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做下人,吃穿用度也比外头的清贫人家要好上几倍。

  戚寸心分了两份,打算趁着还未开始备晚饭的时候回拱月桥那边去一趟,但她才出了厨房,便听一声唤:“寸心姑娘。”

  她抬头,便见一个穿着樱草色袄衫的女婢。

  似乎是常跟在她姑母身边的一个。

  “姑娘,戚嬷嬷叫我来请你去呢。”女婢笑盈盈的,走上前显出几分亲昵,“姨娘想见见你。”

  苏姨娘?

  戚寸心不明所以,却也点头,“好。”

  女婢带着戚寸心往苏姨娘的皎霜院去,路上两人说着话,戚寸心才知她名唤“照影”。

  戚寸心当初入府时走的便是小侧门,不但没去过前院,府中贵人居住的内院也没去过。

  要去皎霜院,必是要路过府中的花园,戚寸心记着姑母的话,也没有东张西望四处乱看,只管跟着照影往长廊上去。

  木廊上的脚步声越发清晰,照影打眼儿一看是刘管家领了个年轻娇俏的姑娘来,便立即拉了拉戚寸心的衣袖,低头想往一旁躲开些。

  但那姑娘四处打量着园子里的风景,自是目不暇接,也不看路,在照影拽戚寸心的衣袖时,她正好撞上了照影。

  姑娘哎哟一声,戚寸心还未抬头便瞧见她□□的缎面裙摆底下脚踩着的一双绣鞋。

  “什么丫头这般冒失?”

  娇柔的嗓音带着几分薄怒。

  戚寸心抬头最先瞧见她那张施了脂粉的年轻面容,鬓边的步摇晃晃荡荡,她捏着绣帕的手正扶着自己的肩,纤细的黛眉微微蹙着。

  “萍姑娘……”

  照影才一开口,但瞧见那女子柳眉皱得紧了,她有些慌了神,忙扯着戚寸心伏低身子。

  日光斜斜地照进廊内,那姑娘一身杏子红袄衫衬得她肌肤更是白里透红,她轻瞥一眼照影,又看向一旁沉默的刘管家,轻飘飘地说,“都到太阳底下跪着去。”

  她这话一出,照影身形一僵,但她抬眼看向刘管家,他花白的胡须都没动一下,面无表情,显然并不打算阻止那位萍姑娘。

  午后日头更甚,戚寸心与照影就跪在花园里头,那位萍姑娘已经走了,却留了个女婢在那儿盯着,不跪足一个时辰,是不行的。

  “照影姐姐,她是府里的小姐吗?”戚寸心偏头看向跪在她身边的照影。

  “她?她哪里是什么千金小姐……”

  照影摇头,瞧了一眼在廊下乘凉的女婢,压低些声音道,“她叫春萍,原是主院茶房里的,和咱们一样,都是女婢。”

  “那她怎么敢这样行事?”

  戚寸心有些惊诧,她想起那位萍姑娘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的金步摇更是惹眼,她还以为是府里的贵人呢。

  “她也算是飞上枝头了。”照影冷哼了一声,回头瞥见那在廊内悠闲扇扇的女婢,“有些人惯会巴结。”

  “我们姨娘早看出她心思不正,之前敲打过她,将她从茶房打发去做洒扫了,没想到她还不死心,前些天爬上了府尊的床,这几日正得意着呢。”

  “她认得我,也记着姨娘的仇,这回撞上了,就急着扬眉吐气了,刘管家在边儿上由着她,我们不跪也得跪,”照影撇撇嘴,回过头来,看向戚寸心时她面露几分歉意,“是我连累你了。”

  戚寸心跪得腿麻,听见照影的话,她便摇了摇头,手指不小心碰到地面,她“嘶”了一声,她一下蜷缩起手指,这样毒的日头,连鹅卵石地面都被炙烤得发烫。

  皎霜院里早收到消息,但苏姨娘也没急着让人去将照影和戚寸心带回来,而是等她们跪够了时辰,才唤了两个丫头去将她们扶回来。

  “明贞,不怪我吧?”

  苏姨娘懒懒地靠在美人榻上,才喝了一口女婢递来的清茶,一双妙目轻抬,看向递来绣帕的中年妇人。

  “也是她正好撞上的事,能怪谁呢?”

  戚氏一壁扶着苏姨娘坐起身来,一壁说道。

  “这个春萍,这就急着下我的面子。”旁边的女婢打扇,送来凉风徐徐,苏姨娘鬓边的浅发微动,她面带笑意,嗓音轻柔,“才十七呢,当真年轻得很。”

  “你那侄女几岁了?”

  戚氏道,“回主子,十六了。”

  “十六?”

  苏姨娘妙目一转,“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了。”

  “姨娘,照影和寸心姑娘来了。”外头有个身穿水绿袄裙的丫头掀了门帘子,在外头道了声。

  苏姨娘坐直身体,“快叫她们进来。”

  “姨娘……”

  照影一见苏姨娘,便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先下去歇着吧。”

  苏姨娘却只看了一眼,便摇着罗扇轻抬下颌吩咐。

  照影只道了声“是”,便一瘸一拐地被人扶着出了屋子,在鹅卵石路面儿上跪着,膝盖痛得厉害,戚寸心这会儿站着,也难受得很,但她也只能强忍着给美人榻上的苏姨娘行礼,“姨娘。”

  “冰蕊,快拿个凳子给她坐,垫上个软垫。”苏姨娘摆摆手,随即吩咐身边的女婢。

  冰蕊应了声,忙拿了凳子和软垫来,摆在戚寸心后头。

  “坐吧。”

  苏姨娘笑着说。

  戚寸心偷偷望了一眼站在边儿上的戚氏,见她点头,她才低头道,“谢谢姨娘。”

  “明贞,你这小侄女儿模样生得这样好,何愁找不到合心意的郎君啊?”苏姨娘兀自打量起戚寸心来,脸儿生得白嫩,一双杏儿眼圆圆的,鼻梁上一颗小小的红痣,嘴唇正有些不安地抿起来,是一副讨喜惹人怜的好相貌。

  郎君?

  戚寸心不知苏姨娘为何一见她便提起这个,她也没敢多讲话,只是低下头。

  戚氏适时扶着苏姨娘站起来,缓步走到她身前,沁人的香气随着苏姨娘摆动的裙袂袭来,戚寸心瞧见苏姨娘绣鞋尖儿上浑圆莹润的两颗珍珠。

  “那春萍罚你们,原是想甩我脸子瞧,”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捏了颗冰蕊递来的葡萄,却将它给了戚寸心,“她是记恨我。”

  戚寸心想站起来回话,却被苏姨娘轻轻按下,话也被她打断,“不过你也别怨她。”

  苏姨娘那张风韵未改的面容显露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一双眼睛冷冷沉沉的:

  “她啊……反正是个福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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