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杀 第28章

作者:九月流火 标签: 甜文 古代言情

  现在,他找到一个堪称完美的替罪羊。陆珩心想他替傅霆州背了那么多黑锅,反过来让傅霆州背一次,不算过分吧?他心里想着,便信誓旦旦道:“我当时见这个签有谶语的意味,颇不吉利,我怕影响你的心情,所以说不准。谁想转瞬便遇到了傅霆州,这倒让我觉得,或许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王言卿默然望着他,陆珩也平静回视,目光坦荡敞亮极了。王言卿心想二哥可真是按需求签,佛祖都算不准他的心意。

  王言卿后退一步,乖乖接受了陆珩的新解释。她斟酌着语句,试探地说:“二哥,善思善谋是好事,但我觉得,有时候你太多疑了。”

  陆珩唇角噙笑,像没听清般反问:“嗯?”

  王言卿抬头飞快看陆珩,他依然还带着笑,眼中晶莹水润,但眼周平整,没有任何隆起、纹路,明显不是真笑。

  王言卿有些忐忑:“二哥,你不是生气了吧?”

  “没有。”陆珩确实不太高兴,没有男人听到这种话后还能开心地笑出来,但说他生气却不至于。

  他知道他多疑多虑,已经到了折磨自己的程度。可是他没有办法,他不多想,明日掉的就是他的脑袋。

  陆家所有人都知道他心思深,多猜疑,但没人敢和他说,连陆松和范氏都避而不谈。陆珩看着平步青云,无所不能,甚至能跟皇帝称兄道弟。其实他和皇帝一样,都没有朋友。

  皇帝好歹还有蒋太后,而陆珩,和家里人的关系却非常平平。陆家的职位跳过长子落到他身上,他和兄长的关系不可能好,母亲范氏虽然倚重他,但也怕他。

  亲人尚且如此,其他丫鬟、奴仆、属下,见了他就噤若寒蝉,怎么敢和他说这种话?这是陆珩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你太多疑了”。

  不是用嘲讽、奚落的口吻,而是真真切切在担心。仅凭这一点,陆珩就不可能对王言卿生气。

  陆珩否定的很快,王言卿迅速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判断出他是真的不生气。王言卿无形松了口气,道:“二哥,我并不是指责你,但是你这样会活得很累。”

  “我知道。”陆珩难得说了句真心话,他低眸淡淡瞥了王言卿一眼,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正观察身边人表情的习惯,我就什么时候不再多疑。”

  这话把王言卿说得哑口无言。靠表情就能推测出对方真实想法,在办案时似乎很厉害,但放在生活中,一点都不讨喜。

  谁喜欢被人窥探内心呢?灵犀灵鸾虽然是王言卿的贴身侍女,但完全不在王言卿身边说话,陆府其他人也是,见了王言卿就低头,一言不发。有时候众人说得欢快,王言卿一过去,她们就集体噤声。

  唯有陆珩这种心理强大、不怕被人揣摩的人,才能和王言卿自在谈笑。王言卿也觉得无奈,可是,她没有办法放下分析别人表情的本能,普通女子也不愿意靠近一个能看穿自己内心的人,这就成了一个无解的局。

  两人都安静下来。陆珩觉得过节的气氛已经打散,再逛下去也没有意义,他正打算说回家,没想到旁边酒楼走出来一行人,正好和陆珩、王言卿迎面碰上。

  为首的人年纪已有五十多,大腹便便,面容虚浮,走路都需要人搀着。他看到陆珩,眼睛瞪大,脸上划过意外、妒忌、畏惧、厌恶等复杂情绪,最后变成千篇一律的笑,拱手道:“陆大人,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陆大人又立奇功,等恢复上朝后,就要正式升为三品指挥使了吧?”

  他嘴上说着奉承的话,眼睛却滴溜溜看向王言卿,上下扫视,眼神让人很不舒服。陆珩淡淡笑着,另一只手却伸开,旗帜鲜明地将王言卿护到自己身后:“昌国公,久违。”

  作者有话说:

  陆定谔的签:当盒子里有一只签,有可能是准的,也有可能是不准的,到底准不准取决于他看到签语的那一瞬。并且随着时间变化,准与不准可以相互转换,一切转化原理和解释权都归陆珩所有。

第38章 错过

  陆珩将王言卿护在身后,动作虽然不大,但意味十分强势。男子看到陆珩的表态,不敢再盯着王言卿,却还不甘心,嘴上阴阳怪气说道:“先前一直听闻陆大人不近女色,没想到传言不可信,明明陆大人携美出游,快活的很。陆大人在哪里找来了这么美貌的女子?陆大人有门路,何不介绍给我?”

  男子的语气猥琐下流,听得王言卿不断皱眉。她想起陆珩对此人的称呼,忍住不快,借着陆珩身形遮挡转身,一眼都不想看这种人。

  陆珩脸上浅笑从容,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他听懂了张鹤龄背后的意味,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张口就要门路介绍,张鹤龄以为王言卿是什么人?陆珩眼中冷淡讥诮,缓慢开口道:“昌国公,这是在下家眷。她是族中独女,未有姐妹,恐怕无法替昌国公保媒了。”

  王言卿听到陆珩的话,微微惊讶,二哥为什么不明说她是陆家养女,而要用家眷这种含糊不清的形容?

  张鹤龄一听陆珩的语气就知道越界了。他见王言卿年轻美丽,以前从未在京城见过,便以为这是陆珩从哪里找来的美伎瘦马,放肆开一些下流的玩笑话。没想到,她竟然是陆珩正经的妻妾。

  既然进了陆家的门,那就不是他能评头论足的了,张鹤龄脸色讪讪,僵笑道:“竟然是陆大人的家眷。陆大人何时有了夫人,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在下的家事,就不劳昌国公操心了。”陆珩淡淡扫了张鹤龄一眼,说,“家中还有些急事,不搅扰昌国公兴致了。昌国公继续,在下先行一步。”

  陆珩说完,都不等张鹤龄反应,护着王言卿便离开。两拨人擦肩而过,陆珩身形修长挺拔,形单影只,而张鹤龄大腹便便,扈从如云,对比十分鲜明。明明陆珩这边只有他一个男子,可是气势却比前呼后拥的张鹤龄强势多了。

  张鹤龄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而陆珩将王言卿护在另一侧,衣袖始终挡在前方,张鹤龄只看到一袭红色裙裾翩跹远去,佳人的面容却一点都没瞧到。张鹤龄不免跳脚,觉得被陆珩针对,但他再气,也不敢上前和陆珩嚷嚷。

  自从正德帝早逝、嘉靖帝登基后,张家就成了空中楼阁。虽然张太后还在宫中摆着皇太后的威风,但张家的境况,已经和弘治、正德年间完全不能比了。

  张鹤龄是张太后的弟弟,虽然贵为国公,但和武定侯、镇远侯这种靠军功封侯的人家不同,他们家原来是白身,父亲张峦考中秀才,但再往上就屡试不第。连功名都没有,仕途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建树,张家能发迹,全靠女人。

  张峦才智平平,却生了一个好女儿。张氏运气极好,被选为太子妃,同年成化皇帝病逝,张氏没有经历宫斗,顺顺畅畅就当了皇后。弘治皇帝对妻子张皇后十分爱重,虽贵为帝王,却像民间百姓一样一夫一妻,后宫没有任何妃嫔。

  张皇后生下两子一女,可惜后两个孩子都没有活下来,唯有长子顺利活到成年,早早就被立为太子,正是后来的正德皇帝。

  张皇后在宫里的日子十分舒心,张家因此一飞冲天。弘治年间,张峦被封寿宁侯,张峦死后,张鹤龄袭封寿宁侯,弟弟张延龄先是被封为建昌伯,后来又被进为建昌侯。

  弘治帝死后,张皇后的儿子登基,年号正德。正德皇帝虽然不像弘治帝一样对张家予取予求,但也算厚待。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正德皇帝早亡,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子嗣,只能从宗室中挑选藩王继承大宗。这个幸运儿便是嘉靖皇帝,嘉靖帝登基后,为了表示对张太后的尊敬,加封张鹤龄为昌国公。

  张家一门两侯,看起来煊赫无比,然而事实上,除了张太后,张家没有任何政治资本,甚至连没有爵位的陆家都不如。说白了陆家和武定侯、镇远侯这些人才是一个圈子,家里男子代代掌军,女子代代联姻,战友、亲故根盘错节,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出身。

  陆珩比那些人还特殊一些,他们家是世代锦衣卫,亲友不及武定侯府多,但杀伤力可大多了。

  张鹤龄一个有名无实的昌国公,在京城中当个富贵闲人也就罢了,哪敢和御前一等一的实权高官叫板?京城中多少人家都栽在陆珩手里,张家今非昔比,还是算了。

  但张鹤龄依然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等陆珩走远后,他愤愤往地上啐了一口,颐指气使骂了几句,等把威风摆回来了,才心满意足出门,往另一个场子走去。

  上元佳节,这么热闹的日子怎么能少了张鹤龄?张鹤龄大摆宴席,玩乐的节目一个接一个,他在酒楼吃完了饭,还要去另一个地方,接着续场子。

  傅霆州惦记着王言卿,心急如焚,根本没空搭理其他,只想赶紧把洪晚情甩开,然后去找王言卿。路上洪晚情几次给他指路边的热闹,傅霆州都置之不理,这样几次后,洪晚情也自讨没趣,不再说话了。

  傅霆州带着洪晚情以行军一样的速度回到永平侯府的队伍。洪晚情说自己害怕,要求傅霆州护送,傅霆州也只是护送而已。

  陈氏和永平侯夫人有意给新人创造空间,故意带人和傅霆州、洪晚情走散,去了另一条路。永平侯府的奴仆瞧见傅霆州、洪晚情回来,虽然觉得他们回来的太早了,但还是笑容满面,热情地招呼两人:“镇远侯,三姑娘,你们回来了。我们刚才一不留神,不知怎么走岔了路,再也找不到你们了。侯夫人还担心三姑娘被贼人掳了去呢,幸好有镇远侯在。”

  永平侯夫人和陈氏听到动静,也朝这里看过来。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暧昧而探究的笑,得宠的丫鬟故意问洪晚情另一条街的灯好不好看,洪晚情僵硬地勾了勾唇角,笑容十分勉强。

  身边人去的时候心不在焉,回的时候一心只想抽身,洪晚情哪有时间看灯呢?依譁

  永平侯夫人却不知道女儿的心理活动,她见傅霆州和洪晚情气氛尴尬,也只以为年轻人脸皮薄,抹不开脸。她不顾傅霆州几次暗示告辞的话音,拉着傅霆州道:“今日多亏了镇远侯,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女儿。镇远侯路上没遇到意外吧?”

  傅霆州一把洪晚情送到就想离开,但永平侯夫人不放人,他只能耐着性子答道:“没有。”

  “那边人多,连我们这条街都能听到声音,那边到底在热闹什么?”

  傅霆州哪留意过街上有什么,随口道:“没什么,舞龙而已。”

  “竟然还有舞龙?”永平侯夫人惊讶地呼了一声,忙问,“我们家三姑娘笨手笨脚的,这一路没给镇远侯添麻烦吧?”

  “没有。”

  傅霆州回答总是如此言简意赅,便是永平侯夫人没话找话都问不下去了。永平侯夫人掩唇笑了笑,转头对陈氏说:“三姑娘从小就娇气,家里姐妹就她吃不得苦,多走两步路都喊累。如今竟然跟着镇远侯走了这么远,还看到了舞龙,连我这个母亲都不敢信。”

  陈氏笑道:“姑娘长大了,当然不一样了。我们这些做母亲的,也是时候放手了。”

  永平侯夫人笑笑,倒也没反驳。这时候有人围到永平侯夫人身边说话,傅霆州实在等不下去了,干脆走到陈氏身边,直接说:“母亲,我另外有些事,得先走了。我把邢彦留下,等一会,让邢彦护送你们回家。”

  邢彦是傅霆州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平时几乎寸步不离。陈氏一听着急,忙问:“今儿上元节,处处都在热闹,你还要去哪?”

  傅霆州知道母亲不喜欢卿卿,当然不会把卿卿可能在京城的事告诉陈氏,只是说:“一些私事。”

  傅霆州不肯说,但是陈氏看他的表情,一下就猜到肯定又是为了王言卿。陈氏心里生气,今日洪家人都在,傅霆州却抛下众人去找劳什子王言卿,像什么样?陈氏有心阻止,说:“刚刚洪夫人还和我说起,昌国公就在前面设宴,包了一整座酒楼呢。洪夫人觉得过而不问太过失礼,打算让洪家少爷们进去问个安,你不一起去?”

  “昌国公?”傅霆州一听这个名字就皱起眉,说,“此人不用结交,别和张家走太近。时候不早了,母亲和妹妹看尽兴了就尽快回府吧,我先走了。”

  陈氏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傅霆州已经走到永平侯夫人面前,拱手道:“晚辈另有他事,先行一步。”

  之后不等永平侯夫人反应,转身就走。

  永平侯夫人和身边的侍女一起愣住,片刻后,永平侯夫人笑着问陈氏:“镇远侯急匆匆就走了,是不是府里有事?老夫人您若有事,自去就是了,别被我们耽误了功夫。”

  陈氏尴尬,她没法解释,只好顺势告辞。

  永平侯夫人和傅霆州在前面说话,姑娘们跟在嫡母身后。她们不好意思凑到外男跟前,便拉着洪晚情打趣。庶妹们的话看似奉承,其实暗藏心机,往常洪晚情听到这些话总要顶回去,但今日,她莫名累得厉害,再提不起针锋相对的力气。

  一群小姐丫鬟正叽叽喳喳,忽然看到傅霆州告辞走了,随即镇远侯府也离开了。永平侯府的小姐们不解,忙问:“怎么了?”

  永平侯夫人让人将小姐们聚拢起来,谨防走丢。听到姑娘们的问话,永平侯夫人淡淡道:“镇远侯府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永平侯姑娘们听到都难掩失望,她们久在内宅,少见外男,尤其是傅霆州这样英武俊美、年轻有为的未婚男子,放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佳婿。傅霆州走了,逛街顿时也失去一半乐趣。永平侯夫人假装不知道庶女们的心思,她把洪晚情拉到身边,低声问:“你和镇远侯怎么样了?”

  洪晚情听到母亲问话,眼眶发酸,当即险些落下泪来。她抬头,正待说什么,忽然扫到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掠过。

  洪晚情看得愣住了,永平侯夫人回头,只看到滚滚人潮,重重灯影。她转过视线,稀奇地问女儿:“你看什么呢?”

  洪晚情回过神来,赶紧摇头说没事。永平侯夫人见问不出什么,不再记挂,连刚才的话题也忘了。

  等母亲离开后,洪晚情落后半步,不由回头望向傅霆州离去的方向。不知道这算不算造化弄人,傅霆州急着去寻人,没耐心听她们把话说完就原路返回。可是,但凡他再多待一会,但凡他换个方向,就遇到他心心念念的养妹了。

  ·

  陆珩也是服了,今夜他仿佛和傅霆州结下不解之缘,先是闲逛时无意撞到,后来他紧急换了地方,竟然又差点碰上。幸好傅霆州先走一步,他们刚好错过。

  陆珩看似单独出门,其实身边一直跟着侍从。探子不断将四周的情况报告陆珩,陆珩规划路线,不动声色阻止了王言卿和傅霆州见面,一路无波无澜回府。

  在外面走了半夜,王言卿也累了。她回府后长松一口气,在丫鬟的服侍下撤去暖炉、护套等物,露出里面轻便的衣裙。王言卿净了手,走向同样换了便装的陆珩,问:“二哥,今日遇到的那个人是谁?”

  陆珩穿着一身浅灰色圆领袍,坐在灯下,称得上长身玉立,熠熠生辉。陆珩抿了口茶,放下茶盏,拉着王言卿坐到对面,漫不经心道:“昌国公张鹤龄,一个蠢人。”

  “二哥。”王言卿注视着他,如实说,“你看谁都是蠢人。”

  “说他蠢都是抬举他。”陆珩轻嗤一声,意有所指补充道,“他是张太后的弟弟。”

  王言卿一听,眨了眨眼睛,有些明白了。陆珩见她领悟过来,继续说:“张太后作为一个女子,这一生也算极尽荣宠,空前绝后。她父亲原本只是个秀才,仰仗堂兄的官职,女儿得以参与选秀。恰巧张家的女儿被选中了,入宫当了太子妃,同年顺顺畅畅当了皇后,张家一家跟着鸡犬升天。弘治皇帝……”

  陆珩说着停顿了一下,脸上表情有些耐人寻味。王言卿见状,问:“弘治皇帝怎么了?”

  陆珩垂眸笑了下,端起茶盏,靠在椅背上慢慢撇动茶沫:“弘治陛下是个很孝顺的皇帝。他温和恭让,勤勉良善,早朝、午朝、经筵无一日缺席,终生只立张皇后一妻,无妃无嫔,并对张后一族极尽宠幸。张皇后生下太子后,张皇后之父张峦以皇后有功之名,要求给自家封侯。哪怕群臣反对,称先前从未有此先例,弘治皇帝依然允了。后来张峦死了,张皇后的弟弟张鹤龄袭寿宁侯,另一个弟弟张延龄被封为建昌侯,张家的族人、门客乃至养子全部授予高官厚禄。在弘治一朝,张家可谓满门荣贵,无人可挡。”

  王言卿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寻常丈夫怎么优待妻子都是自己家事,别人管不着,但皇帝不行。因为皇帝给出去的,往往都是民脂民膏,国家权利。

  王言卿不由问:“就没有人反对吗?”

  “当然有。”陆珩说,“有人仅因为不肯为张家兄弟写文章,便被弘治帝免职。一次宴会上,弘治帝更衣,张鹤龄兄弟借醉拿皇帝的冠来戴,弘治帝回来,什么也没说。没几日,张鹤龄二人又想戴帝冠,一个太监看不过去,出言呵斥,被张后所阻。”

  王言卿听着拧眉,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在宫廷的:“宴会上公然窥视御帷……传出去,岂不是大祸?”

  陆珩轻轻笑了一声,玩味道:“能有什么祸患。反倒是呵斥张鹤龄兄弟的太监倒了大霉,张皇后被人冒犯,十分生气,和弘治皇帝告状。弘治皇帝没有追责张鹤龄兄弟,而是命锦衣卫将多事的太监关押,没两天,那个太监就被张皇后授意,在狱中杖死了。”

  发生在锦衣卫的诏狱里,难怪陆珩知道的这么清楚。王言卿大概明白陆珩提起弘治皇帝时态度为什么微妙了,冠是礼器,不能随便戴,张鹤龄兄弟二人戴皇帝的冠,看起来只是一件小事,但由此不难窥见,张皇后如何偏纵娘家,弘治皇帝面对跋扈的后族如何不作为。张鹤龄兄弟当着皇帝的面都这样,对待普通官员、百姓时,会收敛吗?

  对张皇后来说,弘治皇帝这一世只娶了她一人,终其一生没有宠爱其他女人,当然是个好丈夫。但对于别人而言,弘治皇帝是不是个好君王,就未必了。

  王言卿明白张鹤龄今日看到她为何那么不规矩了,有这样一位皇后姐姐纵容,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弘治皇帝死后,登基的又是张皇后的亲生儿子,张家会如何无法无天,完全可以预料。

  要不是正德皇帝突然亡故,他们会一直无法无天下去。

  王言卿想了一会,问:“那之后,张鹤龄的爵位为什么又成了昌国公?”

  “那就是这一朝的事了。”陆珩说,“陛下刚来京城时,张鹤龄代表张太后迎接圣上。陛下登基元年,张太后提起扶立之恩,陛下为感谢张鹤龄迎位之功,便晋封张鹤龄为昌国公。”

  王言卿轻轻应了一声,她紧紧看着陆珩,陆珩察觉她的视线,笑着弹了她一下:“看我做什么。”

  王言卿便知道,她猜测的没错。张家最开始确实做着国舅爷的梦,今上能当皇帝全是张太后做主,小皇帝还不得感恩戴德地捧着他们?结果,张家和张太后踢到铁板了。

  陆珩大概给王言卿说了因果厉害,剩下的也不再多谈。他说这些,一来是因为遇到了张鹤龄,怕王言卿在那个老色鬼手上吃亏;二来,是因为蒋太后病重,宫廷指不定要出什么变故。陆珩不能时时刻刻顾着家里,趁现在提醒王言卿,也好让她提前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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