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虞翎身边没有同龄孩子,小的时候也不知旁人都是有父母,后来识字看书,又遇到方知县,才知自己亲生父母尚在世。
可她性子淡,比起感伤自己是被抛弃那个,她首先想的,是事情暴露之后怎么办。
虞翎双手抱住谢沉珣的手臂,安静了会儿后,才轻声问:“姐夫和圣上,有什么私交吗?我总觉得你们私下里相识。”
这种事想查是查不到的,无论是谢沉珣还是圣上,都不是能随意派人去监视查探,只要是露出半点马脚,以他们的手段,都足以在一天之内把视线锁定在虞翎身上。
圣上惹不得,倒不如直接问谢沉珣,他想说的话会直接告诉她,不想说,也代表她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没有什么用。
她一认真想东西,就会有些走神,软和身子贴住谢沉珣也没退开。
虞翎平日在山上所见大多为女子,也没什么人会教她男女大防。
谢沉珣微握紧她的手道:“你年纪不大,谈他易说错话,不可私下谈论。”
他总是说这种话,虞翎从前以为他是过分谨慎,如今又觉他是不怎么想提圣上。
她想了想,也不是非得知道些内情,只点头说:“你不让我提,那我就不提,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谢沉珣步子顿下来,虞翎抬头看他,他只道:“你若听我的话,那万事皆要以自己身子为先,宫里出事也勿要多虑,方妃娘娘那里,我会安排。”
虞翎信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纤细手指轻抓他袖子,开玩笑道:“宫里的事轮不到我担心,你做事我也放心,只明明你还没走,我就有些想你了,等你真走了,我都怕我会哭。”
他这几天就该走了,接下来一个月他们都见不到面,如果事情比京中想象的严重,到时候又得往后拖些时间。
谢沉珣陪她继续往前走,他似乎真的觉得她会哭,沉声道:“我榻上睡过的被子,会有人抱一床给你,晚上多抱着睡,若白天还是念我念得紧,便习我给你的字帖,我途中经过驿站,会常给你写信……”
虞翎心想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何等脆弱,怎么连被子都得睡他睡过的?
虞翎和谢沉珣在外边走一道,连心情也顺畅舒快,只是今天走动得多,又哭过一回,回侯府的时候累,在马车上就靠在谢沉珣腿上睡过去。
谢沉珣也没说什么,只拿过马车上薄被盖在她身上,她睡得熟,像活泼的孩子玩过头困了,但她爱睡觉,大部分只是因为她的身子。
大夫说她的身体只能养,不要让她心里一直藏着委屈和事,不利于她静养。
谢沉珣宽厚手掌轻轻护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被晃醒。
马车里琉璃灯光线柔和,外头已经鲜少有行人交谈声,马车里亦是安静,男女之间两情相悦自是最好,谢沉珣想的要的东西不多,只在虞翎身上,想要便是她的全部。
现在快到宵禁,侍卫陆陆续续出来巡逻,但侯府所在的巷子是达官贵族居多,侍卫间默认的规矩,是不去那种地方寻麻烦。
月盘从云层中露出一角,马夫就着皎洁月色行在道路上,侍卫眼睛尖,瞧得出马夫是往哪边去,也不问马车里边是谁,催促快些离去。
马夫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这种事,拿了些银钱当做贿赂的过路费,一路又继续回去。
谢沉珣没出来说话,只捂住虞翎的耳朵,这时候也用不着他出面。
虞翎却还是有些被吵到了,往他小腹埋着俏生生脸蛋,迷糊说:“我们还没到吗?”
谢沉珣开口道:“快了。”
她轻打了一个哈欠,人还是闭着双眸道:“我不想睡了,你和我说说话。”
谢沉珣那串用来压煞气的佛珠已经给了虞翎。
她不敢拿到明面上,白天总收着,晚上就戴到他手上,要他在晚上睡个好觉。
谢沉珣指腹带着薄茧,轻抚她的脸颊,说:“若是还困,便睡吧,我待会抱你回去。”
“会被别人看到,”虞翎低声说,“你怎么不歇息?”
她是天生柔弱貌美,不会凶人,也不会骂人,琼鼻薄唇,小小的嘴巴不大,却是灵巧,会吮|吸会轻咬。
谢沉珣手轻拍她细肩,开口道:“方知县明天可能来侯府一趟,他是私底下来,你若是想要见他,来书房寻我。”
虞翎轻揉眼睛应一声,又迷糊想方知县来侯府做客,怎么联系的不是她?但她困得紧,没细想,身子轻蜷着,缩到谢沉珣身边。
谢沉珣想他或许真该带她一起离开,没了他,她真的会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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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等虞翎和谢沉珣回府时, 天色已深,明月高悬夜幕,清冷寂静。
谢沉珣先了下马车, 回头扶虞翎,她弯腰出来, 纤白手指轻扶住谢沉珣手臂, 轻踩圆凳下马车, 整了整裙摆。
她抬头朝前边看, 门口侍卫似乎是另外安排的, 没对他们有过多注视,她目光不动声色扫过, 没见过这些生面孔。
檐上挂着灯笼,皎洁月色洒在青石板地,谢沉珣长身挺拔,在送虞翎回去的路上,再次问了一句她想不想出远门。
虞翎慢慢跟在他后面, 从角门入府, 轻道:“姐夫是想要我陪着吗?”
谢沉珣开口道:“出去玩玩也好。”
她叹道:“我这身子只是拖累,若是头疼脑热,又该拖累行程, 倒不如在侯府等着姐夫,以后好些了再同你出门。”
虞翎去什么地方不要紧, 最重要的还是宫里,她要是离开这么久, 圣上那里一定会起疑, 到时只会连累谢沉珣。
谢沉珣没说什么, 虞翎轻牵他的手, 他手掌握住她,一起走。
那时冯管家正侯在他们回去的长廊里,有事要找他。
虞翎识相松了手,跟谢沉珣小声先说一句自己先回去,得他点头后,微福身离开。
今天无人知晓她出门,就连回府,也没人发现,侯府大晚上除了值夜巡逻的侍卫外,通常不会有人会四处乱逛。
虞翎是特殊些,她当初能去见她姐姐牌位,照顾佛堂,是得过谢沉珣许可。
屋子里的陆嬷嬷等虞翎回来等得也困了,小睡了一觉,听到细微动静后才惊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虞翎跨过门槛回屋,打着哈欠差人去端上沐足木桶。
她多点了几盏灯,看到虞翎的眼睛有些红,奇怪问:“姑娘是怎么了?”
虞翎只轻轻摇头,说是回来路上风迷了眼睛,她摘帷帽放在一旁,解开披风,搭在木架子上,又问:“最近宫里有什么消息来吗?”
陆嬷嬷如实道:“没有。”
虞翎轻叹,皇贵妃被禁足,派不出人来找虞翎,她问的只是圣上那里有没有什么怪异。
谢沉珣今天提过一句皇贵妃,以他的性子,该是要做些什么,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他不常同她说自己做过什么,大多数时候等虞翎后知后觉发现到以前哪有奇怪时,他便已经帮她解决了所有事。
润物无声。
他这天晚上没过来,不清楚是有什么事,虞翎一个人歇息,有些睡不着,心里在想他今天给她放烟火的清冷模样,翻来覆去。
她第二天醒来时起晚了,还是被小雪貂吱吱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陆嬷嬷被这小祖宗折磨得呛,紧按额头让虞翎哄哄。
虞翎有些无奈,修白手指抚着雪貂,让它趴在床边睡,它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在抱怨些什么。
谢沉珣晚上常会过来,偏偏雪貂对谢沉珣又不太喜欢,总是叫个不停,陆嬷嬷学聪明了,一到晚上就不让它在屋子里待着,警告过好几句,它通人性,每回都是蔫巴样,会讨好人,但没过多久又会耀武扬威起来,记吃不记打。
屋外天色明净,雕花窗子透进明媚日光,虞翎把雪貂哄睡之后,手也没收回来,放在雪貂雪白皮毛上,她躺在床上,枕着自己手臂。
谢沉珣做不出送雪貂做礼物的行径,那把这小东西送给她姐姐的,只能是先平阳侯。
泉姐在她面前要面子,说谎也不愿意告诉她真相,那她能做的,只能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去猜测,也不再过问。
虞翎轻叹口气,慢慢起了身,梳洗一番,换身衣服随意挽发,坐在罗汉榻上继续给泉姐做衣衫。
这件衣衫本是想认真做了烧给泉姐,但泉姐还在,到时候做好了,直接就能送过去。
她手指捏着针线,心想谢沉珣要离京,自己该不该给他也送些什么?他想要的又会是什么?
午时刚过没两刻钟,谢沉珣那边就有小厮过来,问她要不要去书房见客。
虞翎手臂倚在小几上,微抬起眸,她眼珠子漂亮,像上好的琉璃珠子,让人赏心悦目。能让谢沉珣专门派人过来询问她的客人,除了方知县外,也没有别人。
她只轻摇着头说:“同姐夫说我身子有些不爽,就不去了。”
方知县和皇贵妃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虞翎从未有过追问,她性子温和,讨人喜欢,其一便是清楚自己分寸,从不会过多触及旁人底线。
皇贵妃借口拜三清,顺路探望过她,抱着她就是哭,带了一堆好东西,回京后多番对她偏宠;方知县十多年前也来寻过虞翎,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虞翎对他说的那些话半信半疑,也不愿意离开最亲的姐姐,没答应。
她总归是父母缘淡,见了他们,一声父亲和母亲都叫不出来。
但虞翎虽说着不去,等把手上的这件衣衫绣好之后,瞧着外边天色晴朗,还是将手里东西收好,慢慢放回去,穿鞋准备到书房那里看了一眼,正好碰到方知县离开。
冯管家亲自领他从小道走,虞翎撞见了也没上前,只站在奇石假山之后,看他背影慢慢远去。
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顿住步子回头,和虞翎视线对上。
晴朗天色一碧如洗,清晰映出姑娘家的美貌,皇贵妃姿色姣丽,艳压群芳,生下的虞翎亦是绝色之貌,不一样的只是虞翎身子虚弱至极,要用药养着。
冯管家看到方知县没跟上,回来唤了一声方大人,方知县慢慢转回头,没说什么,随冯管家离开。
虞翎身后的丫鬟问:“姑娘认识那个人吗?”
虞翎轻道:“是方家的一位大人,想是找姐夫有什么要紧事,姐夫忙碌,我这会儿过去倒是讨嫌,回去吧。”
她不想在这种事情卷进去太多,说到底,也不是她能管的。京中知道方知县的,都说他与发妻伉俪情深,发妻早逝,他便二十年没再娶过,膝下无儿无女,是孤家寡人一个。
但皇贵妃是想要什么就会主动出手的性子,如果真得到了,反倒会失了兴致,可这点小女儿家的娇纵,却是方家和方知县宠出来的。
虞翎叹着气,倘若她真的是圣上女儿,倒少了这些麻烦。
丫鬟还以为她是心情不好,安慰说:“侯爷疼爱姑娘,自不会有怪罪。”
虞翎往回走,摇头道:“我没什么,最近可有什么趣事?”
丫鬟跟在她身后,说:“姑娘生辰快到了,听说外头的燕王世子妃还为姑娘准备了礼,等时候到了就送过来,燕王府财大气粗,送的东西定不会少。”
虞翎只轻捏着帕子,道:“秦姐姐有心。”
燕王世子妃秦霏和虞翎姐姐关系好,对她亦是好的,但她姐姐还活着的消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她走了回去,又找出针线,绣起桃花树下的湖边鸳鸯。
谢沉珣要离京,需要准备的事情一大堆,这种事情不用虞翎处理,她只用帮衬侯府里的那些杂事,不让出岔子。
倒是方知县走后没多久,虞翎就听说谢二就抱着自己抄的孝经去找谢沉珣。
前段时间谢二被谢沉珣罚在屋子里抄孝经,哪也去不了,勤勤恳恳把自己脸都抄得瘦了,今天才兴冲冲去找谢沉珣检查课业。
谢沉珣那种性子严,一页一页检查,没见到有别人代抄的字迹,才解了谢二的禁足。
但谢沉珣也没让他继续做那些府外事,只让他去大夫人外家住两天,顺便把四姑娘接回来,谢二泄气,又不敢不听从长兄的。
虞翎心中想得比别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