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你是不是存心的?”沈清云把桌面上的茶盏挥下来:“你明知道我之前在太医院待过,如今却故意让人来看见我这副样子。”
“都是熟人,你让我见面后如何自处,他们瞧见我这幅样子之后又怎么想?就算我不在太医院了,我也不愿如此。”
她抬起头,不知是气的还是刚刚难受逼的,眼圈儿都红了:“你就算想辱我也不该用这样的法子。”
“我……”姜玉堂见她这幅模样,心中着急却又不敢逼迫她,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声音渐缓:“你若是不想见太医,那我让人去请大夫来。”
“你昨日已经着了凉,如今又干呕,让个大夫瞧过了才放心。”他态度强硬,眼神坚持炙热,里面想的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沈清云袖子里的手掐紧,她抬头冷笑:“我没有身孕。”
“我被你困在这儿才半个月,就算是有身孕,你觉得能这样快?”
姜玉堂这才反应过来,目光落在她肚子上,那一瞬间眼里不知是失落还是失望。
身侧的小丫鬟见这模样,自知是自己多了嘴,跪在地上连忙往打了自己两巴掌。
“是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磕头声哐哐响起,姜玉堂的目光还有挣扎,万一呢?他刚想要个孩子,若是上天眷顾他,真的给他一个?
心口又开始跳动起来,一想到他与沈清云的孩子,心中便有一股莫名的欢喜。
沈清云看清他眼中的神色,知晓他的不甘心。
掐着掌心的手放下,她将脸撇开,掩盖住脸上的灰白:“我怎么可能会有。”她故意道:“世子怕是忘记了,你上午刚派人给我送了避子汤的。”
“喝了避子汤,又怎么会有孩子。”
姜玉堂对双那眼神,一听她说避子汤,难得的有些不敢对视。只有他知晓,那避子汤是假的。
这个时候他若是在坚持,以她的性子,怕是就要对那避子汤起疑了。
手指蜷缩了几下,到底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外面的大夫我信不过,我身子有什么问题,我自己会看。” 沈清云垂着眉眼:“世子若是没事就快回吧,我想休息了。”
姜玉堂出了门时,心下还是有些不甘心。
扭头往身后看了眼,他刚出去,屋子里的烛火晃荡了几下,熄灭了。
看着那漆黑的屋子,面上的神色越发的难看。
赵禄跟在身后,瞧见他那黑的滴水的脸,眼皮一跳,赶紧低下头。
“刚刚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她肚子里真的有个孩子。”坐上马车的时候,姜玉堂抬手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
“姑娘会有的。”赵禄在外面挥着马鞭,道:“世子爷与姑娘身子都好,时间一长,孩子总会有的。”
这话听到这儿,姜玉堂捏着眉心的手才放了下来。赵禄说的对,孩子早晚都会有。
反而是他,对这个未来的孩子,总要提前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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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云亲眼看着姜玉堂走出门口,全身紧紧崩起来的一根玄这才渐渐放松。
“姑娘。”
小丫鬟在一边试探着,见她神色不对,想着上前来看看。只是人才刚靠近,沈清云就瞥过头:“出去吧。”
她放下手中紧握住的茶盏,道:“关门,我要睡了。”
两个小丫鬟一脸的犹豫,世子爷可是吩咐了。要让她们时时刻刻都盯着姑娘,不准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若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就要唯她们是问。
姑娘要让她们走,她们也不敢。
收拾好东西,熄了灯后,留了个人在外面软塌上睡着。
床榻中,沈清云眼睛睁开。她听见外面的动静,直到床榻边传来细小的打呼声,她才渐渐地动了。
手指几次把在自己的手腕上,却是又不敢。如今等那小丫鬟睡了,她才敢真的把自己的手腕把上去。
指尖僵硬的伸不直,黑暗之中一双眼睛如水洗般的明亮。
搭在手腕上的手指哆嗦着。
时间越来越长,手指一颤,整个人像是泄去了全部的力气,黑暗中那张脸上,渐渐地发白。
似是不甘心,她又重新把脉了一次。
可这次的结果却依旧相同。
快三个月了…… 沈清云死死咬着唇,才没将喉咙里的声响泄露出去。
她之前都用麝香避孕,对这方面素来都放心,从未多想。何况,她月事素来不准,三两月才来都是常事。
从永昌侯府离开,她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之后又一直忙于太医院的事,什么时候有了个孩子,她竟是半点都不知。
快三个月,正是她刚要离开永昌府的时候。那段时日,姜玉堂日日到她这儿来,每日无非就是折腾她,要的格外的勤。
孩子想来就是那个时候有的。
什么避子汤……什么麝香红珠……这些东西统统都是假的。沈清云整个人颤抖,胸口里那股克制不住的呕吐感又袭来。
一想到他从来是都是骗自己,竟有一股想吐的冲动。
她死死的咬着唇瓣,怕外面的小丫鬟听见声响起疑,唇瓣都要咬破了,却都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从始至终他都是骗她的!
沈清云抬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只觉得掌心之下一片滚烫。
如今她该如何是好?她前所未有的足无措起来,明明,她从未想过要孩子啊。
这个孩子又该如何是好?
沈清云坐在床榻之间,浑身颤抖,死死咬着唇瓣不敢松开,可一声又一声压抑住的哽咽却还是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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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的小丫鬟瞧出姑娘有些不对劲,才几日下来人便消瘦了许多,连着胃口也小了。
午膳的时候姑娘吃了几口,就让人撤了下去。小厨房便煨了一盅百合银耳汤。
“姑娘,您好歹吃一些吧。”小丫鬟碰上来,道:“这几日您什么都不吃,人都饿瘦了,世子爷要是知道又该怒了。”
沈清云掀开眼帘叹了口气,她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但又怕小丫鬟察觉,只能懒洋洋的伸手接了。
她不是不吃,而是真的吃不下,自从知道肚子里有孩子后,时不时的还会想吐。
轻轻地抿了一口,等那股不适感褪了去。又凑合着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不喝了。”
她声音有些哑,小丫鬟捧着碗一脸担忧:“姑娘,你是不是喉咙不舒服啊。”
姑娘前几日出去玩见了风,自从那之后就受了凉,虽说没发高热,可说话总是低低地,整日里也是有气无力,提不起精神来。
“就算您不想看大夫,好歹也要吃些药啊。”
沈清云眉心紧闭,听到这儿眼帘颤了颤,她握了握掌心,过了许久后才低声道:“是的,我是我喉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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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堂从太子之处回来,回府就收到了白鹿书院的传信。狄院长将刘映阳等人入学以来每日的考卷派人送了过来。
他刚看了几眼,前院就来了人,跪地的是看守的侍卫长,每日里由着他来禀报沈清云每日的事宜。
侍卫手中举着小册子,一脸冷漠的读着沈清云今日说过的话。待听见喉咙疼时,眉心便是一皱。
他到小院的时候,外面霞光正好。
春日里天气渐晴,人便有些犯懒,他进去的时候,沈清云歪在美人榻上,正睡着了。
千金趴在她枕边,跟着打起了小呼噜。
见姜玉堂进来,它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扭头便拿屁股对着他,缩在沈清云怀中又继续睡。
“狗东西!”姜玉堂无声的骂了它一句,这几日伺候的嬷嬷可是说了。这猫挑嘴的很,吃肉都要吃最嫩的部分。
前几日他还让人专门去京郊打了几只野鹌鹑给它炖汤,它倒是不客气,一天一只吃的肚儿圆。
姜玉堂拿手去摸了摸它格外圆润的脑袋,千金本就烦他,见他还敢碰自己更是嫌弃的要死。
它伸了个懒腰从美人榻上跳下来。姜玉堂撇着它那头都不回的样子,心中门儿清,要不是它怕吵了沈清云,对他怕是早就一爪子抓过来了。
猫走后,沈清云身边一空,也跟着醒了。
瞧见站在美人榻边的姜玉堂她像是有些愣住,还抬手揉了揉眼睛。姜玉堂瞧见她那模模糊糊的模样,心下就是一阵泛软。
“怎么了?”他走上前,对她冷不下心肠,垂下眼帘看她:“清瘦了一些。”
“丫鬟说你这几日不用膳,喉咙不舒服?”
他抬起沈清云的下巴想瞧一瞧,可她却不配合,看着她从自己手心里溜走,只好又问。
“你不肯见太医,坐在帘子里只伸出一只手可成?”
沈清云却还是摇头,姜玉堂皱着眉心还要再说,却见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摆。
“我想出去一趟。”
姜玉堂的眉心皱的能夹死苍蝇,面上也一阵冷意。沈清云便当没瞧见,继续道:“这几日总想喝张记的豆花,张瞎子的眼睛也到了该施针的时候,我想去看看。”
“我让人给你买回来。”姜玉堂将袖子抬高,又握住她的手道:“或者让张瞎子过来。”
手还未握紧,沈清云不怎么高兴的抽开了。
姜玉堂无奈,还要再哄,却见她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就算是看犯人也得给她一个放风的时间吧。”
“你哪怕把我当只鸟,拴着链子也得让鸟去窗外看看。” 她抬起头,眼神一片迷茫:“成日关在笼子里,鸟不会死么?”
姜玉堂听到她说死字,心口就是一阵抽搐。他附身低头,在她眉心吻了吻:“我怎么会舍得把你当鸟,我永远不会,我更加不会拴着你。”
看着那双没什么神色的眼睛,他挤出一丝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如今天色不早了,去朱雀街吃一碗豆花儿就回来?”
沈清云点了点头,姜玉堂笑了笑了,将她抱的更紧了些,又道:“我也好久没吃豆花儿了,我跟你一起去?”
“世子爷不去怕是也不放心。”沈清云低着头,道:“我要穿男装去。”
没等姜玉堂开口,她倒是先解释了:“之前跟张盛夫妻两都是以男示人,那条街都认识我,出去一趟不容易早点吃完早点回来。”
早点吃完,早点回来。
姜玉堂心口微烫,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都说习惯使然,沈清云如今都知道说早点回来了。
“行。”他摸着沈清云的脑袋,道:“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