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别的不说,隔壁肖氏就首先看不起了。她家也是不放肖晴娘随便出去的。
肖晴娘又追着问了两句,想知道桃子是什么态度,桃子在凌九郎跟前有多大的体面,她递话能起多大作用。
林嘉虽理解她急迫又担忧的心情也招架不住,赶紧说:“我回去了。出来太久姨母要骂我的。”
回到院子里,杜姨娘午睡起了,坐在檐下凳子上篦头发。见着她,道:“我刚才仿佛听见你去了隔壁?”
院子太小,就隔一堵墙,说话大些声就不免传过来。
林嘉过去接过篦子帮她篦头发:“我刚才从九公子的水榭回来了,把事办了,就过去跟晴娘说一声。”
杜姨娘一直就不乐意林嘉帮隔壁,只白了她一眼。
林嘉笑嘻嘻地受了。
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杜姨娘也没办法,只说:“行啦,这下踏实了吧。成不成的也不在咱们,看他们家虎官儿有没有这个福气吧。”
林嘉心想,那是当然有的。
探花郎浑身都是金光,遇到他的人多少都会沾点他的福气的。不不,能遇到探花郎,同住在一个府里,就已经是福气啦。
事已经成了,又不想告诉肖晴娘,又不能告诉杜姨娘,只能自己憋着。
事能憋着,脸上的笑意憋不住。杜姨娘瞅着这傻外甥女,只对天翻个白眼。
肖晴娘也憋着呢。
她其实特别想告诉肖氏自己为家里做了大事。可又怕事情最后不成,让肖氏空欢喜一场,只能先憋着。
她一晚上都心神不宁。肖氏看出来了,问了两句,她敷衍过去了。
这一晚,隔着一道院墙,肖晴娘和林嘉,一个睡得极不踏实,一个睡得极踏实。
林嘉梦里还梦见了凌昭的书房。
每一样东西那么雅致,是凌九郎白日里起居、读书的地方,处处透着一股男子气。
林嘉梦见自己漫步在其间,没有人说她,没有人管她,好自在。
可是一回身,惊见凌九郎就负手站在槅扇门口正看着她。林嘉一下子就慌了手脚,无措起来。
可是凌九郎走过来,却也并没有说他。他好像说了什么,但梦里听不见。只看得见他神情平静。
他又走到了窗边,向远处眺望。从窗户中斜斜投入的光将他拢住。
片片尘埃都在反着光飞舞。
探花郎也在发光。
他忽然转过来头,又说了什么。
林嘉大声地喊:“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一着急,醒了。
外面隐隐天亮,又是一天开始了。
林嘉忘记梦见了什么,睡得饱饱的,精神抖擞地起来在小灶间里忙碌。
带着新鲜的点心去了梅林,交给了南烛。趁着天气好,想为三夫人采露水。
可是梅林深处又响起了琴声。
林嘉扶着梅枝,凝神听着,待一曲音落,才惊觉露水已经在日光里蒸发了。晃晃瓶子,今日才采了半瓶,这是没法给三夫人送去的。
算了,带回去自己喝吧。
而梅林深处,修长的手指按住了琴弦,止住了余音。
……
……
古诗有云:
琴瑟友之。
钟鼓乐之。
第50章
林嘉回到小院, 趁着还不晒,跳了会儿百索。喊杜姨娘一起,杜姨娘是不肯跟她疯的, 只帮她数数。
到了太阳高起来的时候,隐隐听着隔壁有人说话。
杜姨娘溜达到院墙底下立着,竖起耳朵。
林嘉无语,招手让她回来。杜姨娘只摆手让她走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过了片刻, 杜姨娘过来说:“我仿佛听着一个声音耳熟, 像是南烛小哥?”
她先是纳闷:“不该啊, 南烛小哥怎么……”
忽地反应了过来:“是不是九公子那个事成了?”
林嘉从她一说听到南烛的声音, 就知道是凌昭派了南烛过来传话的。
她笑着点点头:“大概吧。”
其实内心里是十分肯定的,毕竟凌昭是当面答应她的。探花郎可不该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只是当然不能跟杜姨娘说实话。
杜姨娘咕哝:“桃子这体面可够大的。”
“当然了。”林嘉忙说, “桃子姐是九公子跟前第一人。”
杜姨娘神思不属地, 不再说话了。心里想的是, 桃子漂亮能干还那么招人喜欢, 该不会是探花郎的房里人吧?又说是书房婢,会写字会读书的,红袖添香的那种?
要不然哪来这么大的体面,这事让她一说就成了。
林嘉问:“怎么了?”
杜姨娘撩撩头发:“没事。”
又道:“这么大的事办成了,隔壁的得好好谢谢你吧?”
“嗐,我有什么好谢的。”林嘉不以为意, “要谢就该谢人家九公子。”
杜姨娘气得伸手指戳在她额角给她顶开:“滥好人!”
林嘉只一笑, 不以为意。
肖家谢不谢的她真不在意, 因为这次事里, 她已经收获了一份莫大的快乐——不是帮虎官儿求到了旁听的资格, 而是, 她, 林嘉,竟也能办成什么事了。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呢。
杜姨娘觉得虽然傻外甥女是个滥好人,但隔壁肖氏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总该来表示一下。
谁知道此时隔壁,肖氏正送探花郎的小厮出门,听见自己女儿晴娘对那小厮说:“小哥代我问桃子姐好。”
小厮应了,离开了。
肖氏才终于从惊喜中冷静下来,生出疑窦:“九公子怎么知道咱们虎官儿的?你方才提到的又是谁?”
“桃子姐呀,是九公子身边得用的人。”肖晴娘往自己身上揽功,“我就是听她说起来,才知道原来旬日里府里的小郎君们都不休息,俱都在凌九郎那里受指点。”
“我一想,怨不得这次府试,府里一下子中了三位。虎官儿要是也能受凌九郎指点,说不定这次就也过了。”她道。
肖氏道:“他还小,你看府里的十六郎也没中。”
“行行行。”肖晴娘习惯了母亲总维护弟弟,略过去,道,“反正我就想着,要是能得了探花郎的指点,定是不一样的,就厚着脸皮求了桃子姐。你看这事,就这么办成了!”
她有点紧张,因为肖氏一直不喜欢她去结交府中仆妇,怕丢了身份,也怕遇到势利眼受折辱。
果然这次肖氏没有如以往那样呵斥她,反而吁了一口气,称赞她:“多亏你有心。”
肖晴娘松了口气,心里隐隐得意,又想起来道:“可要跟虎官儿说清楚,这次是靠了谁!”
肖氏戳她额角:“瞧把你能的。”
又若有所思道:“是得让虎官儿知道知道,毕竟以后你嫁了,还得他给你撑腰。”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这话听得次数多了,实在有点腻味。
正暗暗瘪嘴,忽然肖氏又道:“这个事多亏了那位桃子姑娘,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肖晴娘眉心一跳,忙问:“要怎么谢?”
肖氏踌躇了半天,看了看日头还早,道:“我出去一趟吧。”
匆匆解了围裙,去找六房管事的大丫鬟领对牌。
她走了,肖晴娘翻了翻自己的床头,从褥子底下掏出一个布包,解开来是一对银手镯。
她十分舍不得,摩挲半天,最后一只套在自己手腕上,把另一只又重新包起来,揣进怀里,就去了隔壁。
杜姨娘看见她,皮笑肉不笑地招呼:“晴娘来了。”
“姨娘。”肖晴娘问,“嘉娘呢?”
林嘉在东次间里推开窗户探头:“这儿呢,屋里来。”
肖晴娘便熟门熟路地去了她屋里。去了便说:“成了!事情成了!”
林嘉早知道了,一点不惊奇,只笑道:“那可好,值得加道菜。”
肖晴娘握着她的手:“多亏了你。”
林嘉道:“我不过传个话罢了。”
肖晴娘掏出怀里的小布包塞给她:“这个给你。”
“什么呀。”林嘉推辞,“不至于。”
肖晴娘执意要给她:“你拿着。这和我这个是一对的,你看。”
她解开布包,又伸出手腕:“以后咱们俩一起戴。”
这倒挺新奇的,林嘉还没有和别人这样过呢。有一回她去十三娘那,正赶上十二娘和十三娘试穿新作的衣裳。她们姐妹俩的衣裳是一样的,只在微小的细节上不一样,特别有意思。让林嘉生出羡慕。
一只银镯子也不算贵重,林嘉现在攒的私房也够自己打一只的。再加上肖晴娘执意要给她作谢礼,她便收下了:“好,以后我们一起戴。”
肖晴娘看她郑重收起来,又道:“还有个事,须得你帮我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