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 可是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刚刚那位沈太医, 却是看都没多看一眼。”
赵君山无奈道:“好像这些东西在她眼里, 看都看不上。”
宋行之冷笑一声,她当然看不上。
当年,沈少卿在战无不胜, 几乎是立地称王的地步。京都繁华,可有多少好东西都是西北、南疆两处之地献上去的。
如今世人只听说过, 西北的恒亲王对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 宠若珍宝, 如珠似玉。可又有几个人知晓, 当年的沈少卿宠起她来, 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丝毫都不逊色。
那些年,南疆每年上供入京的东西都是她先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献给后宫娘娘们的东西都是她挑剩下的。
金窝银窝里长大的小姑娘,又哪里看得上这些小玩意儿。
宋行之轻瞟一眼,便立即挪开 :“她提了什么要求?”
赵君山有些惊讶,他对沈太医似乎是非常的了解。目光落在他脸上片刻,想起什么又有些无奈。
“他说——我与她日后不要再见了。”
他说完这句话面上还有些复杂。不知为何,他与沈清云分明才见过两面,可听完这话面色还是有些难看。
宋行之轻笑了一声,温和的脸上一笑起来,带着几分宠溺。她就是这样的性子,爱恨分明。
就是不知,赵君山往后有一天知晓真相,他还后不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既然她这样说了,你照做便是。”
赵君山若有所思的走了,留下宋行之一人出了宫。刚出宫门,有人便迎了上来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几句话。
“姜世子的运气还真是好。”
赵君山边说边上了马车。护卫跟在他身后:“夫人在府里闹着要见小姐,要不要安排两人见上一面,也好劝劝小姐。”
“不急。”赵君山摇着头:“何氏思女心切,安抚着便是。”如今人都到京城了,自然不急在一时片刻。
他要的是一击即中,让他们两个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如今只有打碎他的梦想,让他认清楚现实。
姜玉堂这样骄傲的人,又如何甘愿的当人的替身。
沈清云从凉亭处出来,刚刚小太监还在原处等着。瞧见她立即迎了上去。
“沈太医,你没事吧。”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撇着她的脸色,只觉得面色白了不少。
沈清云摇了摇头,还冲着小太监笑了笑:“我没事。”
她与来时一样,面色自然,小太监来回打量了两眼,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回了太医院后,沈清云又重新教了一遍小太监们如何挑选黄莲。
之后一下午她都没歇息。
她把没人整理的药箱整理了一遍,把周太医借给她的医书拿去还了。
前几日有人让她琢磨烫伤膏,沈清云将之前的方子改了一改,添了几样药材让人送了过去。
随后,见天色尚早,她又背起药箱。
“做什么呢?”孟云祈坐在她身侧,见她这样从医书从抬起头:“马上就要下值了。”
他总觉得沈清云今日不对劲,只是又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一趟东宫。”沈清云道。
孟云祈知道,沈清云如今跟东宫走的倒近。东宫有位玉小主很得太子的宠爱,而沈清云就是负责给那位玉小主把平安脉的。
“今日才十三,不是把平安脉的日子。”孟云祈提醒她。
“没事。”沈清云摇摇头,仍然背着药箱往外走:“这次便提早去吧。”
东宫
未央殿的门紧紧闭着,沈清云背着药箱站在门口,无声的叹了口气。
面前,三七低垂着脑袋,羞涩的头也不敢抬:“沈……沈太医,我们小主现在有……有事。”
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她只觉得自己靴子里的脚指头都要蜷缩起来了。
她身后的大门关的紧紧地,两人分明隔得很远。但三七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总觉得背后那道门里的响声能透过门缝传出来,只想让眼前的人快些走:“今日是看不了脉了,沈太医待会再来吧。”
“我今日有事。”沈清云却是没走,目光落在门框上,有些固执:“可否进去通报一声。”
三七一听,整个人哟如炸了毛的猫,快要跳起来:“不……不行。”
她拒绝的太快,沈清云还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她。
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三七只觉得浑身酥麻。面色憋的通红,一口气差点儿喘不上来。
她不敢再看这位沈太医,双手在自己胸前搅弄着,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殿……殿下在里面,小主出……出不来。”
沈太医平日里从不怕麻烦,今日也不知道为何,偏是要现在进去!
三七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羞的肯定在冒烟,她再也不敢抬起头往沈太医脸上看了!
青天白日,大门紧闭。
太子殿下在里面……
沈清云眼神闪了闪,回想起什么面上也有些不自然。她轻咳了一声,挪开眼。
“不用……不用进去禀报了。”
三七松了口气,听了这话算是知道沈太医听懂了。她掩住面上的尴尬,送着沈太医出门。
“沈太医若是有事,下次再来找小主。”
下次……她可能没有下次了。
沈清云转头看着身后,小姑娘与往常一样送她到门口,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光亮。
她太明白自己犯的是什么错。
只要她一但与姜玉堂坦白清楚,等待她的绝对是自己承受不住的。
摇了摇头,沈清云没有答应三七。她留下给玉小主的药,转眼消失在冷风之中。
永昌侯府
沈清云回到侯府,天色渐晚。
书房的奴才说姜玉堂不在侯府,她便只能在书房里等着。她没让奴才点灯,独自一人躺在窗棂的美人榻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面上一阵炙热。睡的迷迷茫茫的抬起头,才发现是姜玉堂拿着手指都弄她。
“你回来了。”沈清云直起身,借机不动神色的躲开他的手。
那修长的手指落了个空,姜玉堂愣住片刻,随后又笑了:“你怎么来了?”
他笑起来眼睛眯着,薄唇微微往上勾起,平素里略带严肃的神情此时半点都消失不见,叫人瞧出几分孩子气来。
沈清云的目光落在他那烧红的脸颊上,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你喝醉了?”
靠近后不出意外的闻到他身上那股酒气,浓厚的有些熏人。
沈清云的眉心皱的越发狠了。
她今日来是想跟姜玉堂坦白的,可如今他喝醉了酒,这无疑是个不适合的时间。
“别皱。”冰冷的手指落在她的眉心上,姜玉堂一脸喝醉的模样坐在她身侧,指腹轻缓的揉着。
沈清云叹了口气,看着醉的人,又去问赵禄:“为何让他喝怎么多的酒。”
姜玉堂的伤口才刚好,此时根本不宜饮酒。之前她特意嘱咐过,今日又是如何喝的这样酩酊大醉的。
“世子今日高兴。”赵禄一改往日的小心翼翼,兴奋的有些异常。
他捧来一杯醒酒汤,道:“今日放榜,世子中了一甲,明日就要入宫殿试。”
科举一甲为三人,赐进士及第。
由当今陛下亲自殿试,指状元、榜眼、探花。就算是沈清云也知晓,一甲对于读书人来说有多难。
“他……去参加科举了?”
赵禄拿着醒酒汤的手一颤:“姑娘你还不知道?”
一股奇异的情绪充入脑海之中,赵禄想:姑娘不是喜欢世子爷吗?
那为何世子爷参加科举,这么大的事她竟一点不知。若是喜欢一个人,事无巨细都该知晓才是……
“姑娘……”赵禄下意识就想问出口,可身侧喝醉的姜玉堂眼帘忽然颤了颤,嘴里咳嗽了一声。
“世子。”赵禄立即把那股不对劲抛之脑后。低下头去喂醒酒汤。
沈清云看着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人,闭了闭眼。
再过一日吧。
无论如何,今日都不是坦白的时机。
是她犯下的错,她便要承担。可明日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等明日过后,她再把一切都说清楚吧。
翌日
沈清云没去太医院,一早起来日光灼灼。她让张婆子搬了个椅子坐着给千金梳了梳毛。
千金年纪大了,越发不愿意动弹。它之前很爱干净,如今身上有的地方都起了毛结。
张婆子照看它的吃喝,可对于梳毛一事千金是不让的。除了沈清云,它不让任何人碰。
“越发懒了。”
千金伸了伸懒腰,爪子抱着沈清云的胳膊开始呼呼大睡。前段时日沈清云太忙,极少陪它。
小猫咪半点不记仇,依旧是最黏她。
她极少有这样平静的时光,抱着千金睡得深沉。落日的光从头顶打下来,张婆子看着这一幕,盖着毛毯的手停在了片刻。
第一次看见沈清云的时候,她看出这张脸上有数不尽的疲惫。漆黑的瞳孔里,又像是写着无数的秘密。
可如今,这张脸上豁然开朗起来。像是春日枝头的花,最后一次尽情绽放。
沈清云这一睡到日落,直到门口传来声响,赵禄一脸剧喜的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