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 第53章

作者:白鹿谓霜 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甜文 古代言情

第64章

  江晚芙心里惦记着白日里那事的后续,但陆则才回来,她便不想去问那些。进了门,就吩咐纤云去膳房叫膳,自己则亲自取了月白的直裰,送进了盥室。

  盥室里,陆则正靠着浴桶,双手搭在梨花木浴桶的边缘,微微合眸,似是思索什么。升起的白茫茫的热气,让他清俊的面容,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陆则没睁眼,以为是下人送衣裳进来,便只淡淡一句,“放外面。”

  江晚芙原想送进去,这样方便拿些,但听陆则这样一说,便也作罢了,轻轻应了一声,又问,“夫君要不要添热水?”

  陆则听见江晚芙的声音,才睁开眼,见她穿着云白的上衣,碧青的连理枝纹幅裙,抱着件月白的直裰,站在屏风旁边,倒是没朝这边瞧,微微侧着脸。盥室内弥漫着水汽,小娘子的面容看不大清楚。

  江晚芙久久没听陆则回答她,正想开口问,却听陆则改了口,道,“送进来吧。”

  江晚芙倒没多想,轻声答应了一声,便踏了进去,将直裰和中衣挂在盥室的架子上,略整理了一下,打算要出去,经过浴桶的时候,却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握住了手腕。不等她反应,那手已经顺着手腕往下滑,有力的手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挤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二人掌心黏在一起。

  其实,比这更亲昵的事情,两人都做过了,但这简简单单的十指相扣,却叫江晚芙整张脸,顿时红透了,连耳后、后颈、脖颈,都犹如染了胭脂一般,热得厉害。

  陆则微微用力,将人拉到身边,江晚芙怕摔进浴桶,空着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撑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胸膛下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叫她想起在成国公府里,他进门抱她的时候。只是那时候,那声音让她安心,眼下,这声音却叫她不自觉红了脸,面上滚烫。

  陆则抬眼看她,见小娘子眼神游移,面上红透了,似乎哪里都不敢看的慌乱样子,一时没有动作,静静看了会儿,眼里泄出几分温柔,缓缓凑上去,轻轻亲着她。

  两人气息都有点乱了,江晚芙还乱得更厉害些,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盥室里又密不透风,闷得很,她额上都渗了细细密密的汗。

  看她羞得喘不上气了,陆则才适时松开,望着她,“今天,在成国公府上,怕不怕?”

  江晚芙被问得一愣,红着脸,先摇摇头,才点了点头,想了想,觉得陆则大约看不懂她的意思,便小声解释道,“刚开始不怕,后来夫君来了,我就有点怕了,但心里很安心。”

  她这话有点颠来倒去,说得不是很清楚,但陆则却心有灵犀一般,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没去的时候,她是主子,是宗妇,要护着仆妇,要撑着卫国公府的体面,所以不怕,也不能怕。他去了后,她有人依靠了,便敢怕了。

  只是他在,她又觉得很安心。

  陆则从不知道,有人能用寥寥几句话,便叫他心软成这幅样子,仿佛她生来就是来克他的一样。

  男人闭了闭眼,从浴桶中起身,成串的水珠,沿着他的胸膛、臂膀,落下,最终回到浴桶里。

  江晚芙以为他要更衣,正准备去取放在架子上的帕子,却蓦地被他打横抱起。慌乱之间,她下意识去抱他的脖颈,待抱住了才发现,其实陆则抱她,抱得很稳,她大可不必这样怕。

  他抱她到盥室内的软榻上。

  原本只是方便坐着穿鞋的软榻,躺一个人,尚且算勉勉强强,但若是两个人,便显然有些窄而拥挤,她便不得不坐在他的腿上。

  软榻上铺着的绒毯被蹭得乱遭遭的。

  ……

  盥室外,纤云久等主子们没出来,生怕晚膳凉了,心里正着急的时候,却听得盥室的门被拉开,却只有一人的脚步声,也没朝外室走,径直从帐子后,直接入了内室。

  过了片刻,世子和娘子才从内室里出来。

  纤云忙和红蕖拾掇碗箸,替二位主子舀饭,待弄好了,正要退下去,一抬眼,就见娘子不知何时换了身衣裳不说,细白脖颈处分布着红痕,唇上的口脂也没了,唇瓣却有些红肿,心头一跳,忙低了头,没敢多看。

  用过晚膳,两人早早上了榻。平日陆则还会看会儿书,或是练一会儿字,但今日,两人都不约而同,放下了平时那些消遣,早早上了榻。

  倒也不是要做什么,对江晚芙而言,大约是白日里出事了的缘故,她有些不自觉黏着陆则。

  陆则自然能察觉到,小娘子那异乎寻常的黏人,便也放下了手头那些不重要的事,寸步不离陪着她。

  上了榻,一时也睡不着,江晚芙侧躺着,便想起白日里的事,毕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到底有些好奇,便仰脸唤了陆则一声,“夫君,今日成国公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陆则沉默片刻,他其实不太想叫小娘子听这些腌臜的事情,但瞒着她,其实并不好,索性便还是说了。

  “你还记得被你救下的那个女子吗?”

  江晚芙点头,软声应了一声,“嗯,记得。”

  “那女子名唤周云娥,父亲是吏部一名主事。周云娥与成国公府七小姐相识,二人交好。周云娥随母赴宴,便约好去后院寻闺友,路上为太子所拦。后二人起了争执,周云娥砸伤了太子,逃了出来,半路为你所救。你走了后,我护送太子回了宫。”

  陆则说得不算直白,甚至因为“臣不可言君错”,未曾明说,事情的起因是太子见色起意。但江晚芙与太子有过一面之缘,那不愉快的“一面”,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江晚芙抿抿唇,想起自己救下周云娥后,曾给她盖被时,见到的惨状,浑身不自觉打了个颤,被陆则拥进怀里,男人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情绪才缓缓平复下来。

  “那……陛下知道这事吗?他会怎么处置?”

  陆则沉默片刻,他的沉默,叫江晚芙心里一阵发寒,不自觉靠陆则更近。

  陆则拥了拥怀里人,替她掖了掖锦衾,开口道,“这事对太子、对皇室而言,都是丑闻,成国公府那时拦着你,不让你走,便是怕事情传出去。至于周家,陛下会给补偿,为周家女赐婚,给周盛升官。”

  江晚芙听得一愣,“赐婚?和谁?”

  陆则道,“和太子。太子妃虽定,但东宫侧妃尚有空缺。”

  江晚芙虽隐隐猜到,皇帝不会严惩太子,毕竟众所皆知,陛下膝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不说视若珍宝,也是早早封了太子。可这种处理结果,显然太不公平了。她抿抿唇,忍不住问,“那周家人会愿意吗?”

  陆则微微垂下眼,凝视着小娘子那双盛满了怜悯的眼睛,低声道,“阿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周家没得选。”

  如果不是他早早知会周盛,等着他一家的,不会是赐婚的圣旨,而是灭门流放的结局。刺杀太子的罪名,会牢牢按在周家身上。

  本来太子被刺杀,就属銮仪卫职权之内,胡庸一旦接手,以陛下对胡庸的信重,绝不会怀疑他。对胡庸而言,一个是未来的国君,一个是区区吏部主事,孰轻孰重,孰先孰后,无需赘言。

  而对周家而言,舍弃一个女儿,虽然很残忍,但却是最好的结局,好过一家几十口人死的死,流的流。想必对周云娥而言,也是如此,让全家一起入狱,和做太子侧妃,后者至少是一条活路。

  陆则草草几句,把事情道尽,江晚芙却恨不得自己没听过这些,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既有害怕,又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兔死狐悲之意。这情绪来得莫名,她虽对周云娥有怜悯同情,但绝不至于这般害怕。

  她紧紧贴着陆则,无处发泄心里那股害怕,身子不自觉轻轻战栗着。

  陆则察觉到不对劲,掰开她的手,摸到她冰凉的手心,汗涔涔的,又湿又冷,心里顿时有些后悔。

  不该与她说这些的,纵使想提醒她要警惕太子,也不该与她说这些的。小娘子这样胆小,今日本就受了惊吓。

  他替她擦了手心的汗,亲了亲小娘子的额头,迫她仰脸,直视着她的眼睛,额抵着她的额,语气逐渐温柔下来,“别怕,你有我。”

  他怎么会让她遇上这些事?他会护着她的。

  江晚芙勉强笑了一下,心里仍然觉得不安,面上却摇摇头,道,“有夫君在,我不怕的。”

  陆则微微皱眉,怎么怕成这个样子了?

  他坐起身来,将她抱到膝上,裹上锦衾,犹如抱孩子似的,温柔亲了亲她,手在她后颈安抚性揉着,“别怕……”

  江晚芙靠在陆则肩头,脸颊紧紧贴着男人的脖子,紧紧绷着的身子,在这样的安抚下,也逐渐放松下来。

  她压下心里那股没来由的慌乱,松开自己身上的锦衾,将陆则裹进去,小声道,“夫君,我不怕了,我们睡吧。你别着凉了。”

  陆则自然不像她那么怕冷,别说屋里还烧着炉子,就是没炉子,宣同冰天雪地的冬日,他也照样行军打仗。但小娘子柔软馨香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眼神关切柔软,他便没说什么,抱着她躺了下来。

  说了这么久的话,白日里又担惊受怕了一天,江晚芙多多少少有些困意了,靠着陆则,心里觉得很安心,很快合眼睡去。

  察觉到身旁人睡着,陆则便也闭上了眼,然后,时隔数月,他再一次做了个梦。

第65章

  -----前世-----

  这几乎是陆则从宣同回来后,最春风得意的一段日子。

  朝堂上,和胡庸、銮仪卫的争斗中,他牢牢占据了上风,压得胡庸父子不得不避其锋芒。即便有御史台和都察院锲而不舍的攻讦,他也浑不在意,依旧顺风顺水。

  回到府里,小娘子一如既往的温顺而柔软,她似乎默许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床笫之间,二人也愈发如鱼得水,琴瑟和鸣。

  小娘子很温顺,她从不问他讨要什么,甚至有回他去给祖母请安,碰见她也在。祖母正好提起要给他娶妻的事,她也坐在一边,唇边含着温温柔柔的笑意,从头至尾,没露出半点端倪。

  理智地说,因为小娘子的知情识趣,他避免了很多麻烦,毕竟和寡嫂纠缠在一起,有违人伦,兄长在世时,他们兄弟二人也算得上和睦,并无什么争执,真要论起来,他其实很对不起兄长。

  但陆则不后悔,不后悔那一晚碰了她,他甚至因她的“知情识趣”,吃过几回不大不小的醋。

  他的情绪一贯内敛,自然不会明晃晃显露,只是床榻上,将人欺负得哭了,又逼着她喊自己夫君,等事后,见小娘子红肿的眼,他又心疼得不行,带着药膏和首饰过去哄。

  自己欺负的人,过后又要自己哄,朝堂上顺风顺水的卫世子,何曾有这样“吃瘪”的时候,偏偏他自己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胡庸的儿子胡戚,在吏部靠着其父淫威,四处敛财,他拿到了铁证,又借都察院和内阁之手,送胡庸父子入了狱。虽陛下念及旧情,不忍处死二人,只将胡庸父子贬至岭南,但对于陆则而言,这已经足够了,他和胡庸素来无仇无怨,不过权力之争,纵使胡庸在京城胡作非为,也没敢动到卫国公府的头上。

  处死和贬至岭南,对他而言,差别不大,倒是都察院不肯罢休,谢回都被他父亲谢纪,逼着来了府里几回,想让他出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陆则自然没答应。

  他忙于拔除胡庸父子的势力,因为这些事,他和太子有些争执,太子来了府里几回,要他网开一面,但陆则要安插自己的人,便没答应。

  刘兆气得拂袖而走,陆则却不大在意。毫不客气的说,刘兆是个草包废物,别说陛下正值壮年,身体康健,便是让刘兆立即继位,他都不敢动他,也动不了他。

  朝堂上的事,陆则其实不是很在意,自有幕僚下官处理,他空闲下来,开始考虑小娘子的事。虽嘴上没说什么,但他心里,是不舍得让她,一辈子这样无名无分跟着自己,但若要给她名分,又要瞒过祖母和父亲母亲,这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陆则部署安排着,终于有些眉目,这一日,他照旧去了明思堂,还没进门,就见小娘子那个叫“惠娘”的嬷嬷,端着药从曲廊上走来,见了他后,神色一惊,屈膝行礼。

  陆则负手而立,看了眼那浓黑的药汁,不自觉皱了眉,“生病了?”

  惠娘似乎有点不敢说,支支吾吾。

  陆则心里愈烦,又担心小娘子的身子,便径直端过药碗,推门进去了。

  眼下是冬天,风很大,屋里烧着炉子,小娘子在临窗的软榻上靠着,盖着嫩黄的绒毯,侧躺着,手轻轻搭在小腹处,睡得很沉,眉眼温顺。窗户关着,往日插了绿梅的细颈白瓷瓶里空着,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那些下人就这样怠慢她的?明知她喜欢花的,果然还是应该早些把事情定下来,不如今日就与她说吧。

  陆则边想边皱眉,神色却不由自主柔和下来,他每每到她这里,都有种岁月静好、时日悠长的感觉,仿佛无论外头多乱、多喧嚣,这里都是安静的。

  他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小娘子白皙柔软的面颊,大约是屋里炉子烧得很旺的缘故,她身上一点也不冷,是温热的。

  小娘子缓缓睁开眼,睡眼惺忪,拥着绒毯坐起来,衣襟睡得松散,露出截细白的脖颈,她似乎清醒了,才迟钝唤他,“二表哥。”

  她很少喊她“夫君”,开始是“世子”,后来是“二表哥”,陆则没在这事上挑过理,他知晓小娘子胆怯,她被他逼着,与他“无媒苟合”,已经是极大的压力了,再强求什么,陆则便有些不舍得。

  朝堂上,政敌说他“心狠手辣”,陆则也坦然承认,但唯独在江晚芙身上,他从来不舍得逼她什么,偶尔做得过分了,都要回头哄她。她与他在一起,实在是很委屈她的。

  陆则轻轻应了一声,小娘子瞥见一旁那碗浓黑的药汁,却神色有点慌乱,虽竭力隐瞒,但他仍然一眼看穿了。

  “哪里不舒服?”陆则去握小娘子的手,说话的语气,也倏地温柔下来了。

  小娘子似乎有点慌,被问得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陆则心里蓦地一跳,不由想到前几日听祖母提起,她老人家娘家某个侄孙女,年纪轻轻,就得了重病没了,他心里有点慌,面上倒还是温柔的,将人抱到怀里,轻轻亲她,温柔摸着小娘子的后颈,温和道,“别怕,就是病了,我们好好治就是了。什么圣手御医,我都给你寻来,一个瞧不好,就换一个,总有能治的。就是不许瞒着我,知不知道?”

  小娘子温顺靠在他的怀里,似乎还在犹豫。

  陆则心里焦急,恨不得亲自去审问那个惠娘,又怕把怀里人吓着,便一直忍着,只等着她开口。

  小娘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睛默默地红了,终于抿着唇,小声道,“从上个月起,我就……没来月事。”

  陆则听得一怔,连呼吸都屏住了,旋即心中一阵喜悦。他第一次那样直白的感到欢喜和愉悦,毫不掩饰,他低头去亲怀里人,小心翼翼,犹如对待什么珍宝一般,连声音都不自觉放得很轻,喊小娘子的小名。

  “阿芙……”

  小娘子抬起那双红红的眼,应他,“嗯……”

  陆则额头抵着她的额,认真道,“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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