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鹿谓霜
陆则感觉自己仿佛被割裂成两个人,一半被怀中的小娘子温香暖玉地安抚着,如在仙境,另一半则还停留在梦里,一遍遍重温着小娘子在冷宫分娩、死去,他抱着她,感觉她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流失,从温热柔软到冰冷僵硬,如坠深渊,哪怕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罢了。
“我做了个梦……”陆则开口,他说得很慢,一词一句都很艰难,“我梦见,你……你过得很不好,我没有保护你,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我不知道我在哪儿,但那个时候,我就是不在。我没有在你身边。你大概是生我的气了,说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我了。你受了很大很大的委屈,我怎么叫你,你都不肯理我了……”
一番话,说得有些颠来倒去,江晚芙也半听半猜,才明白。大概意思就是,陆则做了个梦,梦见他对她不好,她便生他的气了,赌气说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他,还和他冷战,不理他了。
等明白过来,江晚芙又觉得好笑,又止不住的心软,陆则一贯沉稳,做什么都那样厉害,竟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居然把一个梦当真,还为了个梦,就从刑部跑回来,要是说出去,谁会信啊?
堂堂刑部尚书,卫国公府的世子,战场上、朝堂上都让人家退避三舍的存在,居然被一个噩梦吓到了。
江晚芙感觉自己一颗心,快化成水了,软得不行,她主动凑上去,亲了亲男人的下巴,仰着脸看陆则,轻声道,“夫君,你梦的不对。你不在,肯定是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或许我可能会生你的气,但绝不会说,下辈子,我一定不要遇见你了。”
陆则一怔。
江晚芙见他懵着,凑上去亲亲他的唇,笑眯眯地道,“下辈子,我也还要遇见你。不过你不能太欺负人,喜欢我,就上门来我家求亲,不能设计骗我吓唬我。这辈子也很好,下辈子再好一点点就可以了。不管你是谁,我都嫁你。真的……”
江晚芙话说完,就被陆则紧紧抱住了,他抱她抱得那样紧,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踽踽独行了许多年的旅人,寻到了自己的归宿。
第149章 甚至,他不愿多看那孩……
次日,陆则便病了。
他是极少生病的人,自小习武,身强体壮,不像江晚芙,一入秋便要着凉几回,惹得惠娘每每入秋就要给她进补。但越是平时不生病的人,一生起病来,就越是厉害。
昨晚折腾得晚了,江晚芙便也比往日醒得迟了些,惠娘见陆则未像以往那般早起,也只当他是昨夜睡迟了,没进来喊他们。等江晚芙迷迷糊糊醒来,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滚烫,才发觉陆则烧得厉害。
哪里是睡着,分明是烧糊涂了。
请了吴别山来府里看诊,开了药,又喂不下去,江晚芙便耐着性子,一点点喂下去,几乎是半哄着的。等药碗空了的时候,她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了。她把碗给纤云,道,“端下去吧,对了,你去趟福安堂,替我跟祖母告个罪,我今日便不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陆则病着,他又一贯不要别人伺候的,别人喂药都喂不下去,且她也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其实自她有孕,祖母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只是她自己觉得不好,且大嫂裴氏有孕时也没这般做过,便基本还是照着时辰日日都去的。
纤云接过莲瓣瓷碗,屈膝应下,退出去了。
早膳也是草草用了些。药虽喂下去了,但退烧却没那么快,江晚芙便想起自己幼时生病,乳母总会用湿帕子给她擦手、胳膊、脖子,有没有用不知道,但当时她烧得迷迷糊糊的,确实也觉得身上沁凉沁凉的,很是舒服。
她便也跟着学,拿了湿帕子给陆则擦脖子、手臂等裸露在外的地方,擦了一阵,便换一回水。换过三四盆水,才觉得他身上没刚才那么热了。
这时,纤云也回来回话,道,“老太太说知道了,叫您安心,还道,您是双身子,别光顾着照顾世子爷,反累着自己。”
江晚芙点头应下。
到中午的时候,一碗药又是喂了许久。陆则一直睡得不大安稳,眉心紧紧皱着,她一走开,他便仿佛察觉到一样,很不安的样子。江晚芙便一直陪着,抬手摸了摸他的眉心,都不知道他在愁些什么,连睡着都不安宁,什么事情叫他这样不高兴啊?
江晚芙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大约是朝堂上的事情吧?
她靠着床榻的立柱,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往常她这个时候都要睡午觉了,今日照顾陆则,又忙活了一上午,几乎一下子都没歇息,眼下陆则退烧了,她脑中紧绷着的弦一松,那股子乏劲便上来了。
等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身上还盖着被褥。她迷迷糊糊睁眼,看见床榻边还坐着个人,背影很熟悉,是陆则。
江晚芙坐起来,喊了一声“夫君”,陆则仿佛出神想着什么,一时没有回她,她便伸手去拉他的袖子,陆则才回头,看到她醒了,便问,“醒了?饿不饿?”
江晚芙摇头,犯困地靠在陆则肩上,他便伸手抱住她,江晚芙越过他的肩膀,看见陆则在看一本佛经,瞥了一眼,只看见些什么因果前世之类的词,她也没有太在意,抬手就去摸他的额头。
陆则本来面上没什么表情,见她下意识的动作,眼神却是一瞬柔和下来,微微低头,方便她的动作。
“不烧了。”江晚芙仔细试了试温度,还凑上去与他碰了碰额,才露出笑。她想起来,陆则病了一上午,除了喂进去的药,可是滴水未进,便叫惠娘送吃的进来。她本来不饿,但怕陆则一人吃着无趣,便也陪着吃,结果吃了几口,倒是真的饿了。
用过膳,江晚芙劝陆则上榻休息,自己便也坐着陪他,拿了自己最近正在做的绣样来。满了三个月,针线便也没那么忌讳了,她盘算得很仔细,等孩子出生后,要忙的事情可就多了,到那个时候再想动手给孩子做点什么,却未必抽得出时间和精力了,倒是这会儿,每日做一会儿,六七个月的时间,也能做些出来了。她要求也不高,就打算做一个襁褓、一件小衣、一个肚兜、一双小鞋和袜子、一个小帽,凑个全套就行了。
陆则被小娘子拘着不许看书,说太费精神,生病了要养着,他便也听话坐着,靠着靠垫,看她一针一线绣着。
“绣的什么?”陆则看了会儿,开口问。
江晚芙笑眯眯地道,“给孩子的帽子。”她把绣棚给男人看,指了指那才露了雏形的图案,道,“我本来想绣婴戏图或者五毒的,但又想,还不知道生出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便折中做了长命锁和福字纹的,这个寓意好,而且无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能用。”
陆则摸了摸那帽子,很小一个,也就他手掌大小。但阿芙做得很仔细,料子是选的最软的,大约是觉得孩子肌肤嫩,其实这种太软的料子做起来,要比别的料子更费劲许多,不容易定型,但她还是选了这种。还在帽子里垫了柔软的衬布。
陆则看着那长命锁的图案,却想到了其他。
他想到前世,他和阿芙,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死于意外。第二个孩子,虽出生了,却是阿芙用命换来的。昨晚入睡后,他一直反反复复地做着那个梦,和以往不一样,这个梦,每次都不一样,场景、对话,都不一样,但唯有一件,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阿芙死了。她躺在冷风里,一点点失去气息。
这样的梦,同样的结局,不一样的经过,他反反复复地梦见了十几回。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却无能为力,甚至到最后,他看着那被蓝布包裹着的婴孩时,心里没有半点为人父的欣喜,只有怨恨和憎恶。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于一个孩子,刚出生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尤其这个孩子,是阿芙用命换来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压抑不住自己心底涌出来的恨意。
甚至,他不愿多看那孩子一眼。
江晚芙见陆则怔怔地,抓紧了手里的帽子,便唤他一声,“夫君?”
陆则被唤得回过神,看见阿芙望着他的眼睛,明亮温暖,柔和的目光,望着他,下意识松开手里握着的帽子,任由它落在床榻上,他定了定神,收起心里那些念头,开口道,“没事,只是想到个案子。”
江晚芙听他说是案子,便没再继续问了。叫人拿了几盘切好的水果进来,便继续做手上的活了。
傍晚的时候,江晚芙和陆则去了老夫人那里。
白日里江晚芙跟老夫人告了晨昏定省的假,自然要提起陆则病了的事,老人家担忧孙儿,还派人过来问过话,现下陆则身上舒服了,自然要过去叫老人家安安心才是。
嬷嬷进去传话,不多时,便出来了。丫鬟挑起珠帘,请他们进去。
等进屋后才发现,屋里除了陆老夫人和陆书瑜,还有个郑云梦。她穿着桃红色绣八宝花纹的对襟宽袖秋衫,头上戴了支桃花玉簪,脸上正盈盈笑着,见着他们,便赶忙起身行礼,小姑娘侧身屈膝,声音也很甜,“见过二表哥,见过二表嫂。”
江晚芙倒不知她来府里做客了,却也很客气地笑着道,“表妹不要客气,快坐。”
郑云梦抬头,又是冲他们盈盈一笑,才坐下去。
江晚芙也冲她笑了笑,陆则倒是没理会,他一贯不大在女子身上多留意,众人也习惯他的态度,倒都习以为常,唯有郑云梦见陆则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与江晚芙向陆老夫人行礼,眸中划过一丝失落。
自那日来卫国公府做客,回去后,她便一直忍不住回想宴上的陆则,他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端沉贵气,是宛平那些所谓的郎君们,根本没法比拟的,甚至她这些天在京城,跟着祖母到处做客,也未曾见过能与他相提并论的。
她偷偷叫精明的婆子去打听陆则的事情,又拐着弯问祖母,但也未曾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祖母说的大多是他在官场上如何厉害,如何有手腕。那婆子则只打听来些坊间的传闻,最多的便是陆则同江晚芙的事情,说什么他对苏州来的表小姐一见钟情,不顾身份差距执意要娶,还冲冠一怒为红颜,成国公府夫人对江晚芙无礼,他便很不喜成国公父子,朝堂上也对父子二人不留情面。凡此种种。
她刚开始还只是觉得羡慕,但听得多了,便忍不住把故事里的那个主角,换成自己,越想越觉得放不下了,一时之间都有点着迷了似的。
一个身份尊贵的男人,还只痴情于一人,既能给你地位富贵,也能给你爱,简直像是戏文里的人一样。
郑云梦这样的年纪,正是最容易犯浑的年纪,自幼又靠着嘴甜得了长辈的偏爱,便更有几分目中无人的自得,若她年龄再大些,便会明白,陆则已经娶妻,她即便是得了他的青眼,也只能做妾,而妾哪里是那样好做的。但她此时却全然没想这些,还沉浸在自己的一番少女春思里,患得患失地望着陆则。
好在她还知道,这种事不好叫人看出来,回过神后,便收敛了些,没直勾勾盯着陆则看了。
陆老夫人倒没在意这一出,视线全放在孙儿身上,拉过他问了身体后,正埋怨他,“你说你,昨夜下那么大的雨,你还回来做什么?自己病了不说,还容易惊着阿芙,她现下怀着你的孩子,你合该小心再小心。女子怀孕,不是那样轻松的事,你别看阿芙懂事,从不与你抱怨,便真觉得生个孩子是容易事了。妇人生子,可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
陆老夫人说这些,还是因为那日孙媳裴氏分娩时,长孙陆致不在,她派人去寻,也是过了许久才回来。要是平日也就算了,男人在外头有正事要做,很正常,但那日是休沐,礼部又不是多忙的地方,妻子临产的日子,还往外跑。若是她的女儿,她定然是心疼坏了的。
陆则听到那句“妇人生子可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轻轻皱了皱眉,旋即点了头,“我知道,祖母。”
陆老夫人便不再说了,打算让他们二人坐下,但想到屋里还坐着个郑云梦,又觉得不大合适。
还没开口,陆则倒是先说了,他道,“您这里有客,孙儿便先回去了。”说罢,又侧身握了握江晚芙的手,道,“你陪祖母说说话,我等会儿过来接你。”
江晚芙点头应了。陆则出去,几人接着聊,江晚芙才晓得,郑云梦怎么一个人来府里做客。
“阿瑜今日去赴沈家的菊花宴,碰着梦姐儿了,这孩子俩倒是投缘,竟约着一起回来了。”陆老夫人笑着道,孙女没什么朋友,她是很乐意她交些朋友的。
郑云梦闻言便道,“阿瑜表妹性格好,模样也生得美,我见了也十分喜欢呢。我以前在宛平,家里姐妹也多,到了京城,虽跟在祖母身边是尽孝,但有时想起家里姐妹,也还是很惦记。如今见了阿瑜表妹,就似见了我家里的小妹妹似的,心里觉得很亲近。”
陆老夫人对郑家的事情不了解,毕竟在宛平,她与郑老夫人关系再好,郑老夫人也不会和她说家里孙女关系好不好,她便也当真了,点着头道,“以后也多来寻你表妹便是。你们这样的年纪,合该多出去玩玩才是。”
郑云梦便笑眯眯地应下,“好,那下次表姐设宴,我就请阿瑜表妹去玩。”
陆书瑜见郑表姐热情邀请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便笑着点点头。但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跟郑云梦这么熟了,倒也不是讨厌她,毕竟是亲戚,但要说多亲近,那也是没有的。今天在沈家的时候,她主动凑上来,又跟着她回府,她便也不好意思拒绝。
江晚芙倒没有多话,她一贯就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有郑表妹主动活跃气氛,她也乐得自在,只偶尔应和几句,免得她冷场。
陆老夫人年纪大,到底是困得快,江晚芙见她脸上有些疲色,便开口柔和地拦住了郑云梦的话,笑着道,“天色也不早了,表妹来府里,可是同家里说过了?要是没说过的话,还是要派个人回去说一声,免得家里担心。”
郑云梦也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有些不好意思,脸红地道,“是我给忘了,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江晚芙便没再说客气话了。郑云梦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他们是不好留她在府里住的,这不合规矩,不过就是要送她回去,也得安排好了,专门派几个婆子陪着,就怕半路出什么事,那就是他们卫国公府待客不周了。
“表妹别着急,我安排几个婆子送你回去。”
郑云梦还推辞了几句,“那太麻烦表嫂了,我带了丫鬟的。”
陆老夫人是放心江晚芙做这些的,没操心什么,点头跟郑云梦道,“梦姐儿就听你表嫂的,你一个女儿家家的,丫鬟顶什么用,还是派几个婆子,让轿子送你回去的好。”
郑云梦见状,才不好意思地答应下来。
江晚芙便叫嬷嬷扶着陆老夫人去歇息,自己起身出去安排婆子和轿子。
屋里便只剩下陆书瑜和郑云梦二人。郑云梦倒知道自己今日是借了陆书瑜的光,在沈家的时候,那些贵小姐一看她和陆书瑜走得近,都一改之前的冷淡,对她很客气,之前她跟她们说话,她们都爱答不理的。
她主动和陆书瑜说话,但陆书瑜有讷症,一向是话少的,饶是郑云梦巧舌如簧,也觉得同她说话,实在是累得慌,简直是自己在唱独角戏,还是没人捧场的那种。
她闭上嘴,看见婆子挑了帘子进来看,看见只她们二人,便屈膝出去了,似乎在对谁说话。
郑云梦隐隐约约听到一句“世子”,心口就砰砰地跳了几下,震得她胸腔疼,她看了眼帘子的方向,又看了眼喝茶的陆书瑜,道,“表妹,我想起一事,要跟我那丫鬟说一声,要失陪一下了。”
陆书瑜心里松了口气,点头道,“好。”
郑云梦起身,朝外走,婆子替她挑开帘子,她便迫不及待走了出去。但陆则并不在院子里,她往院子中间看了一圈,顿时泄了气,她又不能问婆子,那就太明显了,她强忍着失落,佯装无恙朝外走,打算过会儿便回屋里去。
沿着回廊走了几步,就看见回廊的尽头一个背影。挺拔高大,一身青绿的直裰,庭院里树影婆娑,他的侍卫站在一边树影里,似乎在跟他回话。
郑云梦看得有点怔怔。
正跟自家主子说话的常宁一抬眼,瞥见一个陌生的小娘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家主子,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猛地咳嗽了一下,话也一顿,才接着道,“常安说,他在广州府的横县寻到了玄阳道长,道长已经答应与他一起回来了。”
陆则听得一愣,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派常安去寻玄阳了。当时他觉得是玄阳在他身上动了手脚,才让他做那些梦,后来只要几日不与阿芙有接触,或是不接触她用过的东西,便会头疼。只是后来他与小娘子情深意笃,倒也把这事给忘了。
真要说起来,玄阳还算得上他与阿芙的“媒人”了。
他颔首,“我知道了。”
常宁忍了忍,实在没憋住,开口道,“世子,那位娘子是……”
陆则皱眉,不解其意,看了眼常宁,回过头,因是夜里,起初还没认出郑云梦,以为是哪个没规矩的丫鬟,等她走近了,才发觉是她。他本来就不是个多热络的人,不欲搭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表妹,冷淡抬步走开。
郑云梦见陆则要走,倒是急了,一下子跑过去,殷殷切切叫了句,“表哥。”
且不说陆则听了如何,常宁先听得打了个哆嗦,这声表哥委实叫得有点情意绵绵了,这又是哪里来的表小姐?难道不知道,他们世子只待见一位表小姐,旁的表小姐都不带正眼看的。
心里想归想,但真让她碰自家主子一下,他可就要挨板子了,忙上前客客气气把人给拦住了。
郑云梦知道不能急,微微一蹙眉,眼眶微微一红,却没掉泪,带着些委屈地道,“表哥,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想同你说句话,并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只是想跟你道个歉,上次做客,我不懂事,一直拉着表嫂说话,害表嫂受累,我心中一直觉得愧疚,才想跟表哥陪个不是。”
她说罢,抬眼望向陆则,眼泪欲落未落的,一副被冤枉了,泫然欲泣的样子,有几分惹人怜惜。陆则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冷淡地走开了。
常宁没敢笑,看世子爷已经进屋了,忙退后一步,怕这不知哪里来的表小姐脸上挂不住,把气洒在他身上,虽然他也不怕就是了。
郑云梦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臊了一阵,灰心丧气地回了花厅,但她一路怎么没想明白,陆表哥对妻子那样温柔体贴,还特意来接她,明明是怜香惜玉的人,为什么私下会这么冷淡,从她叫他起,他除了最开始瞥她一眼,后来便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