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待陛下再好些,我们便去。”
细细柔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消失在唇舌间。
托在背上的手掌心滚烫,揽着腰的臂越收越紧,骨血快要融到了一起去。
最后,凌昭埋在林嘉的颈间,呼吸很重。
“嘉嘉,别动。”他低声道。
林嘉自然明白,坐在他怀里,抱着他的头,不敢动。
好容易呼吸平复了,凌昭道:“我已经置办好了宅子,待母亲一来,我们就成亲。”
林嘉问他:“四夫人当真都同意了?”
“没有父母之命,是为苟合。”凌昭摩挲着她的脸颊,“嘉嘉,你放心,三媒六聘,一样也不会少。”
“我让你,八抬大轿,抬进中门。”
林嘉叹了一口气。
凌昭知道她叹什么。
他将她往上托了托,道:“自然会有一些人笑我。那又如何。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他们以为我舍了什么名门淑女而就你是可笑,他们没有脑子想一想,什么名门淑女,若我看得上,为何早不娶?”
林嘉道:“京城有许多你的绯闻,云安姐姐至今还受那些绯闻困扰。”
凌昭立刻道:“我与她什么都没有。那些街巷传闻都不可信。”
林嘉道:“我知道,那些传闻我一听便知道都是假的。”
她又道:“只云安姐姐一个女子,纵是宗室郡主,到底还是有夫家的。她如今在夫家颇有些不睦。”
凌昭沉吟道:“与她不要深交。”
林嘉叹了口气。
凌昭赞赏道:“你也觉出来了?”
“因我知道你。”林嘉道,“你若无意,根本不会去招惹不相干的女子。你若有意,定是立刻禀过父母上门求娶。”
所以这样的凌熙臣,和云安的传闻怎么会传成那种程度?
只能是从云安那边传出来的。
利用女子名声裹挟,想要造势逼娶。
因本就是贵女,有丰厚嫁妆,世上有许多人巴巴地求娶的。若逼一逼,或许小凌探花也就顺势娶了。
郡主不像公主,娶郡主也不限制文臣仕途。
哪知道凌熙臣冷心冷性,不为所动。
云安被自己做的事反噬了。
公公看重的是联姻与嫁妆,是媳妇能带给儿子的好处,并不把小女儿心思当一回事,故而求娶。但婆婆和夫君终究还是介意的。
因在外面,总难免听到背后有人调笑。
“有些难。”林嘉道,“她是兴王的女儿。我名义上是兴王义女。”
于里子,兴王帮皇帝搭台唱戏,于林嘉也是有恩的。于面子,她是兴王义女,怎可疏远冷落兴王之女。
“没关系。”凌昭道,“待你我成亲,她自然不来了。”
说到成亲,林嘉总觉得好遥远。
“很不真的感觉,比上次还不真。”她说。
“上次”两个字,倒像真的钢针一样直刺凌昭心口,扎得滴血,窒得难受。
凌昭悄悄地喘一口气,却听见林嘉说:“因我一直没想明白,纵你喜欢我,何至于此?”
因“喜欢”这个事从来不是最重要的,的确是有一些比“喜欢”更重要的事。
比如她得过日子,他要走仕途。
凌昭抬眸:“你不明白吗?”
林嘉凝视他。
凌昭伸手拢了拢她的额发。
“我本来打算,丁忧结束后,在京城寻一位如你说的那种,门当户对的淑女,聘为妻室。”
“这个女子,为我打理后宅,生儿育女。我馈以精致生活,诰命加身。”
“从前,当我想到这个人的时候,我想,我会尊重她。圣人曰齐家,怎么齐,当然要尊重正妻。这一点,我当然可以做得到。”
“可除此之外,当我想起有这么一个女子将为我的正妻,我除了尊重二字之外,却从来没想过别的。”
“其实,”他看着她清亮的眸子,“若不遇到你,我也能过得挺好。”
“一个人若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什么,失去什么,也就无从去难过痛苦。每日里做该做之事,日子也能按部就班,循规蹈矩。”
“偏我遇到了你,嘉嘉。”凌昭的声音低沉了起来,”我不仅遇到,我还错过了你。”
“知道自己错过什么失去什么,从此,再没法安于循规蹈矩。”
此时,凌昭再回顾从前。从他点探花开始,便络绎不绝地有人给他做媒说亲。
他委实是看过许多不同的闺秀,大多十分优秀。但便是这样,凌昭都一直拖到了二十好几还没有定下来。便是因为每一位他审视的女子,不论有多么优秀,多么合适,到了凌昭这里,总是还少了点什么。
少了的这一点东西,让他觉得,不是这个人,这不是要成为他妻子的人。
或许下一个吧。可每一个,身上都少了点什么。
到底少了什么呢?
凌昭额头抵住林嘉:“嘉嘉,我如今才明白,少的……原来是喜欢。”
“万幸,我虽错过你一时,但不会错过你一世。”
林嘉恍恍惚惚,这份恍惚,被林太嫔看出来了。
“上午来的什么人呀?”她问,“囡囡说是个男的?”
林嘉不知道囡囡还说了什么,囡囡进去的时候,可能看到他们抱在一起了,不知道有没有说给婆婆听。
林嘉顿了顿,还是决定跟林太嫔交待一下。
因她是她最亲的至亲。
“婆婆。”她道,“有个人想娶我。他已经禀告了母亲,也已经获取了同意。他说,只等他母亲到了,便要来提亲。”
林太嫔看过去,问:“是合适的人吗?”
林嘉垂头道:“不太合适。他出身太好,人也太好。我的名声不好,恐怕要带累了他。”
“那不重要。”林太嫔问,“是你喜欢的人吗?”
自然是。
但这个话,林嘉想想,竟从未对别人说过。
此时此刻,真的想说,想大声说出来。
“是。”她含泪笑道,“我喜欢他喜欢到不敢告诉他。”
“婆婆,我要嫁给他。”
第157章
凌昭以翰林侍讲进左春坊左庶子, 未来要走的路线明明白白。
凌侍郎很是高兴。
没想到第二日,皇帝拖着病体上朝了,甩出了凌昭的那份《论佛寺疏》。
皇帝的态度很明白, 他要跟时间赛跑,在死之前做点什么。
太子显然是支持皇帝的——这也是寻常不会有的局面,臣子把太子的态度看得比皇帝的态度更重。
凌昭才到詹事府报道,少不得要被阁老们拎出来质询, 关于他的思路和具体的执行手段。又是一天的唇枪舌战。
太子忧心忡忡, 又不敢与人讲。他实是怕皇帝是回光返照。
只能悄悄地与太子妃哭了一场。
太子与皇帝有父子情, 太子妃自然要安慰他。只太子妃内心里自然又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当皇帝。
这半年以来她与皇后之间的形势明显地此消彼长。虽皇后有长辈身份, 终究不再敢如从前那样为难她了。
十分令人快慰。
傍晚时分。
云安郡主在家里,她的仪宾散了班回家。
婢女们上去为他宽衣解带。云安歪在榻上看闲书, 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道了句“回来啦”。
寻常女子见丈夫回家都该起迎。云安新婚的时候也这样做过, 只几年下来, 早不了。
丈夫看了她一眼,每日里都要经历一次这种不快。
妻子根本不如她婚前传的名声那样贤淑知礼。夫妻感情一般,婆媳关系更不怎么样。
待换好衣服,他走过去坐下,接过婢女递上的茶,甩给云安一句:“今天高兴吧?”
云安蹙眉看他:“有什么高兴的?”
男人讥讽一笑:“你老相好回来了, 还不高兴?”
云安的脸色难看起来:“凌熙臣回来?他回来关我什么事。”
男人更讥讽:“唷, 我都没说是谁。”
云安一噎, 脸上现出愠色:“会不会好好说话!”
男人冷笑, 转着茶盏, 道:“凌熙臣不愧是凌熙臣, 一回来就成了风云人物。今日朝堂上全在说他。他还升了正五品, 入了詹事府。”
他故意道:“我巡城的时候还看到他去詹事府了,他是愈发地好看了。只不知道哪家千金德才兼备,能与他结个姻缘配。叫别人羡慕地躲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