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世子爷心里还是有姑娘的,只是气姑娘把孩子流了,又伤了身子……”
话还未说完,门口又传来一道声响。姜玉堂受伤的掌心重新包扎好,跨着步子走了进来。
他往屋子里瞧了一眼,眼神落在沈清云脸上。
那目光清清冷冷的,不含表情。长靴径直的走上前,单手接过赵禄手里的药:“张嘴!”
他舀了一勺,凑过去喂她 。
沈清云唇紧紧闭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瞪着他。
“那两个小丫鬟如今倒是捡回一条命,你若是不好好喝药,是生是死可就难说了。”
沈清云眼神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恨意:“你无耻……只……只会拿别……人的命来……威胁我。”
姜玉堂乘机将药送到她嘴里,面不改色的道:“好用就行,日后这招若是不灵了,我再换别的。”
他油盐不进,眼神中也不带多少温情。
一勺药送入她口中,沈清云立即扭头咳的撕心裂肺。
她喉咙本就受了伤,痛的溢出血丝来。药虽是温的,对她来说却是烫了,何况,姜玉堂的动作也算不得多温柔。
她咳嗽了许久,将眼泪都逼了出来才止住。
姜玉堂看着她帕子上的血丝,面色沉的可怕。
可再喂药,手却放温柔了许多。低头对着勺子将药给吹凉了,才递过去。
一碗药喝了许久,姜玉堂放下空碗,赵禄又端进来一碗。
沈清云瞧见后面色便变了。
姜玉堂接了过去,照旧吹凉了再喂她。
勺子碰到唇瓣,沈清云立即偏头躲开:“我……我不喝。”
刚那一碗是治她喉疾的,这碗便就不一定了。沈清云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只觉得从心底里泛着冷意。
“你不喝也得喝!”姜玉堂半点都不退让,手依旧朝着她伸着。瞧见她惊恐的眼神,嘴里还凉凉道:“快喝,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养好身子之后给我生孩子。”
“无耻!”沈清云抓过他手里的碗,尽数泼到他脸上:“谁……谁要给……你生?”
温热的药汤顺着他的脸往下滴,泼在他的领口上。姜玉堂伸手抹了把脸,再抬起头时一张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再熬一碗上来。”姜玉堂将她手中的碗接过,递给身侧的赵禄,一张脸上阴沉沉的:“她要是再不喝,就让人给她灌下去。”
“你滚!”沈清云气的浑身发颤,拿起手边的迎枕对着他的身上砸,沙哑着嗓子对他吼一声:“你……滚!”
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说话都困难。稍一激动,又开始咳嗽。
姜玉堂看着她那趴着身子难受的模样,立即站起来伸出手想去扶她,却落到半空却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将手收回袖子里,面色却是越发的难看,眼看着姜玉堂又要发怒。
赵禄立即站出来道:“姑娘放心,这是世子爷刚找大夫开的补身子的良药。”
“姑娘小产伤了身子内里亏损。如今正虚弱。”他看着世子爷那一脸黑沉的脸,又急急道:“这药是益气补血的,并未有其它用处。”
“世子爷只是担心姑娘……”话还未说完,姜玉堂眼神瞥过去,赵禄便不敢再开口了。
很快,奴才便把药送上来。
姜玉堂又给她喂,沈清云反抗不了,只能拧着眉喝。好在她尝出药里都是滋补功效,确如赵禄所说只是补药后,这才放下心。
“药喝完了。”最后一口咽下,沈清云便偏过头,捂着唇轻轻咳嗽着,不去看他:“你可以走了。”
她消瘦的厉害,侧过头半张脸都瞧的出的冷漠。姜玉堂落在她白皙的颈脖上,目光暗沉了许多:“饭一日三餐,药一日四碗。”
“我要是知道你缺了哪一餐,少喝了哪一碗药,我便亲自过来喂给你吃,看着你喝。 ”
他冷冷的放下狠话,转身就走。赵禄跟在身后都来不及,只得小跑着劝他:“世子爷走慢一些。”
他膝盖未好,肉眼见也足以看到同样消瘦了许多。太医说日后要好好生护着,若不然膝盖出了问题,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姜玉堂坐在马车上,抬手拧着眉心,喘了口气。
他气的心口都在紧缩着,可同时一双眼睛却又有些迷茫。他与沈清云究竟是如何走到了这步?
之前她的喜欢与爱意,莫非都是假的不成?
还是说,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喜爱的时候,全心全意?不喜欢你的时候,似若草芥。
姜玉堂将头往身后一靠,抬手捏了捏眉心。
她竟然还想离开,可是自己怎么会,又如何甘心放她走?
可如今两人又到了这个地步。
沈清云对自己满是恨意,而自己对她又无法放手。
车厢内传来一声叹息,外间赵禄的手一颤,紧接着就听姜玉堂道:“把人看紧了,她身侧不能缺人。”
“再找一个哑了的婆子去看着她,不准她多说话。”
赵禄拿着鞭子的手一颤,紧接着低着头,立即道:“是。”
***
沈清云身子虚弱,足足养了几日精神气才好起来。
她身边送来了个不会说话的婆子,做事倒是尽心,只整日的跟在她身边,不肯错开一步。
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连着睡觉帘子都不能放下来。
沈清云知晓,这定然是姜玉堂吩咐的,让她不能离开人的视线。她以为自己会被逼疯,或者会崩溃,不知是不是提前有准备的原因,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都忍了下来。
只是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环境下,她一日比一日消瘦。永昌侯的补药流水似的往她这儿送,她却偏生就是养不胖。
每日里除了药之外,又开始逼她喝大量的补品,以至于沈清云见到汤汤水水就泛恶心。
刚喝过药,不过一刻钟,张婆子又给她端来一碗补品来。沈清云赶紧侧身子,急急朝后挥手:“拿下去。”
也是这婆子是个哑的,这段时日无人跟她说话,喉疾倒是好了许多。
等了许久那婆子还不走,扭头看过去,张婆子正在给她打着手语:“世子爷说了,这些补品都要喝完。”
“那你喝了吧。”沈清云抱着千金往外走,自打她身子好了一些,婆子便经常抱着千金过来陪她。
千金是个爱玩的性子,春日里天气又好,它喜欢在院子门口扑蝴蝶。
只前段时日她躺在床榻上,千金便不出去了,整日的缩在她的颈脖边陪着她,她睡觉它便在她身边守着。
屋子门口站了两个侍卫,见她要出门立马伸出手去拦。
沈清云还未开口,倒是怀中的猫扭头哈了一口气。千金生的又肥又胖,吃的好养得油光顺滑的。
哈气的时候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整只猫都大了一圈,两只眼睛瞪的老大,发起怒来气势倒是不小。
两个侍卫触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姑娘。”侍卫明显不敢得罪她,只得好声好气道:“世子爷说了,您不能出去。”
沈清云抱着猫,眉眼淡淡的:“我不出院子门,就在前面走走。”
她身后跟着的是形影不离的张婆子,身子消瘦的似是一阵风就能吹倒:“我今日就要出门,你要是敢拦我,便把姜玉堂叫过来。”
喉疾还未痊愈,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她说的不快,偶尔还咳嗽一声,只那声音淡淡的,让人不敢不听:“你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出去,那今日就相安无事。”
“何况这院子里都是你们的人,我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逃不出去。”
侍卫沉默了一会儿,挡在她面前的手便放了下来:“姑娘当心,出了事我们吃罪不起。”
沈清云见状松了口气。
她抱着猫出去,张婆子始终跟在她身后。沈清云陪着千金在院子里玩了一圈,眼神却时不时的去寻下人房的方向。
张婆子跟着千金没注意到她,便让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沈清云没多困难就找到两个小丫鬟,她们被扔在下人房的角落里,周围无人,像是要任由两人自生自灭。
早春多雨,屋内一股潮气,一走进屋就闻到一股很难闻的味道,里面还夹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沈清云闻到那股味道,扭头咳嗽了一声。
睡在床榻上的丫鬟听见声响,抬起头,瞧见是她眼睛都红了:“姑……姑娘。”
几日不见,小丫鬟脸上的肉都没了,瘦的可怜:“姑娘我好痛,救……救救我姑娘。”
她气息虚弱,只会喊疼,倒在床榻上哀嚎。
沈清云皱着眉心走过去,在额间试探了一下,才发现两人都烧得滚烫。
张婆子抱着千金寻进来,急的一额头的汗。她不会说话,进来就拉着沈清云的袖子要出去。
她力气大的厉害,拉着沈清云一直往门口走。沈清云犟不过她,只好用力将她的手掰下来。
“我出去她们两个就要死了。”
沈清云拉着她的手,惨白的唇上没有血色,咳嗽着指着里面:“你放心,我只想救人。我走不了,也不离开你的视线。”
“我并不想有人因为我而死。”沈清云道。
张婆子看了她好久,总算是放开了手。
沈清云松了口气,立即过去给查看两人的伤势。伤口血肉模糊,有的地方已经化了脓。怕是只给两人涂了些药,之后就没再管了。
再晚来个两天,伤口继续化脓,就这么烧下去,怕是就要烧没了。
她拧着眉心,剪下四周的衣裤,耐心将伤口给清理四周已经腐烂的伤口。
屋内的气味难听的要命,张婆子站在门口看着,见她不是要走,松了口气。
等过了会儿也过来端水,递帕子,帮她搭把手。屋内安安静静的,只有猫时不时的呼噜声。
沈清云忙活了两个时辰,才将两人的伤口弄干净。庆幸的是这两个丫鬟都命大,没伤到骨头,吃了些皮肉苦。
“有救吗?”见她停下来,张婆子打了手势问她。
沈清云并不想回她,只是见她刚帮了忙,还是道:“算是有救吧,如果有药的话。”
只如今她这幅样子,连出一趟自己屋子的门都千难万难。又哪有机会给他们拿药?
“那怎么办?”张婆子似是知晓她会手语,又开始比划着问她。大概是之前没人看得懂手语,更无人与她说话,张婆子显得有些兴奋。
沈清云每日在她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并不愿意理会她。撇开头,不想再看。
身后的比划声渐渐停了下来,沈清云刚松了口气。张婆子又走到她面前,冲着她比划着:“我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