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灿灿
回过神,身边多了一个人。李世朝后瞧一眼,傻子李延哭累睡下了。
李世调整情绪,挤出笑容:“小善,来,和二兄一起看龙舟。”
宝鸾双手托腮,趴在栏杆上,视线落到下方的人山人海,喃喃道:“齐无错真是的,这么多人,让我如何找他?”
李世忽然问:“小善,你觉得是大兄好还是二兄好?如果只能选一个人,你选谁?”
宝鸾一怔,摇摇头:“我不选,我两个都要。”
李世笑了笑,没再问。
宝鸾偷瞥李世,试图从他脸上窥出一二,可李世已经恢复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他鼓掌为龙舟喝彩,兴致来时,抓起一把铜钱往楼下洒。
宝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握住李世的手,细声同他道:“二兄,大兄有大兄的好,你也有你的好,我离不开大兄,也离不开二兄,正如以后大兄登基,江山需要大兄的执掌,也需要二兄一身武学才干安内攘外,有大兄和二兄在,方能国泰民安。”
李世心里吓一跳,颇为懊恼自己方才的问话。虽然被宝鸾察觉试探,但他也没有慌张,毕竟只是问一句,没什么大不了。
李世私心不愿宝鸾卷入斗争,他半是真半是假地装出感动的样子,匆匆将话带了过去,随后又用其他事转移宝鸾的注意力。
恰逢竞渡最引人夺目的龙舟开始比赛,江面上五艘龙舟皆出自世家显贵,整个长安城的赌坊都在赌今天的赢家。
“方才你不是想寻齐无错吗?”李世指了江面上一艘虎虎生威的龙舟,“不必寻了,他定是在那上面。”
宝鸾看过去,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上面的人,只看清船舟高幡上龙飞凤舞描着永国公府的标识。
她撑着栏杆站起来,半边身子都快伸出去。
李世怕她跌下去,从后面拉住她,若有深意笑问:“小善,以后你想尚个什么样的驸马?”
宝鸾张大眼睛寻人,随口回应:“还没想过呢。”
李世道:“可惜崔玄晖出使□□未归,若有他在,小善还用得着挑别人?”
宝鸾懵了半晌才领悟过来,双颊飞红,害羞抿唇:“二兄,不要、不要胡说。”
李世哈哈大笑,放下豪言壮志:“无论小善想要什么样的驸马,只要小善瞧上的,二兄自有千百种手段让他乖乖顺从。”
宝鸾脸更红了。
她脑海中情不自禁冒出崔玄晖的模样,表兄文韬武略,对待生人虽性情冷淡,但对家人朋友十分贴心。
他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又有救命之恩,若他做她的驸马,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想必不会起芥蒂。
这也许是个好主意。
宝鸾刚要试着想象崔玄晖以后做驸马是何情形,江上传来的号子声打断她的思绪。
视野中齐邈之站在龙舟高台上,额间系宝石抹额,一身飒爽武袍,风流倜傥,俊美无俦。
江岸两边的女郎们高呼声不断。
齐邈之朝宝鸾所在的方向招手,仿佛叫她看清楚他是如何赢得比赛,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
忽然后头另一艘龙舟追赶而来,眨眼功夫,越过永国公府的龙舟。
宝鸾瞧见那艘龙舟上有一人十分眼熟,像是她久未见面的班哥,却又不像。
她记忆里的班哥,可没这么黑啊。
第55章 ?黑茶
今日最后一场龙舟赛落下帷幕,以西郊大营蒋老将军之名出舟竞渡的龙舟后来者居上,赢下这场长安城的重金赌注。
西郊大营的名头人人皆知,他们赢下龙舟赛意料之中,但让人们惊讶的是,他们竟然会来参加竞渡。
原本永国公府的人对这场比赛十拿九稳,结果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害他们输了比赛不说,回去还要受罚。
国公爷说了,连划船都划不过的人没有资格吃饭。
丁夫们吓得瑟瑟发抖,因为他们十分确定国公爷原来的意思不是罚饿,国公爷应该是想说他们没有资格活着,彩楼里一个似仙女般的小娘子招手同国公爷说了句什么,国公爷才没有让他们去死。
齐邈之坐在宝鸾身边,接过她亲手剥的粽子,眉宇间的郁气缓缓消散。
输了比赛固然可耻,好在她有点良心,没有在他面前提及那个不知好歹败人兴致的小子。她还主动剥粽子给他吃。
一个粽子,齐邈之吃得慢条斯理。
他不喜欢吃这种黏糊糊的东西,每年端午的粽子,除非是宝鸾递给他的,否则他绝对不会吃一口。
宝鸾知道齐邈之输了比赛肯定很气,所以才在比赛结束后立马唤他上楼来还给他剥粽子。
这个人虽然爱和她置气,但是哄起来十分好哄。方才他跳下船的时候,她一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端午大好的节庆日子,他手上不该沾染血腥。
“这么热的天,你出来也不知道带把扇子。”
宝鸾将自己的轻罗团扇递到齐邈之手里,齐邈之唇间抿笑,摇起扇子。
旁边的婢子们看痴了眼。
年轻英气的郎君把玩着娘子们才用的团扇,别有一番风流韵味。
彩楼小室一分为二,宝鸾和李延同齐邈之在丝凉席这边的冰雕小山处,另一个冰雕小山挪到前方不远处,另铺竹篾席,供客人歇息。
“那些人是谁?”宝鸾指了指那几个正和李世说话的人。
齐邈之语气淡淡:“是齐家的几个嫡系子孙,刚从幽州来。”
在长安城的齐家人皆是旁系子孙,如今接嫡系子孙来,皇后定别有用意。
宝鸾没再继续问。
她一向不和齐家人亲近,见都难得见上几回,除齐邈之外,至今也就见过两个齐家人,而且还是见了面叫不上名的那种。
新来的齐家嫡系郎君们其貌不扬,穿着打扮和长安人格格不入,说得好听点是独特,说得不好听就是土气。
李世耐着性子招待这几个表亲,心里埋怨齐邈之没事找事将齐家人带到他面前来。
留在长安的齐家旁系郎君们个个自命不凡,仗着皇后是娘家人,在长安做尽丑事。偏偏皇后还不管。
李世扪心自问,其实也不能怪皇后不管,换做是他,他也不一定管。齐家人折腾来折腾去也就那点子事,无伤大雅,膈应人罢了。
就连齐邈之做的那些事,看似穷凶极恶不可饶恕,实际未曾动摇国本半分。
对李氏皇权没有威胁的恶,便算不上恶。
齐家郎君们虽和李世说话,但眼睛却不停朝宝鸾那边瞄。
李世不太高兴,他不喜欢有人当着他的面觊觎宝鸾。
瞧瞧这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
乡里巴人,一个齐姓罢了,也配窥视他妹妹!
碍于皇后的关系,李世不好直接赶人,他高声呼喊齐邈之,暗示齐邈之带人去别处逛。
纵然齐邈之想和宝鸾多说会话,这时候也不得不走了。
他和李世一样,同样不喜欢齐家人觊觎宝鸾。
换做旁人,他早就将那几个郎君的眼珠子都挖出来,可惜他们姓齐,是皇后看重的娘家人,即便是烂泥一团,也象征着皇后的面子,他不得不收敛一二。
“快,再剥个给我吃。”
齐邈之让宝鸾再剥个粽子,没用手拿,张嘴就叼住,摇着宝鸾的团扇,不情不愿地带着齐家郎君离开彩楼。
走时一个齐家郎君忍不住多看了宝鸾几眼,赤裸裸的目光尚未收回,脚腕一痛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齐邈之不动声色将手里扯落的金珠丢进草里,笑着继续走了。
婢子们连忙前去搀扶。李世假装关心几句,回身和宝鸾继续赏景。
两人聊了几句关于齐家人的话,不多时,又有客人来访。
李世刚送完齐家人,这会子正烦得不行,刚要拒绝,被宝鸾拦住。
“定是六兄。”宝鸾眼里亮闪闪。
李世想到刚才赢下比赛的那艘西郊大营龙舟,蒋老将军肯让班哥和手下一起参加竞渡,说明那小子在大营过得不错。
李世吩咐婢子:“将人迎上来。”
班哥一上楼,还没站稳,迎面一道娇影似风般扑来。
“你……你……”少女晶莹明亮的眼睛大大张着,将他从头到脚看个遍。
似有千百句话要说,她眸中秋波流转,像是思念成真的欣喜,又像是久别重逢的激动。
班哥心里咚咚作响,呼吸微重,唇角止不住上扬。
夜里才得空一见的人儿,此刻就在他眼前。
班哥用足十成的毅力才没有当众狠狠将宝鸾抱进怀里。他心跳狂烈,一眨不眨地凝视她,等着她同他说话。
宝鸾:“你好黑啊。”
班哥:“……”
宝鸾摇头叹气,拽着班哥往里走,让李世和李延评说:“你们说,他是不是变黑了?”
李世点评:“确实黑了不少。”
李延眨着大眼睛:“小善,他是谁?”
黑得让人都认不出了。
宝鸾痛心疾首。
她不停地重复看一眼撇一眼的动作,眼神反复在哀痛和惋惜中变换。
脸还是那张脸,五官依旧漂亮精致,面上却像涂了层桐油似的。
宝鸾不甘心,用手蘸了水擦拭班哥的脸。擦了好几下,仍是那个底色。
班哥万万没想到宝鸾会嫌弃他晒黑。他想到之前宝鸾见过探花郎之后送他的那些玉脂膏,原以为是她担心宫人给他准备的东西不用心,所以才拿她自己的东西给他,原来……她只是嫌弃他肌肤不够细腻白皙而已……
班哥后知后觉,这会子被宝鸾悲愤的目光注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李世拉住宝鸾:“我倒觉得六弟这个模样挺好,比以前更有气概。”
他难得说句公道话,冲班哥笑了笑:“你小子,混得不错嘛,蒋老将军的亲兵都被你拉过来划船了。”
班哥悄悄瞥视宝鸾,和李世说话声音都放得格外低沉:“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老将军体恤下属,放他们一天假,我同他们颇有交情,所以出了个主意来划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