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沈家欺辱我的祖母,这么些年连带着对我母亲也是不闻不问,任凭她在寺庙中求生。为了嫡子之名,又想杀死我舅舅,困在南疆让他十年都不得归京。”
“这样的人心,这样的母族,如蛀虫一般,吸食人血。”激昂的声响掷地有声:“这样的母族,不要也罢!”
姜玉堂说完,起身告辞。
等人走后,屋内才空荡起来。太子收起手中的牡丹图,扭头往身后看去。没一会儿,屏风后就走出一个人。
那人一袭玄色长袍,身姿笔直而又挺拔,他走在太子面前,目光却是落在刚刚姜玉堂所坐之地。
太子从书案后起身,看向来人笑着道:“你说你躲什么?”太子走向书桌旁,附身亲自倒了一杯茶:“你这个旧人何不出来叙叙旧?”
窗外的光照在那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可那谪仙般的气质下,却又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来人收回目光,接过太子递过来的茶。下垂着的眉眼遮盖住了眼中的情绪,他摇头轻轻抿了一口:“还不是时候。”
天边云舒轻卷,偶有一丝残阳。
一阵背后脚步声响起,婆子端着碗过来了:“姑娘,该喝药了。”
自打能出来后,这姑娘就每日的往外跑。刚开始她们还吓一跳,生怕姑娘出去发起脾气来,她们几个奈何不了。
可也是好事,姑娘自打出门之后,就极少再闹了。每日出门的时候也是安静的很,整日里要在这儿坐着。
婆子放下手中的药碗跟着往下面看了眼。
不得不说姑娘可真会选地方,这处儿是整个京都最繁华所在之地了。
下面就是朱雀桥,晚上一倒夕阳时,映着红霞整个天空都是亮堂的,极为的漂亮。
婆子站在窗口看了几眼,随后道:“哎呀,姑娘,起风了。”
这位祖宗可不能生病,婆子急忙的要人去车厢里拿披风上来。沈清云整个人蔫蔫儿的,撩了撩眼皮往下看去。
她正对面的薛记糕点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此时一人正从马车中出来。玄色的衣摆被风吹的微微晃荡,沈清云却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她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一瞬间手脚都是冰冷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大冬天被人丢进水里,随后再捞起来一样。
五脏六腑都是冷的。
“不可能……”她嘴里喃喃了一句,颤抖着从椅子上起身。桌面上刚熬好的汤药破了她一身,她却不管不顾立即往楼下跑去。
“姑娘。”婆子拿了斗篷上来,被她迎面撞了个正着。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立即伸出手拦着。
“姑娘你去哪啊,可万万不能出去。”
沈清云反手推了她一把,便立即往楼下冲去。那辆马车就停在对面,沈清云跑出酒楼门口,便被人拦住了。
一群奴才将她挡住,拉住她的手,控制她的脚,让她进步一都困难。
沈清云只得站在原地,一眼不眨的看着前方。
她等了不知多久,那人总算是从茶楼中走出来了。霞光照在那卷帘上,一只手伸出来撩起竹帘
“沈……”她张开嘴,想喊,可喉咙里却是发不出声音。隔着茫茫的人海,她站在路的对面。
亲眼看着那人从茶楼中出来,随后上了马车。颤抖着的目光一点点往上。再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可谓是心如死灰。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不可能。”
马车很快的就走了,沈清云只觉得一瞬间抽掉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浑身的血液都冻得僵硬下来。
没等婆子们反应,她忽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姜玉堂听到消息从大理寺冲冲赶过来。一下马车就飞快的往屋子里走去:“怎么样了?”
屋内,大夫正在给沈清云看伤。她脚腕上肿起好大一块,一只脚如今跟个发面馒头一样。
她本就生的白皙,一只脚更是皎皎如月,如今上面青红发紫,瞧着就吓人。
姜玉堂看上一眼就心惊胆跳,心疼的像是被人用手揪住:“大夫,她人怎么样……”
“世子放心,人没事。”大夫拿起帕子擦拭着手心中的药膏,解释着道:“淤血已经划开了,瞧着是吓人了一些,但万幸没有伤到骨头。”
“没事就好。”姜玉堂立即松了口气,看着床榻上的人。想上去安抚安抚,可手才刚伸出去,沈清云就偏头躲开了。
她将被褥盖在身上,侧过身子拿背对着他。姜玉堂急的不行,又怕惹她生气:“好,我不动你。”
姜玉堂道:“你先休息,等醒来再说。”
他在床榻边守着,等沈清云睡着才往外走:“伤口没事,那……那……”
大夫像是知晓他要什么,抬手安抚了一下:“没事,都没事。”
姜玉堂回过神来才察觉自己冒了一身的冷汗。
“没事就好。”他坐下来,又道:“今日是哪几个跟着去伺候的?”
院子外面,婆子们已经跪了一地。
听见主子传话,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也是她们倒霉,这段时日姑娘不吵不闹,她们也就没那么用心了。
哪里知晓姑娘今日就开始发作了。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刚进屋一只茶盏就对着她们砸了过来。吓得她们连门都没进去,就跪在了门槛后面。
“世子……”婆子们吓得接连在地上磕头。姜玉堂走上前,面沉如水:“主子伤的那么重,你们还有脸求情。”
“一个个都都拖下去……”
这要是拖下去,怕是不死也得伤。婆子们吓得魂都飞了,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
“是……是奴才的错,奴才没有看顾好姑娘。”一个婆子爬到姜玉堂面前,哭着磕头:“姑娘瞧见个人就跟疯了一眼,奴才们拦了,实在是拦不住了……”
“瞧见个人?”姜玉堂拧眉:“谁?”
婆子吓得摇头,抬头往姜玉堂那儿看了眼,哆嗦着:“脸没看清楚,但是那背影瞧着……”
“瞧着有几分像世子爷……”
第111章 回家
婆子们被罚跪在碎瓷片上整整一晚, 第二天一早起来双腿全废了。
沈清云身边又重新换了一批人。
有了前车之鉴后,这些人看顾的更严格。几乎是日以继夜的看着她,时时刻刻都在眼皮子底下。
除此之外, 还有一件事, 姜玉堂不让她出门了。今早起来,沈清云与往常一样就要往外走,刚到门口就被守卫拦了下来。
这些人跪在门口,任凭说什么都不让开。嘴里只有一句, 世子爷说了不能出门。
沈清云这回不发火,也没有发脾气。自打摔了一跤之后人变得越发沉默,郁郁寡欢。
总是一个人双手抱着膝盖,也不说话。
这日,姜玉堂下值后早早的就回来,他应当是一早就知道沈清云白日里没出门的事, 瞧见她时却依旧还伪装的不漏声色。
“我给你带了个礼物。”姜玉堂走到她面前, 脸上一脸神秘的笑:“你猜猜是什么?”
沈清云坐在床榻上, 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无波无澜, 没有一丝的情绪。
这不像是个年轻人露出来的眼神,她此时就像是个老者,眼神像是枯萎的古井。
姜玉堂盯着那双眼睛, 心口一痛。
连说话的声音都放的温和了许多,他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从斗篷里掏出个东西出来。
毛茸茸的一团, 开始像是睡着了, 半分精神都没有, 任由他拿在掌心里拿捏。等闻到熟悉的味道才一点点睁开眼睛, 直到看见床榻上的人, 那一团金黄色的猫才像是活了过来。
瘦弱的身子从姜玉堂怀中跳了出去, 一下子冲到沈清云的怀中。
“喵——”千金冲到她身边,殷勤的舔着她的手背。指尖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沈清云才颤抖着伸出手。
千金瘦了好多,整只猫就像是只剩下了骨头一般。往日里养的油光水滑的样子如今是半分都不见了。
沈清云受了刺激,一人一猫抱着睡着了。
姜玉堂一直在旁边守着,听着那一阵阵呼吸声,这才松了口气。
赵禄站在门口候着,见他出来小声禀报了几句。借着门缝往里面瞧了瞧,叹了口气:“世子又何必要再惹了姑娘伤心一回?”
自打上次宋家遇袭,张婆子见死了人,吓破了胆半路逃走了。
好在她还顾念这之前的旧情,见沈清云对她不错,再苦再难也没把猫给扔了。
姜玉堂可是好找,为了这只猫就差儿把京都给翻一遍。好不容易前段时日才在乡下找到,可那猫已经瘦的脱了形。
如今养了小半个月还没养好就松了过来,姑娘瞧见这个样子,岂不是又要伤心一回。
“没办法了。” 姜玉堂抬起手死死的捏着眉心,七尺男儿在朝中运筹帷幄,在官场左右逢源。
面对刀尖袭来,尚且都不咋眼。
可如整个人浑身上下却是深深地无力。
“我若不这样做,我怕她坚持不下去。”他太害怕失去她了。每日看见她的眼睛,好像这个世间便没有什么课另她留恋的一样。
但凡他有任何的办法去留住她,别说是只猫,刀山火海他都愿意去闯。
“可这也终究不是个办法啊……”赵禄在一边小声着道。何况那只猫年岁可大了,如今又瘦的跟个皮包骨一样,又能陪着姑娘多长时间。
“她喜欢。”姜玉堂抬手捏了你眉心,再骄傲的人,如今也是低下了头:“我没有别的办法。”
赵禄一下子沉默了。
等过了片刻,姜玉堂又忽然问道:“你说再她心里是猫重要还是我重要?”
赵禄猛然抬起头:“世子爷,您身份尊贵,怎么拿自己跟只畜生比?”
那猫就算是再尊贵也不是人啊,哪里有人把自己比作猫的。平头百姓都不会有如此想法,况且世子如此身份。
“在她心里,我怕是一点都比不过那只猫吧。”姜玉堂垂下眼。清风刮在他身上,身形消瘦,整个人怅然失落。
赵禄瞧见这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们世子爷出身尊贵,是个用玉堆积起来的人物。家世、样貌、人品、样样都是头筹。
如今又中了新科状元,世人眼中的职场新贵。这样的人都饱受情爱之苦,可见这男女之事有多么的身不由己。
有了猫后,沈清云好生安分几日。
可还是想着要出门。姜玉堂拗不过她,只好哄她脚好了就放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