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反而是恒亲王,才是陛下真正疼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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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堂从皇城中出来,后背上传来一阵潮湿,他这才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赵禄早就在一边候着,见他出来立即跑上前,跌跌撞撞的直接跪在了地上:“世子。”
直到上了马车,姜玉堂依旧惊魂未定。他此番前去根本没有全身而退的打算,最后倒是因为恒亲王拒婚这才保了一命。
“陛下贬黜您的圣旨已经下来了,无论如何世子爷能平安无事就好。”赵禄在一边道:“ 老夫人担心,说让您早些回去。”
“派人去给祖母回个话,说我无事。”姜玉堂伸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微微闭了闭眼:“去她那儿。”
车厢外,赵禄手中的鞭子一用力,马车拐了个方向往黑夜中跑去。
世子爷今日可以说是从鬼门中走了一遭,希望倒时候姑娘能多多安慰安慰。
虽然世子爷没有说,但谁都知道。若不是为了姑娘,世子不会拼着杀头的风险。
抗旨不遵,也要拒婚。
第90章 虚伪
马车停在了小院门口, 赵禄勒紧缰绳,转身往身后看去:“世子爷,到了。”
段时日世子爷一直没来, 大概是因为陛下赐婚, 怕自己到这儿来露了陷。
姑娘虽什么都不说, 可性子却敏感,世子爷应当是怕姑娘乱想。
姜玉堂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来, 打乱了赵禄的思绪。他立即低下头, 将人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陛下赏赐官职乃是荣耀,永昌侯府这才能在京都屹立不倒。可如今世子因为拒婚得罪了陛下, 只怕今晚整个京都的权贵之家都要知晓世子被陛下贬去官职。
世子爷之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天色渐晚, 青砖黛瓦的小院立在皇城脚下,显得格外清幽安静。
赵禄走上前推开门。
“瞎婆子偷懒,连灯都不点。”他边说边扭头:“世子爷您当心脚下。”
刚回头, 却见世子爷站定住了。颀长的身影站在匾额之下,冰冷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院子前方,眼神之下满是冰冷。
寒风刮在身上, 赵禄无端打了个寒战:“世子……”
姜玉堂往漆黑的屋内深深的看了一眼,随即立即转过身,眼神仿若是要吃人一般:“人不在里面。”
赵禄不信, 冲进小院将里面翻了个底朝天儿。屋内空荡荡的, 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
猫, 鹦鹉, 连着张婆子都跑了。
“世子爷您别着急。”赵禄低下头, 压根儿不敢抬头往姜玉堂脸上看:“姑娘许是出门了,保不齐很快就要回来。
然而声音越说越小,这话说出来连赵禄自己都不信。哪有人出来连猫和鸟都带走的。
“你说她是不是没有心?”夜色如墨, 姜玉堂的身影融入寒夜之间。瞧不清面上的神情,只有阴深冰冷的恨意在黑夜之间回荡:“不然怎么会如何捂都捂不暖?”
***
姜玉堂被贬,褫夺官职的消息。沈清云直到翌日一早才知晓。
乾清宫的太监嘴巴紧的跟河蚌似的,半点儿风声都不露。只知道姜世子爷是惹怒了陛下这才被罚。
至于具体原因,细枝末节旁人是半点儿都打听不到。
一入太医院,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说的都是姜玉堂的事。往常,姜世子在众人口中是提都不敢提都对象,如今一遭落魄倒是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沈清云听了一整日,越到下值的时候心下越是不安。
孟云祈都偷偷的看了她两回,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还当她是不舒服,派了小太监过来问话。
她强打精神敷衍了过去,下值后直到众人都走光了,她却还留在屋内。
“沈太医。”小太监过来拿药,瞧见她坐在书案后,提醒道:“今日是周太医当值,您若是再不去出去,只怕是宫门都要下钥了。”
天光强盛,沈清云出了神武门,道上空荡荡的并无一人。此处是宫墙门口,人烟本就稀少,她又刻意错开了下值的时间 ,更是无人。
庆幸的是,她本以为会停在角落里的马车却并不在,忐忑了一整日的心总算是稍稍平缓了下来。
一路上,沈清云都刻意注意着身后,怕身后有人跟着,故意走的很慢。
可直到了到了住处,身后都安静无人。看着面前的小院,沈清云脚步都松快了几分,上前两步一把推开门。
“张嬷嬷——”
院门推开,室内的光顺着月色洒了下来。院子门口的枣树结了果,推开门后轻轻地一声响,青涩的果子掉了一地。
青枣滚到了她脚下,沈清云面上的笑意僵了下来。
天边的月色洒下来,院子里点着火把,亮如白昼。今早她走前,张婆子还笑着送她到门口,打着手势说让她早点回来。
如今却是跪在院子门口,浑身颤抖。瞧见她后,张婆子立即想起身,双手挣扎着乱比划,嘴里支支吾吾的发出奇怪的声响声响。
“跪好了!”侍卫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张婆子被踹得扑倒再地,脸颊趴在地上不敢再抬起头了。
沈清云眼神冰冷,转过头去看向人群中的人。
今日太医院中众人口口相传的姜世子如今就站在她面前,那双清凌凌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十几名侍卫将整座小院都包围住,手中的火把亮如白日。
他那张脸笼在烈焰之中,火光在眼底跳跃着,眼底却是一阵发寒。
千金被他抓在怀中不安的挣扎,姜玉堂掐着它的后颈,喜怒不辩的声音冷冷刺过来:“倒是会藏,我等了你大半日才回来。”
想必他是昨天晚上发现他不见的。
这段时日她费劲心血,苦心筹谋才搬了出来,他却仅仅只用了半日便找到了她。
“你先把张婆子放了。”沈清云自知道逃不了,平静的走进来,默默地关上了门。
姜玉堂亲眼看见她面色欢喜的推开门,到瞧见他之后眼神变得冰冷又绝望。
就像是湖面被人扔了一颗石子,激得他由里到外全是怒火。
“我买这个奴才来是让她看着你。”姜玉堂语气阴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凌厉而炙热:“谁知她心术不正,撺掇主子搬出去。”
“来人!”他一声历吼,身后的赵禄头皮都开始疼:“拉出去打残后直接发卖了,不必来回话。”
侍卫单手拎起张婆子就往门口走,沈清云从未想过他竟会如此凶残,立即冲上前:“放手!”
侍卫被她挡着不敢伤她,抓着张婆子站在原地。
沈清云认出他就是刚刚踹张婆子的人。抬脚在他膝盖上狠狠一踹,那侍卫吃痛,双膝狠狠地跪在地上,手下意识的松开了。
她拉着张婆子挡在身后,对方可见是受了惊,年迈的身子像只受惊吓的鸟,止不住的哆嗦。
红豆从她袖子里钻出来,张婆子一边颤抖着,一边将红豆往里袖口里塞了塞。
沈清云松了口气,再往姜玉堂那看去:“是我要搬走的,不关她的事。”
姜玉堂的眼神过于的冰冷:“我记得是你答应我的三年之约,如今这才几个月?”
“出尔反尔的既然是你,那就不能怪我。”他一抬手,冷冷的看着前方:“拖出去!”
侍卫伸手就要来抓张婆子,一前一后夹击着张婆子跟本无法可躲。沈清云被几个侍卫挡着,只能看着张婆子被人拖走。
哪怕她不会说话,可那颤抖着的身子依旧显示她的害怕。
门被关上,张婆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沈清云转过头,药箱从她肩头落了下来,里面的东西碎了一地。
她推开侍卫要追上去,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掐住了脖子。姜玉堂站在她身后,单手掐住她的后颈脖。
就像是在掐一只猫。
“还想跑!”掐住她的掌心用力,硬生生掰着她的脸对着自己,看着她刚刚那平静的眼眸此时满是惊慌。
姜玉堂的语气里满是嘲弄:“我还以为你不会怕,既然没这个胆子,又哪里来的胆子敢跑?”
“我没想跑……”沈清云被他掐住脖子,呼吸不顺:“若是想走,我如何不往京城外跑?”
短促一声笑声响起,姜玉堂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哦?”
不咸不淡的语气就落在她的脸上:“是真的不想跑?还是想救外面那婆子?”
沈清云被他猜出心思,面上难看得厉害:“我……”
她是真的不想走吗?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下意识的只是搬出去,而不是彻底离开。
只是若是真的有能走的机会,她想她还是会走。
可她只是从他的屋子里搬出来,他就如此的癫狂,若她当真说出口,只怕是要撕碎了她。
“我…… 不想……”她张口,最后一个逃字却半天吐不出来。
“怎么?”姜玉堂本缓和点的面色又怒了起来:“你说一句你知错了,我今日就饶了你这一回。”
“你知错没?”
知错?
沈清云一时有些恍惚?她哪里错了?
她错在不该搬出去,还是错在没听他的话,喜怒哀乐都要由他掌控?
不……她最大的错都是因为招惹了他!
“我只是不想活在人的眼皮子底下!”她转过身,不顾被掐住颈脖的痛,一双眼睛里如同烈焰似火‘:“我有何错?”
她挥开他的手,站直身子,仰起头正对着他的眼睛。质问的语气字字有力,咄咄逼人:“你说我出尔反尔,你又何尝不是?”
“我身边有多少人跟着?背后有几双眼睛?就算是在宫里,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姜玉堂面上的神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冰冷的眼神仿若要在人心口划上一刀。
到最后只淡淡道:“是你自己不值得信任。”
“你之前逃过,还不止一次,我如何还能放心?”他就是有这种理由,轻描慢写的仿若只是简单的小事。
却又像是一只无形的巨网,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沈清云看着他那平静的模样,几句语气便想粉饰太平。他永远都学不会反思,也不懂放手!
“我没错,是你错了。”沈清云摇头,脚步渐渐地往后退。忽然一把冲出去飞快地往门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