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74章

作者:山栀子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我不明白。”

  她的声音忽然落在他耳畔,哽咽声重。

  他稍稍直起身,便望见她那一双沾满潮湿水雾的眼睛,他听见她说,“我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戚寸心又去看那道大开的门,她看不到里面躺着的小九,眼泪却汹涌得厉害,“如果是太平盛世,他们一家就不会千里迢迢迁去丰城,如果是太平盛世,他也不会才十五岁就被迫上了绥离的战场……”

  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如果是太平盛世,我的姑母,还有小九都不会这样死在我的面前。”

  战争害人。

  害的是一个十五岁少年单纯天真的心境,害的是他无端背负起两条人命之后,从此由人化鬼,行尸走肉。

  “伊赫人一定要这样吗?肆意践踏汉人的性命便能彰显他们伊赫人的血统高贵?”她浑身冷得彻骨,这半生以来,她从未如此直观地看清北魏与南黎之间从战场到朝堂的血腥硝烟,满地枯骨。

  小九,只是这云波诡谲的乱世里,最不起眼的一粒微尘。

  从东陵的雨夜,到这月童此时此间的雨夜。

  她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姑母,唯一的小九。

  “戚寸心。”

  谢缈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他。

  淋漓雨幕之间,灯火的光影暗淡,他的面庞透着一种苍白的冷感,“记得你曾同我说什么吗?你要跟我在一起,要跟我一起等到伊赫蛮夷被赶出中原的那一天。”

  是那个时候,在她决心要入九重楼的时候。

  戚寸心望着他,隔了片刻才迟钝地点头。

  “等是没有用的,”

  他用指腹抹了一下她的脸颊,嗓音清泠,“蛮夷刀兵向我,我必还之以刀兵,如果我说,我会让你看到那一日,你信我吗?”

  戚寸心睫毛动了一下,眼泪随之跌出眼眶,她抿紧嘴唇,无声点头。

  眼下的这个南黎,纵有许多人仍将仙翁江以北的半壁江山放在心底,可三十多年来,朝堂之上你来我往,硝烟弥漫,消耗的,不过是南北两边的汉人百姓心头的希望,而为官者,多的是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一亩三分地,少的是睁开眼睛去看仙翁江那一面比南黎更甚的汉家疾苦。

  所幸的是,还有如裴寄清这样半生都在为收复失地而殚精竭虑的人,更有谢缈,他能活着从北魏回来,靠的便是一颗亡魏之心。

  然而失地未收,蛮夷的刀兵指向南黎,而南黎的云波诡谲之下暗藏的杀机也从未停止袭向他。

  他要从眼前的永夜里开辟出一条道来,必是鲜血铺就,刀山火海,若走错一步,便要万劫不复。

  “我相信你会的。”

  她失神地望着那道门,忽然开口。

  夸父逐日,为逐朝阳而死,而她要站在他的身边,她要永远这样坚定,永远记得死在东陵的姑母,死在这里的小九。

  院子里站满了人,但他们都如丹玉与徐允嘉一样,静静地立在后头,淋着雨,垂着头。

  夜幕漆黑,冷雨淅沥,檐下的灯笼摇摇晃晃的,灯影忽明忽暗。

  她神情恍惚,像个不知来处的游魂。

  谢缈不言,手指摸了摸她湿润的鬓发,又再度无声地将她抱进怀里。

第69章

  日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坐在门槛的小姑娘面容稚嫩,这长巷寂静无声,她捧着脸盯着巷子尽头看了会儿,又去看一旁那一棵枝叶稀疏的歪脖子树。

  轻快的脚步声近了,她一回头,那小少年的面容在他身后炽盛的日光里令人看不真切,直到他走近。

  满是稚气的面庞上挂着热切的笑,他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递到她的面前,“你还没吃饭吧?给。”

  小姑娘愣愣地望着他,片刻又去看他捧到她面前的那碗面,上面盖了一颗形状极好颜色鲜亮的荷包蛋,绿色的葱花洒在上面,汤是晶莹剔透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我的手艺我爹都说好呢。”他一点儿也不认生,热情得很,一屁股就在她旁边坐下来了,“你也尝尝看啊。”

  她闷闷的,一点儿也不爱讲话,在这里住了小半月,巷子里的小孩儿也都不同她玩儿。

  只有他一个人总是来和她说话,如今还送来一碗面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少年坐在门槛上看着低头吃面的小姑娘,一手撑着下巴问她。

  “戚寸心。”

  她喝了口面汤,声音细弱。

  “你这名字真有趣。”

  他闻声便笑,“蛇的七寸,人的心脏,都关乎性命。”

  小姑娘将剩下的半个荷包蛋吃了,才慢吞吞地说,“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他希望将来万事万物摆在我眼前,我都能凭着我自己的心意去决断,不为外物所动。”

  或许是年纪小,她只记得这样一段父亲的原话,却还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爹好像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他也听得懵懂,隔了会儿又说,“我爹就是个铁匠,也没给我取大名,家里外头的人只叫我小九,但我好歹也上过学堂了,就自个儿取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她捧着碗,问他。

  “贺久。”

  小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阳光底下精神奕奕,他认真地说,“祝贺的贺,长久的久。”

  “我希望我能够活得长久一点。”

  “为什么?”

  “这样就可以多一些时间,多攒一些家底,日子也就不会这么苦,说不定我还可以多享受几年吃喝不愁的好日子。”

  小少年仰面,迎着明媚日光,满眼朝气,满怀憧憬。

  戚寸心陷在这场遥远的梦境里,不知梦外的自己早已泪湿满枕,她小声地抽泣,哭得隐忍,攥着衣襟,眉头紧蹙。

  一袭紫衣的少年郎探指轻触她的额头,高热仍未褪,他皱了一下眉,接了一旁柳絮递来的浸过冷水的帕子,放在她的额头。

  “太子妃高热不退,今日的生辰宴怕是不能去了。”柳絮的声音压得极低。

  谢缈不言,只是坐在床沿,静默地看着仍在睡梦之中的姑娘,片刻后,他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颊,擦去她的泪痕。

  “殿下。”

  殿外忽然传来一道略有些尖细的声音,“殿下,奴才刘松,奉陛下旨意,请太子妃去九璋殿。”

  柳絮不由看向谢缈,“殿下……”

  今日早朝过后,宫里便已是沸沸扬扬,北魏枢密院来的密探羽真奇被抓,而羽真奇手底下的贺久与太子妃是旧友的消息便也不胫而走。

  一时颇多风言风语。

  不用问,必是阳春宫的那位,她怎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殿下,殿下您可在殿里?”

  刘松的声音再度从外头传来。

  谢缈面色阴沉,目光落在那珠帘之上,他才要起身却忽然被床榻上的那人拉住手腕。

  他一回头,便见戚寸心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

  她面容苍白,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另一只手拿下额头的湿润布巾,“我要去。”

  “你生病了。”

  他回握住她的手腕,并不答她,只是淡声道:“这些事,你不必理会。”

  戚寸心摇头,“这个时候,我不能不去。”

  “柳絮,拿衣服。”

  她握着他的手,挣扎着坐起身。

  柳絮小心地瞧了一眼太子,随后便应了一声,匆匆掀了珠帘出去。

  殿门吱呀声响,紧接着便是柳絮与刘松两人的谈话声,戚寸心听不真切,她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年,伸手触摸他的额头,又探身过去,额头轻抵他的额头,可能因为她的温度已经足够高了,也感觉不出来什么,她只得问,“你发热了吗?”

  少年明显精神有些不好,但听见她的话,他睫毛眨动一下,却说,“并未。”

  戚寸心捧着他的脸,这样近的距离,他垂着眼也看不到她的眼圈儿不知什么时候便又湿润了些,她吸了吸鼻子,说,“明明你查出了北魏枢密院来的探子,可你父皇如今想的,却是向我兴师问罪,你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缈缈,不要难过。”

  她说,“我一点儿也不怕,我正好,也想去听一听他要问我些什么。”

  而他隔了好半晌,才身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随即往后了些,抬头看她,一双漂亮纯澈的眸子里是毫无波澜的,他的语气仿佛从来如此冷静,他告诉她,“我并不难过。”

  也许是发现她的一双眼睛满是水雾,他停顿了一下,伸手轻轻地蹭了一下她红红的眼皮,“不要哭了。”

  不多时,柳絮领着几名宫娥捧着衣裙首饰进来,服侍着戚寸心洗漱过后,再换上绛紫色金线凤凰大袖袍,梳起发髻,戴上鲛珠金步摇和珍珠发饰。

  戚寸心也不让柳絮替她上妆遮掩苍白的脸色,随后便牵起谢缈的手,同他一道走出殿门去。

  刘松已在殿外等了好些时候,正着急呢,瞧见两位主子出来了,便立即躬身行礼,“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谢缈瞧也懒得瞧他和他身后那一行人,牵着戚寸心便下了阶梯。

  刘松在后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意,忙命众人赶紧跟上。

  今日这雨断断续续的还在下,只是雨丝绵密些,轻柔些,不像昨夜的大雨倾盆,戚寸心与谢缈到九璋殿时,才走上阶梯,将伞交给一旁的宫人,便听见殿内似乎不止是一人的声音。

  “殿下,殿下!”

  刘松紧赶慢赶,漆纱笼冠都要跑掉了,他匆忙走上阶来,迅速挡在谢缈身前,躬身行礼,小心翼翼道:“陛下只传召了太子妃。”

  谢缈神情冷淡,还未说些什么,便察觉身旁的姑娘捏了捏他的手指,他偏过头,正见她朝他摇头,“殿下,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当着刘松,她只称他“殿下”。

  谢敏朝坐在龙椅上,抬眼瞧见戚寸心被刘松领着进了内殿来,他便放下茶碗,只等着她颔首行礼,唤一声“父皇”,他脸上才带了点淡笑,“太子妃来了。”

  戚寸心应了一声,抬首时,发现裴寄清坐在一旁,她便朝他点了点头。

  裴寄清似乎是有些担心她,眉头是皱着的,但眼下殿内除了谢敏朝,还有窦海芳等人,他到底是什么话也没说。

  “昨夜死的那个贺久,听说是你在东陵的旧友?”谢敏朝的声音传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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