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自己被指控,卫傅还没怎样,见彭德铎把福儿扯出来,他当即沉了脸。
“郡王倒不用牵扯出拙荆,她不是那等心肠狠毒的女子。”
之后不等其他人说话,他又道,“我等与其在此浪费口水,不如派人再详细查探一二,本官怀疑是有奸细估计借机想搅合会盟之事,所以才使出这一石几鸟之计。也许大妣吉并非是被永淳下毒所害,而永淳也非畏罪自尽,到底如何,还是查过再说。”
说着,他又对多克奇道:“多大人,本官要避嫌,此事只能麻烦你了,最好找一个有仵作经验的人,去看看永淳的尸身,说不定从她的尸身上,能查出什么端倪。”
“好,我这就去……”
这时,帐外响起一个洪亮的男声。
“不用去了,本官已经让人查验了。”
随着声音,一个人步了进来。
正是孟河。
不光有他,还有几个兵卒抬着一个上面蒙着白布的简易担架。
“永淳二妣吉确实不是死于自戕,而是为人所害。”
彭德铎见这一连串事情接连发生,先是卫傅独断专行认为有奸细,又假仁假义托了别人去查,说什么自己要避嫌。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孟河就来了,总让人感觉有一种做戏之感。
似乎知道彭德铎想法,孟河虚拱了拱手道:“事情发生后,卫大人就察觉有异,各位应该知晓,这两日我们在暗中排查奸细,卫大人遂托了本官暗中查探,而他则留在外面主持大局。本官寻此事思若真是奸细所为,二妣吉必然不会死于自戕,于是便先一步带人去查看了尸首……”
简单地描述了下大致情况,孟河又道:“当然,光凭我一人片面之词,诸位可能不信,但尸体不会说谎。”
说着,他对置放于担架上被蒙着白布的尸身,说了一句冒犯了,便亲手去揭开了白布。
其下的人,正是永淳。
永淳还保持着临死之前的模样,双目圆瞠,面孔扭曲,似乎死得十分痛苦。
福儿下意识转过头。
可下一刻,她又看了过去。
她想认真看看,这个无辜的女子到底怎么被人害死的。
“从表面上看,似乎是这位二妣吉对大妣吉下毒,之后畏罪自杀,于毡包中吊死了自己,可你们看看她的颈部……”
“本官不才,未进吏部之前,曾在刑部待过,对于各种案件及死者死因的卷宗,看过太多太多。缢死和被人勒死之后又挂上去的痕迹,是不一样的……
“……缢死伤痕不会锁闭,且斜行向上,有提空现象,而被勒死,伤痕通常会出现锁闭,且无提空现象……”
用白话点来讲,自缢是前颈部受力,导致人窒息而死,所以后颈部不会出现勒痕。而人为勒死的,作案者为了把人勒死,必然要用力,这样绳索就会在死者后颈部出现闭合型的淤痕。
“且最重要的,你们看她颈部,她的颈骨并无断裂。自缢而亡的人,整个人悬空挂在绳索上,只有颈部受力,怎可能颈骨不断裂?”
所以,永淳是被人谋害的。
一个被人谋害的人,怎可能是下毒后畏罪自杀?
沙哈里部和科莱粟部的人,久居草原之上,虽因和大燕关系密切,知道不少关内的事情。
他们知道中原任有各种神乎其神的断案手法,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且有理有据,不容人辩驳。
彭德铎郡王似乎还有些不信,示意他带来的蒙古大夫上前去查看。
蒙古大夫上前摸了摸尸身的脖颈,果然没有断裂。
这时,卫傅说话了。
“大燕和漠南各部一向关系亲近,可值此重要之际,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望两位郡王能和大燕一心,勿要中了离间之计。”
彭德铎郡王汗颜道:“卫大人见谅,本王也是一时气急……”
“亲人之死,痛如挖心,本官能理解,只怪这背后离间之人用计之深,杀人诛心,不过当下还是先找出背后凶手,平息此事才对。”
卫傅肃色道:“两位郡王,本官有一计,若能依照施行,说不定能找出背后真正凶手,以及潜藏在营地里的奸细,还望两位郡王能够配合。”
因为大燕这几个官员的从中劝和,两部才避免兵刃相见,才解开这一场误会。
彭德铎有弥补心态,萨克图心存感激,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之后彭德铎郡王假装与沙哈里部没谈拢,和萨克图在帐里打了起来。
帐外,双方人马也开始交战。
大燕的一众官员纷纷落荒而逃,走远了才又是露出又是感叹又是扼腕的神色。
看样子这是谈崩了!
两部混战,闲杂人等自然不敢靠近,巴不得躲远点,免得受池鱼之殃。
可混乱中却有人靠近窥视,还有人悄悄离开了营地,而卫傅这边派出的人,则跟着顺藤摸瓜,抓了不少人。
事情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很快。
等到傍晚时,营地里有异常的人已经抓了七七八八,也审了个大概出来。
这里头不光有卫拉特部暗藏的奸细,竟还抓到几个罗刹人的钉子。
这些奸细潜藏之深,让人瞠目结舌,竟都是跟着二部而来的,格拉图汗部有,哲布图克图汗部也有。
且是埋藏多时,连他们本部与之相熟的人,都不信对方是奸细。
显然埋藏的不是一年两年。
这次竟全动用了!
而为何会盯上永淳,其实也不难理解。
这次卫傅是会盟主使,与之来往丛密的人,自然暗中被所有人关注。
永淳和卫傅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而永淳是谁,其哈玛两个妻子之间的矛盾,稍微找沙哈里部的人打听一下就能知晓。
于是奸细就临时策划了这一出,利用其哈玛家室不稳,又牵扯三方,意图制造混乱。
他们所做的也不止这一次,之前泄露大燕前线失利的消息,也是这些奸细们做的。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从中搅黄了会盟。
……
查到本部来,格拉图汗部和哲布图克图汗部,自然不可能不知情。
谁知自己部落里竟隐藏了这么多卫拉特部和罗刹人的钉子。
卫拉特部和罗刹人为何这么居心叵测想搅黄会盟?
自然是不希望两部和大燕结盟。
敌人不愿的,自然是我愿意的。
基于这种心态,倒让卫傅一时解决了两部心思浮动之事,这倒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唯独就是可惜了那两个女人。
尤其是永淳,迷惘多年,好不容易想明白了,却惨遭毒手。
也许没有和卫傅的相遇,她还能继续平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可这个也许,显然是立不住脚的。
即使没有这场事,以她之前的情况,恐怕离发疯也不远了。
该怨卫傅吗?
这次是其哈玛带永淳前来,甚至主动让之与卫傅和福儿交往。
该怨其哈玛吗?
他也在试图解决问题,寄望用外力能让永淳想开一些。
只能说命运这个东西,总是让人唏嘘感叹。
这次事后,福儿沉默了好久,命运的无常,永淳的可惜,让她更加体会到,她和卫傅之间的来之不易。
与此同时,终于有好消息传来了。
前线大捷。
第168章
这一场仗其实并不好打。
葛布的轻敌导致首战失利,若非卫傅布置了后手,恐怕这一仗要彻底溃败。
轻敌是其一,也是没料到卫拉特部的人竟携带了那么多火器,本以为能仗着火器营打得对方抱头鼠窜,谁知被打得抱头鼠窜的是自己。
卫拉特部不可能有这么多火器,那么火器从何而来,似乎不言而喻。
幸亏卫琦带着人马从侧后及时策应了被冲散的人马,止住了溃势,后来又经历一大两小数次战役,终于打得卫拉特部向西北面逃窜而去。
捷报先到营地,再送往京城,众人俱见展颜。
营地这边关于归顺事宜,又重新提到了桌面上。
值此之际,永淳的丧事也进入了尾声,下葬的那一日,福儿专门去送了她。
看着面容憔悴的其哈玛,以及身穿丧服,却不知丧母是为何意的两个孩子,福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能抱着满都拉图和其其格,悄悄地与他们说,他们有舅舅和舅母,若是碰见什么事,阿爸又帮不了他们,就给舅舅舅母送信。
终归究底,她和卫傅只是短暂在这里停留,而两个孩子有父亲有祖父,他们所能做的,也仅只有这些。
这一战,让卫琦名声大噪。
都知道前线刚出了一名年轻的虎将,这次力挽狂澜,当为首功。
格拉图汗和哲布图克图汗两部,也就归顺之事和大燕达成一致。
一切规矩都照漠南各部来,各部的汗号都可保留,位在王爵之上,只在两部各设札萨克一名。
同时大燕也把两部的领地又扩大了,准许他们再往南迁徙,择一水草丰美之地,休养生息。
与此同时,朝廷的赐婚圣旨也下来了。
本来按理说,会盟之事已完成,这营地就该撤了,恰巧赐婚圣旨下来了,卫傅和巴衮一合计,索性就在此地把婚事办了,算是几喜凑一起。
草原上办婚礼的规矩并不复杂,但这是福儿亲手操办的第一场婚礼,索性就按蒙古人的规矩来一场,再按汉人的规矩来一场。
聘礼是绝对不能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