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臣夫人日常 第47章

作者:此花与汝 标签: 古代言情

  长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四婶婶带你去看四叔父,一会你自己给他好不好?”

  “好。”徐元蓁乖巧的点了点头。

  长宜看向躬身站在台阶下面的刚留了头的小丫头,问道:“三太太可知道蓁姐儿朝这里来?”

  小翠胆怯的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回道:“是姑娘自个吵闹着要过来的。”

  长宜看到是个面生的小丫头,早就料到不是郑兰斋让她带着徐元蓁过来的。

  自打她有了身孕,徐元蓁就再也没来过猗园,长宜有好几次看到徐元蓁闹着想跟她过来,却都被她身边的乳娘和大丫头制止了。

  一次两次三次,长宜再傻也能看得出来是郑兰斋不想让她和徐元蓁过多亲近,何况还有那档子旧事……

  长宜看向青竺,吩咐她:“你带着小翠去一趟留榭院,就说蓁姐儿来了这里。”等一会找不到蓁姐儿,只怕留榭院又要乱了套。

  长宜带着徐元蓁进了书房,拿了小厨房新做的糕点给她吃,徐衍看着两人一大一小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拿了书坐在一旁看。

  没过一会瑞香果然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大冷的天却走的满头都是汗,上前行了一礼,看到正吃果子的徐元蓁,松了一口气。

  瑞香没想到四老爷和四太太都在,她看了一眼坐在罗汉床上正在看书的四老爷,见他低着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抿了抿嘴道:“四老爷、四太太,蓁姐儿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长宜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话实在奇怪,笑道:“蓁姐儿很乖,能给我们添什么麻烦?”

  瑞香红着脸道:“蓁姐儿到了午睡的时间,奴婢要抱了她回去歇午觉的。”

  长宜当然也不会阻拦她,让丫头包了些糕点果子给蓁姐儿带回去吃,徐元蓁却有些不想走,瑞香抱着她哄了一会,才肯乖乖的走了,长宜就让青竺把瑞香送到猗园门口。

  等帘笼放下,长宜才轻叹了一口,徐衍听她叹气放下了手中的书,笑着道:“你要是喜欢小孩子,咱们就多生几个。”

  长宜就瞥了他一眼,这还不都是因为他。

  徐衍只在家休息了三日就上早朝去了,长宜醒来的时候徐衍已经坐马车走了。进了二月,天气渐渐转暖,地上的积雪融化成了水,只有山阴的地方还有积雪未化。

  徐家和夏家的亲事就要临近了,徐二太太请了夏太太过来商量亲事,特地在花厅摆了一桌酒席,还请了四喜班来府上唱戏。

  长宜换了一件石青色妆花缎的棉袄去了彩衣堂,她是做婶娘的,也得过来陪客,下午夏太太才回去了。

  长宜也要着手准备木槿的婚事。

  徐太夫人听说了木槿要和徐管事成亲的事,有些惊讶,不过她年纪大了,就喜欢家里面热热闹闹的,让长宜到时候在府上摆上几桌酒席。

  长宜本来就有这个打算的,笑着应了。

  木槿的家中已经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年纪大的伯母,长宜就让王升把人接了过来,好歹是家里面的亲人,谁出嫁的时候不想有亲人在身边。

  木槿嫁出去后还是要回来做陪房的,但到底是新婚,长宜就让她先在家中歇息三个月,什么时候想来了再回来。

  木槿出嫁那日哭得眼睛通红,长宜也有些感伤,就像嫁女儿一样的心情。

  第二日木槿携了徐管事来给长宜磕头,长宜望着徐管事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她看了半天才察觉到徐管事把胡子刮了,看起来果然比从前年轻了几岁。

  长宜留了木槿在东次间说话,问她徐骞待她如何,木槿红着脸支吾着道:“……他待我是挺好的。”

  长宜想到她和徐衍成亲后回门那日,祖母问她,她也是支支吾吾了半天,笑了笑,看到青竺站在一旁也抿着嘴笑。长宜打趣她道:“你不要笑,等回头也给你找个好郎君嫁了。”

  二十七日一早霍家来傅家迎亲,长宜先去了傅老夫人的寿宁堂请安,傅老夫人正在和傅家有来往的几位老安人说话,吴氏带着她去了二伯母院里,傅长窈已经换上了大红色的吉服,坐在妆镜前面正在梳头。

  过年的时候傅长窈就听说长宜有了身孕,当时她也没瞧出来不同,这会子再看长宜见她小腹已经有隆起的痕迹,她不由暗暗惊讶。

  长宜是过来给傅长窈添箱的,让青竺把手中捧着的红木雕花方盒放在桌子上便回去了。等长宜出了房门,傅长窈才让她身边的丫头把方盒打开,见是一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

  很快把话传到了周氏的耳中,傅老夫人也有所耳闻。

  长宜有了身孕就没有去前院,在寿宁堂坐了一会,傅长容跑过来找她,长宜正坐在临窗的炕上喝枸杞山药粥,月份大了,她的胃口就越来越好,刚吃过早晨饭没多久就又饿了。

  山药粥是猗园的小厨房做好送过来的,长宜就着酱菜吃的正香。

第74章 外面的白玉兰层层簇簇开了一……

  过了年傅长容就十四岁了, 丫髻换成了挑心髻,玉簪代替了珍珠发带,穿着淡粉色折枝梅纹夹袄, 水红绫挑线裙子,出落的越发水灵。

  长宜让她到炕上坐, 傅长容笑嘻嘻的叫了一声‘三姐姐’,目光却落在了长宜正喝着的山药粥上, 即使长大了一岁, 还是这样贪吃的性子。

  长宜笑着吩咐青竺拿碗过来, 给傅长容盛了一碗粥。

  傅长容一边吃粥一边和长宜说:“大哥和二哥想请姐夫一起去拦门, 被二叔父呵斥了一顿, 姐夫笑着说他倒是想过去看看,二叔父吓得汗都出来了。”

  霍家二郎在前年的秋闱考中了举人, 听说人也生的俊秀,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走到哪里也都是瞩目的,可在徐衍跟前, 那就难免逊色了些……

  徐衍往门口一站, 只怕就把霍家二郎这个新郎官的风头给抢了,也难怪二伯父这么紧张。

  长宜觉得以徐衍的修养,倒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去抢风头, 她笑着道:“你姐夫真去拦门了?”

  傅长容摇了摇头:“好像是户部的哪个大人来了咱们府上, 姐夫去见那位大人了, 就没再提这事,我看到二伯父从大厅出来还拿出帕子擦了擦汗。”

  长宜笑着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你倒是观察的仔细。”

  姐妹二人吃完粥,让人撤去了碗筷,坐在炕上打络子。

  傅老夫人在正堂和傅家交好的几位老夫人说话, 庄婆子打了帘子进来,珊瑚见她神色有异,拉着她去了庑廊下说话。

  庄婆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急急忙忙的道:“珊瑚姑娘,不好了,薛姨娘死了。”

  珊瑚闻言一愣,小声的道:“这事先别声张,等我回过了老夫人再说。”

  傅老夫人听后皱了皱眉,往里看了一眼,傅长宜正坐在临窗的炕上和傅长容说话。

  长宜没一会就听说了,她怔忪的望向窗外,庑廊下挂着红嘴的鹦哥,正在抖着羽毛啄食。薛细蕊竟然死了,长宜觉得有些意外,叫了庄婆子进来问话。

  庄婆子望了一眼坐在炕上的三姑娘,如今已经是徐家的四太太了。她惶恐的跪下道:“年前薛姨娘就病了,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老奴还给她抓了药吃,一直都不曾见好,前几日薛姨娘说她身上懒怠的很,今儿一早我过来送饭,喊了半天没听到人回应。”

  她当时还以为薛姨娘是在她跟前装,谁知走过去一摸,薛姨娘的身子都冰凉了。

  长宜蹙了蹙眉。薛姨娘有了儿子,肯定还想着有一日能出去,就算憋着一口气也得长长久久的活着。

  等傅长守长大了,若执意要把薛姨娘接出来,到时候还有的棘手,没想到薛姨娘就这样死了。

  傍晚宾客散尽,傅老夫人留了长宜在寿宁堂说话,薛姨娘病死了,傅长宛身为她的女儿,也得知会她一声。

  送信的婆子去了白云观,庵主带她见了在观里带发修行的傅长宛,傅长宛听后愣了半晌,她在观里修行了这么多时日,如同行尸走肉般。

  她死死的攥着手心,跪下给婆子磕头:“求妈妈让我见见姨娘。”磕的头都破了皮,沁出血来。

  没有主家发话,婆子哪敢放人,她瞧着四姑娘也实在可怜,给傅老夫人回话的时候说了此事,傅老夫人很是厌烦,挥了挥手让婆子退下了。

  长宜坐在一旁也没有说什么,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薛姨娘死了,不知道父亲会怎么想。

  周氏忙了一天,这才从丫头嘴中听说,脸色当即垮了下来,薛姨娘早不死晚不死,竟然死在了她窈姐儿出嫁的当日,当真是晦气极了。

  傅二爷回来,周氏不满的和他说:“当初宜姐儿成亲,我可是拿了一对翡翠镯子给她添箱,这回窈姐儿大婚,宜姐儿就送过来一套头面,他们徐家随便赏个人也有二十两银子,可是看不起咱们,这就罢了,薛姨娘净挑了这个日子说死就死了!”

  傅二爷应酬了一天,疲累极了,看了周氏一眼说:“宜姐儿虽嫁到了徐家,徐家官中的东西她也不好拿到娘家来,手底下只怕也不宽裕,你就不要多计较了。”至于三弟的妾室病死的事,他虽觉得晦气,但也说不了什么。

  周氏接过傅二爷摘下来的官帽,说道:“我瞧着宜姐儿在徐家倒是挺好的,你瞧瞧她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银子堆起来的,难不成官中的东西都动不得了,一年下来也得分个上千两银子吧。”

  周氏还是觉得傅长宜出手太小气了,她嫁的可是徐家,徐家底蕴深厚,别说屋里的摆设,就是库房里堆的也都是有些年头的,这些物什最值钱。

  她上次去随安堂,就看到暖阁里摆设的梅瓶就是前朝的物件。

  傅二爷却不想听这些内宅之事,周氏虽读过书,但眼界未免狭窄了些,总是计较眼前的得失,等他一步步爬上去,这些还不是说有就有。他换了衣服去了书房。

  赵妈妈给周氏端了一碗燕窝粥,说道:“三姑娘看着风光,内里未必就如此。”

  周氏端了燕窝吃,瞟了一眼赵妈妈。

  赵妈妈继续说:“徐家的人情往来多,花销大,官中分下来的银两只怕也不够,想来三姑娘还得从她私房里往外拿钱,不然回娘家这么风光的事,她怎么会不想尽了法子拿好东西呢。

  周氏虽觉得赵妈妈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她瞧着傅长宜在徐家过得也挺好的,会是硬撑着吗?不过这样一想,她倒是好受了些。

  傅老夫人写了信给傅仲儒,没过几日保定那边就寄了信过来,长宜也收到了芳荷写给她的信。信上说父亲听说薛姨娘病逝的事,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出来后却也没说什么,和往日一样吃饭办公,还叮嘱她要好生带着守哥儿。

  长宜松了口气,心想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青竺把暖阁的隔扇打开,外面的白玉兰层层簇簇开了一树的花,青光耀眼。

  这阵子徐管事带着木匠把猗园前面的院落修缮了一番,随安堂住的都是女眷,外面的人要见徐衍,自然是不方便进入内院的,徐衍就把书房搬到了他从前住的熙春堂。

  耳房腾挪了出来,东侧的明间还是留作书房用,西侧则用隔扇隔开,搭了个花房。长宜把傅家闲月堂的兰草都搬了过来,在花房忙了一天,把满盆的兰草都分了株。

  春兰长势喜人,已经开花了,长宜让丫头搬了两盆送到熙春堂,她去了徐太夫人那里请安,留下用了晚饭。

  回到随安堂徐衍还没有从内阁回来,长宜拥着被子做了会针线就回内室睡下了。

  徐衍从外面回来,就看到长宜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她睡觉很老实,喜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头细软的青丝凌乱的压在枕头上面,手边还放了一本《左传》。

  徐衍把书收到了柜子上,替长宜拢了拢头发,捧着她的脸望了许久,目光幽深,过了一会徐衍才俯下身亲了亲她的眉心,拿了衣物去净房沐浴。

  乍暖还寒的季节,屋子里又没有烧火盆了,长宜睡觉的时候觉得有些冷,不自觉的就往热的地方靠,她身上还有淡淡的兰花的香气,徐衍苦笑了一下,把她抱在怀中,长宜才不动了,慢慢的深睡过去。

  长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徐衍的怀中,手脚缠在他身上,两人贴的很近。她刚睡醒的时候脑子有些混沌,愣了愣才抬起头,看到徐衍正低头望着她,嘴角含着笑意,他原来已经醒了。

  也不知醒了多久,长宜这会子才想起来,问道:“四爷,你怎么还没去内阁?”外面天都快亮了,以往徐衍这个时候都出发去京城了。

  徐衍抱着她一夜都没有睡好,嗓音有些暗哑:“皇上去了西苑,内阁不用值班,晚会再过去也没事。”

  长宜‘哦’了一声,她每次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徐衍早就去了内阁,她已经好些时候没服侍过他了,说道:“一会妾身服侍你穿衣服吧。”

  长宜想起身,她如今身子有五个月了,虽然不显得臃肿,但还是有些行动不便了,徐衍抱住了她,下巴抵着她的颈窝说:“不着急,再睡一会。”

  长宜被徐衍抱着不能再动,就和他说起话来,问道:“四爷,朝堂上还好吗?”长宜摸到他胳膊上的疤痕,上次马车翻入沟渠的惊险还让她心有余悸。

  徐衍知道她的担忧,把她细软的头发撩到耳后,在她耳边说:“我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朝局也并不像外面传的这样凶险,再怎么样,我都是皇上跟前的人,他们不敢轻易动内阁的人。”

  内阁的大学士都是皇上亲自挑选进来议事的,只对皇上一人听命,长宜是知道徐衍在朝中的举足轻重,可她怕赵王那些人不管不顾,真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

  如今徐衍已经是她最重要的人了,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她不可能不害怕。

  长宜把头埋在徐衍怀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柏香,很好闻,也让她很安心。

  徐衍喜欢她这样依赖他,笑了笑,问道:“我瞧你这两日心情都不好,是有什么事吗?”

  过了一会,长宜才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说:“父亲知道薛姨娘病死的事了,这次真是奇怪,父亲竟然什么都没有说,我还以为他会让我把宛姐儿从白云观接出来呢。”

  她觉得很是奇怪,父亲做事一向优柔寡断,对傅长宛他肯定也是觉得愧疚的,何况薛姨娘如今都死了,父亲一定会心软。

  这两日她还在想,如果父亲求她放傅长宛一马,她要不要松口,虽然她恨薛姨娘,觉得她死不足惜,但不知道为何,她对傅长宛却没有那么深的恨意。

  徐衍低声问他:“那如果岳父让你放人,你会放吗?”

  长宜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可能……会放过她吧,毕竟没有她和程淮的那件事,我还不可能嫁给你呢。”

  这实在是阴差阳错,可她也要感谢那件事,才能让她成为徐四太太。

  徐衍笑了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俯下身轻咬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在长宜的颈间拂来拂去,长宜浑身都悸颤起来,伸手想推开他,徐衍却抓住她的手细细的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