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反正只让写姓名籍贯,又没让写曾经坐过什么位置,谁能想到废帝的名讳叫卫奕,而其母黎潆,是皇后,其祖父祖母的名字后是冗长的谥号庙号?
他这坦坦荡荡的态度,让福儿哑口无言。
不过他确实说的没错,亲供书上也未作任何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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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名已报,接下来就该临时抱佛脚了。
别看卫傅自诩学识还算渊博,但对于县试这种最低等的科考,他并不熟稔。
幸好有现成的人可以问,卫傅找王多寿问明县试要考什么,怎么考后,就管他借了几本书研读起来。
一下子家里多了两个读书人,大家平时说话都不免小声了些。
二月对黑山村的村民来说,还是猫冬为主。此地寒冷,若是在关内,稍微暖和一点的地方,早就要开始准备春耕了,但在这里,春耕是三月中旬以后的事。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卫琦是时候该断腿了。
老爷子亲自看了后,让他准备准备。
其实也就是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提前告知他日子。
卫琦的准备是跟福儿说他想吃鸡,要一个人吃一只。
福儿看他可怜样儿。虽然这讨嫌孩子表现得一点都不怕的模样,但福儿是谁,她最会看人潜藏的情绪,卫琦在她眼里就是色厉内荏的毛孩子。
遂大发慈悲,决定给他做一只鸡。
但不是只给他一个人吃,做好之后,她先盛了一碗,特意把里面的鸡翅和鸡腿挑了出来,先给卫傅端了一碗。
卫傅看见后,笑道:“你又何必气他。”
福儿理直气壮道:“若不是我气他,他能好得这么快,若腿是好的,估计现在都能活蹦乱跳了。”
卫傅一愣,不禁想:她平时在自己面前插科打诨,跟他说说闹闹,是不是也是故意给他开心?
瞧瞧卫琦,本是皇子,却被圈禁流放,吃尽苦头。
卫琦虽一直没说他的腿是怎么伤的,但伤成那样,过程一定不好。一路流放,险死还生,还被母妃抛弃,可来到王家后,他却一点都没萎靡颓丧,成日只寻思和福儿计较吃吃喝喝。
而他,处境与之差不多。
若是一年前有人告诉他,你之后一年里会经历什么什么,他一定不会相信,即使信了,也无法想象自己能承受。
可恍恍惚惚,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就过去了,一切似乎没那么难熬,也没那么痛苦。
其实不是不痛苦,只是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她就有这样一种魔力,总会不自觉感染你,让你笑,让你多想那些好的,少想那些不好的。
“你马上要下场,我娘说读书最费脑,要多吃点好的。至于小五子,吃点边角料就行了,他又能吃又能喝,比你还壮,吃那么多好的做什么?!”福儿状似嫌弃道。
可卫傅却知道,鸡哪能补身子,怕小五熬不住,亏了身体,这次她还特意出钱买了半根参,给他备着。
只是她就是不说,还总是故意气小五。
“这么多我吃不完,你不是喜欢吃鸡翅,你也吃点。”卫傅夹了个鸡中翅,喂进她嘴里。
福儿嘴刁,吃鸡只吃鸡中翅和翅根,吃鸡腿只吃鸡腿棒,因为这几个地方的肉嫩,其他地方她嫌肉丝子太粗。
就着他的筷子,她吃了一块,感叹道:“我炖的鸡就是好吃!”
又道:“便宜小五子了,那么大一锅都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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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腿接腿过程,不宜描述,总之卫琦叫得挺凄惨的。
把附近的村民都惊动了,过来问怎么了。
老爷子难得一头大汗,从屋里走出来,说人已经晕了,但没事,腿已接好了,等醒过来就好了。
福儿等人进去看卫琦,这孩子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了,怪不得会叫那么惨。
老爷子把手上褐黑色的药膏子洗了。
这药膏子是他自己配的,据说是王家祖传的方子,专治这种断腿再续之伤。
这借口也就唬唬王家人,卫傅却知道断腿再接这种事太过惊世骇俗,即使是太医院恐怕也办不到。
若是能办到,前年平阳侯世子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因腿伤而瘸了。
断腿再接不难,难的是没有能治这个的药,这方子肯定治断腿再续,但是不是王家祖传方子那就不一定了。
福儿让她爹又去杀了只鸡,这次鸡都给了卫琦吃了,里面还放了人参,等晚上卫琦醒过来,一口就吃出了参的味道。
“这次没给你男人添碗鸡肉吃?”
福儿见他疼得脸色煞白,还在计较鸡的事,没好气道:“都给你吃了,我就给你哥盛了碗汤喝。”
“还算你有良心。”
福儿叉腰,撅着肚子道:“我怎么没良心了?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欠我一条命。赶紧多吃点,早点好,好了给我种地去。”
“能不能不种地?”
“那种菜?”
卫琦当即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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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出了太阳,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这期间王铁栓种的洞子菜,卖了两次,他都是直接拉去建京找酒楼卖掉的,自然卖不到一两银子一碟,但一斤一两是有的。
开始他不知该卖多少,没敢出价,而是让酒楼看着给。对方也没拿他当傻子,开出的价很高,还说若以后还有,就都送来。
王家人见菜价竟能卖如此之高,现在一家子都在忙这事。
不光重新搭了个柴房,把柴火都从屋里挪出去了,还把几间屋里的炕都给拓宽了,忙得是热火朝天,都想趁着天还冷,再多卖几茬菜。
卫琦的腿好得很快,也不过十来天,就能撑着拐杖挪进挪出了。
王兴齐给他做了副木拐杖,如此一来他方便什么的就不需要人搀扶了,还能出来透透气。
雪还没化,但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
卫傅拿着书在院子里。
卫琦慢慢挪到门边,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打算去考科举?”
卫傅抬头看向他,但没说话。
卫琦面色纠结且复杂,低声道:“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即使你考中了,也不一定有人敢取你。即使下面人不认识你,让你过了,再往上呢?那不是自取其辱?”
“什么叫自取其辱?”卫傅淡淡道,“凭本事考的。再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皇兄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卫琦看着卫傅的眼神格外复杂。
过了一会儿,他道:“那你还真打算靠科举打回京?”
“不靠这个靠什么?”
闻言,卫琦一愣。
他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如果是他一个人,他什么也不想了,先活下来再说以后的事。
可有皇兄在,不管卫琦承不承认,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挺佩服这位太子皇兄的,所以他不免动了点心思。
可他从没有认真去想过,他和皇兄该靠什么方式回京,怎么夺回失去的一切。
他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啥没啥,如今还是寄人篱下。
他母妃所在的陈家不用提,母妃都不要他了,陈家自然巴不得远离他这个瘟神。可皇兄的外家黎家呢?还有皇后娘娘呢?
听见卫琦问母后,卫傅脸色暗了暗。
“母后薨了。”
卫琦当即不敢再问了。
其实卫傅会这么说,也是因为前阵子大姐夫刘长山给他带了个信儿,有关京城那边的信儿。
这个消息其实不用刻意打听,新帝立后是要晓谕天下的,虽不知道皇后名讳,但知道是镇国公黎家的女儿那就够了。
卫琦不知其中内情,还以为皇后薨了后,黎家也像陈家那样选择明哲保身,不管太子皇兄了。
所以他们该怎么回京?
此时他才意识到皇兄话里的深意。
他们好像真没有回京的路。
所以皇兄才说要试试,没有路,那就所有路都试试?
第61章
“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像只蔫鸡似的进屋了?”
福儿平时看卫琦杵着拐杖挪进挪出,不能出门就在屋里挪腾,像只螃蟹似的,现在却突然变得这么安静,有点不习惯。
卫傅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就跟他说,等他腿好了,让他帮你种菜卖银子。”
“难道他不愿帮我种菜?”
福儿眉毛挑了起来:“不种菜怎么还我银子?他不光得给我种菜,等我以后开了食肆,他还得给我当跑堂伙计,不然就他这样,以后怎么赚钱娶媳妇?”
他也就才十五,她就想让他娶媳妇了!
卫琦咚咚咚挪到门前来,板着脸道:“你个守财奴,我给你种菜还不行!”
“那就行。”
福儿一笑,挺着肚子走开了。
倒把卫琦弄得一愣,对卫傅告状道:“她每次都是故意气我的。”
“她故意气你,总比你蔫头耷脑得强。”
卫琦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