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 第100章

作者:白鹿谓霜 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甜文 古代言情

  堂堂太子,这种死法,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这个词来形容。

  可以说,缺少这其中的任何一环,刘兆都不至于惨死于东宫之中。倘若他没有酗酒,没有砸烂茶杯,没有赶走下人,没有性情暴虐到无人敢靠近……但这些都只是他们的猜测和假设了,这匪夷所思的死法,让众人脑子中,不由得冒出两个字。

  报应。

  刘兆奸淫臣女农妇,无恶不作,却因为他身份尊贵,过去不曾、将来也可以预见,他不会像寻常人那样,受到相应的惩罚,付出相应的代价。律法不会制裁他,但冥冥之中,老天爷让他死在了自己手里。

  但这话,谁也没说出口。

  陆三爷说罢,陆老夫人便接着道,“宫中发生这样的大事,一定会有一场大乱。接下来,你们需得谨言慎行。老二、老三、大郎、三郎,你们几个是在外的,说话做事,都要多留一个心眼,别让人钻了空子。”

  陆二爷等人自是应承下来。

  陆老夫人点头,转头朝江晚芙她们几个女眷说道,“至于你们,要约束好底下人。现下消息还没传开,但也瞒不了多久。你们务必管好丫鬟婆子,嘴碎的,该罚便罚,现在不是宽容的时候。”

  庄氏和赵氏看婆母神色之严肃,自然也晓得事情的轻重,赶忙颔首应下,“是,母亲,儿媳知道了。”

  陆老夫人没多话,又叮嘱陆致一句,“你媳妇身子重,我就没喊她过来。你同她说一声,别吓着她。”

  陆致应下。

  陆老夫人看时辰不早,就让陆二爷几个男丁出门了。今日的早朝,肯定是取消了,但衙门还是要去的,且不能耽误了时辰。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谨言慎行,处处小心。陆二爷几个一走,庄氏和赵氏也被陆老夫人打发走了,倒是江晚芙,被老夫人留了下来。

  江晚芙多少也猜到,老夫人要叮嘱些什么,无非是府里不归各房管的下人、府外的管事,等老夫人一说罢,她便郑重地应下,“孙媳知道,您放心。”

  陆老夫人叮嘱罢,才略微松了口气,合了合眼,道,“原想着,这些日子能松快些,却不料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出了这事,阿瑜的婚事,只能往后延了。你二婶、三婶不管中馈,你多受累些,有什么为难的,只管来找我,我给你担着。”

  江晚芙看老夫人面上露出疲色,心中不大好受。这个年纪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太操劳,好好养着还不见得,一操心、一劳累,老态就显出来了。但她也没什么法子,只能宽慰几句。

  果不其然,不到中午,消息已经传开了,但对外的说法,却是太子暴病于东宫,大约也是宫里觉得刘兆的死法太过离奇,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所以才对真正的死因,秘而不宣。

  但哪怕只是一句含糊的暴病而亡,也已经引得百姓私下议论纷纷。

  永嘉公主入宫后,便一直没回来,好在叫人回来传过话,江晚芙才安了心。但她也很忙,除去管好府里不出乱子,还要准备好设奠,给各房准备素服等等。“太子薨,天下尽哀之”,不光宫里要办丧仪摆灵堂,各府也要行祭奠礼,除冠素服。

  等到傍晚,府里所有艳色的布帛装饰,都已经撤下,全都换成了清一色的青白二色。

  接下来便是等。按规矩,在京七品以上官员及命妇,都要入宫祭奠行礼。但还未等到消息,先出了一件大事。

  一道圣旨,都察院和大理寺所有官员,全都下了狱。

  江晚芙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但她知道,并非是因为陆家有人受了牵连。陆家在朝为官的族人众多,但因为陆勤和永嘉的关系,陆勤在陆家的地位又一贯很高,所以陆氏族人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对此事避嫌。

  被牵连的是谢家,陆书瑜的未来婆家。

  谢回的父亲谢纪,是最早要求彻查太子案的人,同时,他和大理寺卿是太子一案的主审。废储之事,也是经他之口,在朝堂之上提出。虽刘兆的死是自作自受,和谢纪等人并无直接干系,但痛失爱子的宣帝,一怒之下,还是迁怒了谢纪等人。

  消息出来的当天,谢夫人就匆匆忙忙赶来了府里,求卫国公府出面相助。

  江晚芙陪着陆老夫人接待了谢夫人,谢夫人出自书香门第,一贯极重规矩,极要脸面,现在却也顾不得那些了,上来就要跪,哭得双目红肿,让人看得于心不忍。

  但陆家自然不可能出面的。且不说这浑水,谁都不愿意蹚,就说卫国公府和皇室的姻亲关系,他们也不可能不顾及永嘉公主的感受,去为谢家说话。

  见陆老夫人婉拒,谢夫人也好像知道,再求也是无济于事,失魂落魄地离开。江晚芙亲自送她到门口,目送谢家的马车走远,她回到福安堂,想和祖母回话,一抬头,却先看见了陆书瑜,她站在庑廊上,双眼红着,神情难过。

  江晚芙一怔,下意识喊了一声,“阿瑜?”

  陆书瑜眼睛红着,眼里湿漉漉的,一副想哭却竭力忍着的样子,看得江晚芙心疼不已,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张嘴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谢家能不能脱困,谁都不知道。

  但有一件事,虽然谁都没说,但众人都心知肚明。无论陆家有多少理由,他们没有施救于谢家,这是事实,经此一遭,谢家就算最后无恙,但谢家人还能像以往那样,毫无芥蒂地看待谢回和陆书瑜之间的这桩亲事,还能毫无芥蒂地对待陆书瑜吗?

  陆书瑜毕竟姓陆,是陆家人。

  江晚芙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她感觉无论她说什么,仿佛都只是徒劳。

  二人身侧的门打开,陆老夫人走了出来,看见孙女,她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走过来,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摸了摸孙女的头,很轻地道,“阿瑜,祖母只能这么做。”

  她不可能为了孙女的婚事,就不顾陆家的安危。

  陆家之所以能累世不衰,就是因为他们从不卷入皇室纷争,就像朝臣都在因废储与否争执,陆家从始至终保持了缄默一样,现在皇帝要清算那些请旨废储的朝臣,他们也不会干涉。

  帝王痛失爱子的怒火,总要有人来承受。

  ……

  八月十二,闻丧。京中六百七十余寺观庵,皆击钟三万杵。

  八月十四,小殓。太子尸身,停于正德宫。

  八月十五,大殓。尸身入棺,设几筵,置安神帛,立灵幡。文武官员及命妇,着丧服素衣,入宫致奠。

  八月二十二日,发引。棺椁入帝陵。

  到八月二十二,太子刘兆的葬仪,终于告一段落。

  但宣帝的怒火,并没有因先太子的下葬而缓和,谢纪等官员,依旧囚于牢狱之中。

  ……

  陆则是在刘兆下葬后的第三日,到的京城。

  行军路上,他便得了消息,太子薨逝,京外各地官员皆得了消息,他也不例外。

  按规矩,尚在赶路的三大营,立即原地停下,同当地的官员一起致奠,结束后才一路疾行,但因中间耽搁了十来日,比先前预定回京的时间,还是晚了有七八日。

第134章 白日……

  陆则回京的这一日,是个炎炎酷暑的日子。

  池塘边的垂柳都打着卷儿,晌午的烈日,晒得人怏怏的,打不起什么精神。江晚芙在福安堂里,陪着老太太说话,既是陪着说话,其实也是等人。

  先太子的葬仪刚过,虽陆则是打了胜仗回来的,但这样的时候,也不适合大张旗鼓地在门外迎他,便只叫了个机灵的管事去城门口候着,有什么消息便叫小厮回来传话。

  陆书琇也带着双胞胎回了娘家,因夏天天热,双胞胎只穿了件小褂子,白嫩嫩的胳膊露在外头,跟莲藕似的。陆书琇正凑趣说着儿子们的糗事,“……其实大的先长牙,偏他是个闷的,平时除了尿了饿了的时候,哼哼两句,其他时候都不爱搭理人的。连伺候的嬷嬷都没发现他长牙了。还是奶妈给弟弟喂奶的时候,喊了疼,嬷嬷掰开嘴一瞧,嫩生生的一颗,跟白米粒似的,来跟我说,一边说,还一边奇道,’按说该是哥哥先长牙才是?’哥哥当时坐在旁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一咧嘴,也不掉眼泪,就干嚎。我过去哄,低头一看,可不是也长了吗……把我屋里那几个嬷嬷给逗的啊……”

  陆老夫人被孙女逗笑了,她这个年纪,荣华富贵也享了,除了盼儿孙过得好,也别无所图了,最爱听这些。

  倒是庄氏,护着外孙子,道,“这可不能怪我们团哥儿,还不是你这个当娘的不上心,我们团哥儿明明就比弟弟先长牙呢,是不是?”说着,笑眯眯摸摸怀中孙子的脸颊。

  团哥儿不明所以,浑然不知自家娘亲在揭自己的短,皱着小眉头,神情严肃地盯着弟弟。这幅老气横秋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不说庄氏母女看了,喜欢得不得了,就连一旁的江晚芙,都看得有点眼馋了。

  正这时,嬷嬷匆匆忙忙进来了,一脸激动道,“世子爷已经进城了。”

  管事看见到叫人回来传话,中间还有一段时间,算算脚程,便是传话的一路跑,那陆则应当也快到府外了。众人一听,以陆老夫人为首的女眷们都起身,朝正门的方向去了。

  她们刚到正门,凑巧的是,陆则也正好刚进门。他还穿着行军时的盔甲,江晚芙也顾不及什么规矩,忍不住盯着他瞧,眼睛一错不错的。

  陆则好似比走的时候瘦了些。

  他原就生得很好,面貌周正,眉目深邃,如今瘦了些后,却并不显得弱气,眉目轮廓更深了几分,整个人较以往,添了几分锐利和威严。

  被小娘子这般盯着看,陆则自然不会毫无所察,他进了门,先跟祖母行礼,被扶起后,便也将视线投向了人群中的小娘子,双目一眨不眨,跟钉在她身上似的。

  江晚芙被看得面上一热,陆老夫人等人看在眼里,却俱是会心一笑。

  本就是年轻小夫妻,又正是情浓的时候,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夫妻俩这可是三个多月未见了,也难怪惦记着了。

  还是陆老夫人咳嗽了声,朝孙儿示意,暗示他别看得太过火了。阿芙如今可是管着中馈的宗妇了,叫他这么看着,在下人面前都没威严了。但老人家到底是心疼孙儿的,不多时便开口道,“你这盔甲穿着也沉,先回去换了吧。”

  顿了顿,转头又朝身侧的江晚芙道,“上回你说要拿来我看的账本,也一起拿来吧,正好我明日得空给看了。”

  这话自然是给小两口独处的机会了,哪有什么账本啊。

  江晚芙红着脸,屈膝应下,“是。”

  陆老夫人便笑眯眯点头,然后带着庄氏等人,先回福安堂了。

  长辈们一走,陆则连遮掩也懒得遮掩了,淡淡看了眼惠娘。惠娘会意,带着几个丫鬟走开了,到小门处守着了。

  陆则朝前迈了一步,不过一步,他这些时日夜夜思念的人,便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了。他低下头,江晚芙心中虽羞涩,却也抬眸,凝视着男人,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一般。

  还是江晚芙先开口,声音柔软道,“夫君,先回去吧。”

  陆则扬唇一笑,眉目倏地柔和下来,他心情极好,且对小娘子,他向来是予取予求,十分纵容,便道,“好。”

  二人回到立雪堂,陆则先去洗漱。

  江晚芙去取他的衣物,回到屋里,便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听得她脸上莫名红得厉害,她红着脸,推开盥室的门,将衣物挂在架子上。屋里水汽弥漫,热气蒸腾,闷得厉害,她脸上热意更甚,正准备出去透透气,便听见屏风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衣服。”他道,片刻后,似乎是嫌下人动作慢,又道了句,“衣服拿过来。”

  盥室自然是没下人的。江晚芙也没迟疑,取下架子上的衣服,走到屏风边上。越到浴桶边上,水汽弥漫,越是看不清,但看不清归看不清,江晚芙还是侧过脸,抿抿唇,才将衣物朝浴桶的方向递过去。

  过了会儿,传来一阵水滴落的声音,像是男人从浴桶里起身了。

  片刻,还是没动静,江晚芙递得胳膊都酸了,她心中正疑惑,下一刻,便听到一个笑,那笑声很轻,被氤氲的水汽包裹着,像是都听不清,但下一刻,一只湿漉漉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个用力,她便失去平衡,朝屏风里侧栽了进去,倒没摔着,栽进了个滚烫的怀抱。

  ……

  陆则目光朝下,视线从小娘子略带一丝慌乱的脸上,缓缓滑到她的胸前。

  他低下头,温柔亲了亲阿芙的耳垂,便觉怀中柔软的身子一颤,但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却只是轻轻握成拳头,并没有挣扎。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

  这种事,自然要小娘子愿意才是。

  他得哄着她么。

  他入浴什么时候要下人伺候过?也就是小娘子心思单纯,才被他骗了一回。

  陆则双手一个用力,将怀中人抱起,送到榻上,俯身压了上去。

  江晚芙下意识紧闭双眼,身子忍不住战栗起来,身上也跟着热了一样。

  “阿芙,睁眼。”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听到男人声音的江晚芙,下意识睁开眼,白茫茫湿漉漉的水汽中,陆则的五官却那么清晰,连同他脸上那压抑着什么的神色,都看得一清二楚。江晚芙觉得自己仿佛也跟着有些失控,红着脸抱住面前人的脖子,眸光柔和似水,声音也软了下来。

  她抿抿唇,委委屈屈地道,“陆则,我很想你……”

  话毕,双唇便被男人攫住了,发生了一点晋江不允许描写的事情。

  ……

  事后,陆则抱着小娘子出了盥室。惠娘见状,也只垂着眼睛,打发婆子进屋收拾盥室,自己去翻了自家娘子的衣裙出来。

  原来那身定然是穿不得了。都湿透了不说,皱皱巴巴,不浆洗一遍,哪里还能上身。

上一篇:温良

下一篇:锦衣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