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楚昭道:“请讲。”
“湖州夏汛户部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丁大锤道,“线索也都理顺了,臣请巡查湖州缉捕。”
果然又有很多人要倒霉了,殿内官员们互相对视,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神情恼怒,你们说查清就查清,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线索查清了就好。”皇后的声音从上边落下来,“湖州之事事关重大,除了查办贪腐之徒,还要完善堤坝水渠,所以,太傅,请安排职司协同拱卫司查办此案。”
殿内的官员们一怔,听错了吗?
皇后今天说的话有点多?
不是一句准就可以了吗?怎么提到了太傅?还请太傅协同?
诸官的视线不由都看向邓弈。
皇后说话多也没用,反正太傅不会回应。
邓弈面色木然,道:“着吏部刑部协办。”
殿内安静一片,宛如皇后说话一般无人回应。
凝滞一刻,吏部刑部才有官员回过神,忙站出来:“臣,领命。”
皇后又道:“朱大人,就辛苦你与刑部吏部再赴湖州。”
朱咏忙出列:“臣,领命。”
皇后不再说话,几个官员归列。
邓弈的声音便再次响起:“礼部,镇国王礼单可拟定好了?”
礼部的官员稍微迟钝一刻才站出来应声是。
“念来,大家一同审议。”邓弈道。
礼部官员又是些许忙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单当朝宣读。
礼部侍郎醇厚的声音抑扬顿挫回荡在殿内,殿内的官员们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心神都还停留在先前皇后与太傅的对话中。
皇后与太傅的话相比礼部侍郎念的名单短的可以忽略不计。
但意义却很大。
皇后主动让拱卫司与太傅协同,不再霸权独行。
而太傅竟然回应了皇后的话,这岂不是意味着,太傅接受皇后干政了?
这可是大变动!
……
……
散朝之后到处都是议论,太傅那边更是无数官员拜访,连新成立的紧挨着刑部的一向门庭冷落的拱卫司都有不少官员试探着走进去——
御史府自然也是人不断。
不过大家扑了空,谢燕芳下了朝就回家了。
“三公子并不在意啊,看来是早知道了。”
“既然三公子知道,这件事就没什么,大家不用太紧张。”
诸人没见到人,倒是松了口气,各自散去。
……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燕芳回到家中能避开官员们,但不能避开谢七爷。
谢七爷本告假在家没上朝,听到消息后要冲出去,撞上回来的谢燕芳。
“这件事。”谢燕芳刚迈进室内,停下脚,说,“我也不知道。”
谢七爷神情更凝重:“你竟然也不知道?”
谢燕芳道:“七叔,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事都知道。”接过婢女的巾帕擦拭,由她们解下官袍。
“但你不是说皇后跟你一样吗?”谢七爷皱眉说,有些抱怨,“她怎么想,你怎么会不知道?”
这句话听起来莫名觉得很令人愉悦,谢燕芳顿时笑了:“好,那我来好好想一想。”
说罢也不穿外袍径直在窗边蒲团上坐下,摆出一副要深思的模样。
谢七爷看着他长大的,被他从小到大戏弄够多了,此时也不上当了,无奈道:“三郎你别闹了,这可不是小事。”
这的确不是小事,谢燕芳看着桌案上的棋盘。
“昨晚皇后去见邓弈了。”蔡伯进来斟茶,对谢七爷说,“看来是两人达成协议,决定各退一步。”
谢七爷恼火:“他们各退一步,那就是一同共进一步,就要让我们无路可走了。”又问,“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明明闹得水火不容,怎么突然又和解了?”
蔡伯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七爷你知道的,虽然能窥探到宫里的动向,但太傅掌握着外城禁卫,皇后自己握着龙威军守后宫,他们近身处我们还是没办法靠近。”
两人闭门说话,外人是绝对打听不到的。
“燕芳就不该把内宫禁卫的令牌还给阿羽。”谢七爷气道。
端详棋盘的谢燕芳被点到名字,回过神,道:“不该拿的不能拿,拿了只会惹麻烦,至于皇后和太傅说了什么,不知道也无所谓。”
谢七爷道:“这还无所谓?”
谢燕芳没有像以往顺着他调侃,而是摇头又点头:“有所谓。”说着叹口气,“阿昭小姐还是太心善了。”
说罢一手拂袖,一手提笔。
“心善是好品性,但要当个好皇后,劈山斩海,怎能不心狠手辣。”
“那就由我再来助你剔了这善心吧。”
第四十一章 有监
相比于京城朝堂的动荡,云中郡这边也并不平静。
钟长荣将几封令报摔在桌案上,撞到竹筒里的令符乱晃。
“长坪关到底是发什么疯。”他骂道,“不跟西凉打,手痒是吧?自己跟自己打!”
说着抓起一旁的腰刀就向外走。
“老子亲自去,陪他们打个过瘾。”
旁边的副将们忙拦着,劝慰“将军息怒。”“已经派人过去控制住了。”“您不能去,你去了事情就真闹大了。”
钟长荣被劝住,冷笑道:“让长坪关马亮卸任,兵都带不了,还怎么打仗。”
马亮是长坪关主将。
“其实也跟他无关。”一个副将说,“是他手下军司马引发旳。”
“朝廷更换了长坪军司马吴十六。”另一个副将低声说,“吴十六这个人,虽然不起眼,也没什么功绩,但将军你也知道的,马亮还没去长坪关的时候,吴十六就已经在长坪关了,他半辈子没动过地方了,现在突然换了他,他肯定心里不服。”
钟长荣面色沉沉,道:“他有什么不服的?这一次难道只有他更换?几个将军说换也就换了。”
自从京城叙职之后,朝廷调动各地卫兵增援边军,同时调整了边军官将,让他们回防内地。
朝廷新来的监军说这是为将官们着想,战事已经两年多了,官将难免疲惫,所以调换休养生息。
“几个将军换了倒没什么,他们能带走自己的亲兵副将,到新的地方领兵数目丝毫不变,虽然可能错失边军战功,但就算没有这些战功,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地位。”一个副将说,“军司马这些人不一样啊——”
他们多数如同州郡府县中的吏,根基都在驻军地,屯田繁衍,枝繁叶茂。
突然更换调走,无疑是拔了根。
怎能不闹。
“还好将军你早有准备,提醒了马亮。”又一个副将苦笑道,“否则还不知道会闹多大。”
“朝廷也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另一个副将抱怨,“正打仗呢,换什么将官。”
他的话音落,外边响起男人的沉声。
“正因为战事要紧,所以才不容庸庸之辈霸权。”
室内几人一惊转头看去,见院落中有一位红袍大将走进来,正是朝廷新派来的监军,京卫中郎将傅城。
说是朝廷派来的,其实也就是太傅邓弈派来的。
邓弈监国,掌管玉玺兵权虎符,派出了身边亲近的京兵将官前来为使监军。
钟长荣眼神暗了暗,看着院中的值守卫兵,喝道:“傅将军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让我等失礼不相迎接!”
值守的卫兵神情懊恼,又无奈,不待他们说话,傅监军淡淡说:“本监军奉圣旨皇命而来,是我不让他们惊扰钟将军的,免得失了监察之职。”
什么监察,是偷窥吧!钟长荣脸色沉沉,冷冷道:“傅将军今日来是又监察到什么吗?”
傅监军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走进来放下几卷军册。
“长坪关军司马吴十六,篡改军册,盗取兵饷。”他说,“我是来跟钟将军你说一声,不用再调任他处,而是论罪定刑吧。”
钟长荣拿起军册翻看,骂了声脏话。
“钟将军该不会想,战事当前不便处罚吧?”傅监军似笑非笑问。
钟长荣沉声道:“傅监军多虑了,军中奖罚分明。”
傅监军点点头:“那本监军就放心了。”说着笑了笑,“钟将军深受皇后嘱托,可不要辜负皇后期待。”
这是威胁吗?威胁要用边郡的事来败坏皇后的声名?钟长荣冷冷道:“傅将军就算是奉太傅之命,也不要忘了皇恩浩荡。”
这是说太傅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臣子吗?傅监军散了笑意,道:“多谢钟将军提醒。”
说罢拂袖而去。
副将们对着他的背影啐了口“狗仗人势。”再看钟长荣,“将军,这厮仗着太傅在军中指手画脚。”
钟长荣沉着脸将手里的军册狠狠扔在桌子上:“那也是给了人家把柄,让人可以指手画脚,这个该死的吴十六,真是做得一手好账啊!竟然贪了这么多军饷!”
副将们也纷纷拿起军册看。
“真贪了很多?”“咱们也不懂这个账册啊。”“督军年年查怎么没查出来?”“这群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