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嗞咚
莫辞一身夜行装扮,锐利的眸盯着月影身后,“我倒想不到,林姑娘竟是这么无情。”
世子为了她连性命都快丢了,他以为大少爷来了,林轻染知晓情况至少会来见世子一面,却左右等不到人。
月影见他神色有异,肯定道:“你是私自来的。”
“你退下。”莫辞厉声道:“属下斗胆,还请林姑娘随我走一趟。”
他嘴上说请,却丝毫没有请的意思,今日他就是绑也要绑林轻染绑去。
“莫护卫既然不是奉世子的命令,那恕月影不能让你带小姐走。”
两人针锋相对,一直没开口的林轻染弱弱张了张嘴,她有些怕这会儿的莫辞,从月影身后探着脑袋道:“你想是把我劫持走,去见沈听竹的?”
莫辞没有吭声,林轻染道:“那你等我回屋拿两身衣裳,我还要给爹爹留封信,不然他非急死不可。”
莫辞皱眉,她在搞什么鬼?
林轻染边说边往回走,还不住的回头,“你千万别走,等等我。”
莫辞彻底傻了,林轻染不是应该不愿才对的吗?
林轻染不放心的对月影道:“你不许拦他。”
*
离开江宁,沈听竹便住到了卫先生的草寮,他实在不愿整日面对府上低迷压抑的气氛,以及母亲愈渐沧桑憔悴的面容。
倒不如住在这里来得轻松自在。
他推动轮椅坐到书案后,拿了笔蘸了颜料作画。
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进来的人。
直到搁了笔想要休息,才看到皇上竟不知何时坐在了一旁。
沈听竹笑笑,轻描淡写道:“臣的五感是越发不行了。”
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皇帝脸色沉沉,“朕以为你不知道身体的状况,卫先生说你不肯配合。”
沈听竹不置可否。
皇帝道:“你阿姐那里朕还瞒着,你再这样,是想要朕下旨命你服药?”
“皇上不如下旨命朕痊愈。”
话说到此,都沉默了下来。
皇帝微狭的眸轻抬,视线扫过他案上的画卷,“你即真这么喜欢,朕这就下旨赐婚。”
“不必,不喜欢。”沈听竹合拢画卷,这番说辞他自己都不信,也没指望皇帝会信,“草寮简陋,皇上请回罢。”
*
日夜兼程的赶路,当初进京走了一月的路,这次不消十日就到了。
下了马车林轻染觉得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她一向娇生惯养,从来也没受过这样的罪,但好歹也是都咽了下来。
万草居在深山幽谷里,待看到眼前一间间落拓的草寮,林轻染终于是抬不起不住向下掉的嘴角。
“就在这儿?”
她回过身,竟找不到莫辞和月影的身影,两人是抛下她就跑了?!
平了平气,走上前将掌心按在篱笆院门上,心口没来由得砰砰直跳,指尖曲了曲。
都到这了,现在退缩什么,林轻染声声息息,
“吱呀——”一声,惊得枝上的雀儿都飞了起,可院中的人却像毫无所觉一般。
清简宽大的衣袍将他的身形勾勒的清楚,肩胛骨清晰可见,已然瘦的形销骨立。
燥热的天,他腿上却盖着毯,雪团趴在他腿上,苍白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它。
云静风慢,一切好像随时会飘渺消散一般。
林轻染眼里酸涩的厉害,蓄起的水雾被她慌忙抹去。
懒洋洋趴着的雪团看到了它,喵了一声要起来,沈听竹提了提它的后颈,“好好的,乱动什么。”
沈听竹抬了抬眼又垂落,然后下一瞬,他抚在雪团的身上的手猛然顿住。
第057章
沈听竹没有抬眸,余光却死死盯着那一抹俏色的裙摆。
雪团从他膝上跃下,舒展了身体,跑到林轻染脚边,用爪子搭住她的绣鞋上,仰着脑袋叫。
“还记得我呐。”林轻染弯腰将雪团抱起,眼睛稍抬,悄悄往沈听竹面上打量去,他垂着眼帘,睫毛半覆,根本看不出情绪。
怎么即不惊喜,也不惊讶?就跟没瞧见她似的?
林轻染抬了抬怀里的雪团,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觉得僵站着也不是办法,清了清嗓子,想要打声招呼。
刚打开唇瓣,沈听竹却抢在了她前头开口。
“来人。”
声音短促,甚至是狼狈。
没有动静,沈听竹握紧拳头,又道:“来人!”
西侧的屋子的门被打开,头上包着巾子的药童三七跑了出来,冷不丁见到凭空出现在着山野院子里的林轻染,三七还以为是见着仙女了,揉揉眼睛,仙子朝他笑了笑。
好在他还记得回沈听竹的话,只微红着脸,也朝林轻染笑笑,便跑到了沈听竹身旁,“世子有何吩咐。”
“推我进去。”
沉凉浮躁的语气让三七微凛,自世子来了万草居后,便一直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也不上心的淡漠样子,这还是他第一回 见世子起情绪。
他不敢耽搁,推动轮椅,将沈听竹推进了东边他所住的屋子。
林轻染呆呆看着沈听竹进了屋,门被合上,留她孤零零在院子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三七虽然不认得她是谁,可就看这情形,也能觉不出对,他赶忙退到了一边。
林轻染和眼前紧闭的门板大眼对小眼,这算怎么回事?她一时竟不确定沈听竹究竟是没有看见她,还是故意躲着她。
因为抱着雪团,林轻染只能腾出一只手来敲敲门,她试探道:“二表哥。”
屋里静悄悄没有回应,她又敲了敲,“二表哥,是我呀。”
沈听竹下颌绷紧,浓沉的黑眸翻着浪涌,视线紧紧攫着映在门上的身影,他自然知道是她,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谁胆敢告诉她。
他日日夜夜都想见她,却不敢见她,也明白不可以见她,可她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眼前。
林轻染接连几日的赶路,本就累的脑子昏沉沉的,见他还一直不开门也不做声,不由得恼了起来,娇叱道:“沈听竹,你躲着我算怎么回事?”
宁愿偷偷跟着她,偷偷住在谢府,也不肯光明正大来见她。
林轻染敲得指节上的骨头都疼了,干脆拿脚尖踢了两下,“沈峙。”
三七看这形势越发不对,转身去找了卫先生。
卫先正在后头药房忙着,见三七急匆匆跑来,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外头。”三七喘着粗气,“外头,来了个找世子寻仇的姑娘。”
“寻仇?”卫先生放下手里的草药,面色肃沉,谁胆敢来这里寻仇,“世子呢?”
三七道:“躲在屋里。”
卫先生匆匆往外走,闻言反而停住了步子,侧目愕然,“躲起来了?”
三七点点头,“那姑娘先是唤世子二表哥又直呼世子的名姓,这会儿正在踢门呢。”就那架势指定是结的仇不轻。
卫先生却走回到屋内继续摆弄草药,三七不解道:“师父?”
卫先生摆摆手,“让她踢去罢。”
三七歪头摸了摸后脑勺,忧疑道:“就让她去了?”
卫先生,“让她去。”
*
林轻染是真的泄气了,无论她好说歹说,软语还是威胁,他不开门不就是不开门。
“你好歹说句话呀。”林轻染没精打采的靠在门上,“你不出声我都不知道方才是不是瞧错人,追错屋了。”
沈听竹唇角沉着,他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不好看,绣下的手握紧,“回去。”
终于开口,却把林轻染气的不行,她奔波了一路,他一张嘴就是让她回去,也不问问她累不累。
林轻染如今可不怕他,当即就回道:“换一句说。”
那头又没声音了,林轻染磨了磨瓷白的牙,她便不信他能一直躲着。
“姑娘。”
林轻染回过身,是之前那小药童。
三七道:“师父请姑娘去用午膳。”
林轻染确实也饿了,她拿掌心拍拍门,“二表哥,吃饭了。”
三七阻止道:“姑娘,世子的膳食都是送到房中用的。”
“这样啊。”规矩还挺多,林轻染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她既然都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于是跟着三七去用膳。
三七引着林轻染走进屋子,卫先生已经坐在了桌边,他和蔼一笑,“想必这位就是林姑娘?”
眼前道骨仙风的老者一定就是莫辞口中的卫先生了,林轻染一改方才的娇蛮,规规矩矩的行礼,“轻染见过卫先生。”
卫先生抬手示意她坐下,“姑娘见着世子了?”
提起这个,林轻染有些沮丧的点头又摇头,“二表哥他不开门。”
林轻染想起方才在院中所见的一眼,她离开不过也才一季的时间,沈听竹竟孱弱到了这个地步,她揪着心问:“二表哥如今的情况可是不好,我听闻他连服药也不肯。”
“确实不大好。”卫先生捋须愁叹,“但凡一个人没了求生的意志,老夫就是有千种手段也无可奈何。”
虽然早已经知道,可亲耳听卫先生这么说,林轻染还是脸色发白,她怎么也无法将记忆中的沈听竹,重叠到方才所见的孱弱身姿上。
在她的认知里沈听竹是那样厉害,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可如今他连走路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