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第28章

作者:秋风外 标签: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他面上恭敬,心里却暗忖,那婢女本来十分木讷,跟着她几个月,竟也开始胡编乱造信手拈来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她者坏。

  “还有——”侯夫人有些欲言又止。

  江琮耐心等了片刻,也没听着后文,不禁抬眼去看。

  只见老母亲一副有口难开,痛心隐忍的复杂表情。

  他当时心中便一跳,果不其然,听着她说:“有些事,不宜操之过急——”

  “尤其是你现在这般,本就——亏空虚弱,若要强逞,反而以后——咳咳,会委屈人家。”

  真是难为了向来有话直说的母亲,当下尽力斟酌词句,既要敲打训诫,又不能太伤人自尊。

  江琮真的哑口无言了,他隐隐感觉到,这个罪名比起之前那个的严重程度,要深远得多。

  “好了,她是真心待你,以后有什么事多交流沟通,夫妻俩不怕磕碰,就怕不开口,可晓得?”

  真心待你……江琮想笑,但他听见自己说:“儿记住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母亲,他坐回椅子上,又喝了两盏冷茶才恢复平心静气。

  夜已深,月逐渐亮,窗外瀑流之声在此时尤为清晰。闭上眼,甚至能想象飞激的清湍如何撞击在岩石上,又成股溅落,碎成珠玉般的水花。

  茶味苦而涩,在他口齿之中千转百回,终究化成一声叹息,散了出去。

  江琮起身走了两步,停在窗边。

  步伐还有明显的迟钝,最后那一击真的很难接下,迅猛而刚烈,那一瞬间他仿佛幻视到烈阳在灼烧,从九天之上坠落下巨大的火星。

  任何人见过这一招的美丽,都不会轻易忘记。

  他曾想过北坡黑衣人或许很年轻,但没想到会这么年轻,世上有很多被称之为天才的人,有人这么评价过他,如今又被他碰上一个。

  大概是金玉与金玉之间有特殊的共振,他迷恋她手中连绵不息的刀光,而他知道,她也渴望同他的剑交战。

  这很有意思。两个满口谎言,处处伪装的人,在覆盖着墨色衣裳之时,反而能用冰冷杀器来互相试探交缠。

  刀锋剑尖代替所有言语,他能回忆起这三个夜晚的每一次擦刮,每一次拆解。她如何用刀风缠绕上他身体,他又是如何挑落她布下的陷阱。

  他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他们其实无比贴近。

  在二人不知道的时候,其实已经对彼此有了相当多的了解,不是装出来的柔弱或温和,是真正的内心。

  所以才会一拍即合,从谈判到落定,几乎没花什么力气。

  这种反差让他心悸。

  想到这里,江琮又叹了一口气。

  他缓步走入里间,拨开垂荡的纱帘,内里有一团身影伏在被褥之中,对他的到来没什么动静,似是睡着了。

  睡着了也应该,他无法相信她能毫发无损、轻松自主地挥出那一击。酷烈的手段往往伤人伤己,这一点他们都知道。

  他垂下眼,接着床头昏黄摇晃的光影,去看她睡颜。

  嘴唇微抿,睫毛垂着,头发洗过还不算干,此时软乎乎地贴在颊边,看上去乖巧极了。

  江琮在心中冷笑,这个人,睡着了也能有装模作样的本事。

  他弯腰倾身,掀开锦被,自己也躺了进去,在吹灭烛火的前一刻,他瞧见她眼皮上那颗小痣。

  不安分又善隐藏,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肯完全显露,跟它主人一样。

  这一夜也算曲折,从一开始的惊险凌乱,到后来的峰回路转,最后尘埃竟落定得如此悄然。

  他原本以为她会在帐里等着再折腾一番,没想到居然干脆地睡了。

  江琮闭上眼,决心不再想她。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能这般酣然安眠,为什么他不能?

  事实证明,他还真不能。

  第二天,泠琅醒来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对。

  因为背后有伤,她这一觉是趴着睡的,并不算舒服。尤其是一直做怪梦,梦见自己赤身露体躺在寒天雪地当中,被冷风吹彻。她努力寻找热源,却处处冰雪,毫无温暖。

  所以她醒来后,先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她发誓,声音真的不大,但身边立即有人睁开眼看她,那道目光中的寒意竟然比梦中雪地更甚。

  泠琅转过头,看见江琮晦暗不明的眉眼。

  她刚醒,脑子还不太清醒,不由愣愣地问:“你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江琮笑了一下,竟十分温和:“睡得可好?”

  泠琅老实道:“还行,就是有点冷。”

  “是吗?”江琮温声道,“夫人一整晚都如此,竟然会冷?”

  泠琅觉出不对味,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瞧了瞧他的。

  眼看着对方的笑容愈发柔和,她更觉得奇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江琮忽然倾身,一把抓住她手腕。

  在泠琅茫然迟钝的视线中,他将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引去。

  他几乎在咬牙切齿:“夫人真的一点想不起来了?

第26章 帐中药

  想起来什么?

  泠琅的手腕被江琮紧捏着,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她低下头去看,对方衣襟松散,露出大片胸膛, 在昏沉阴暗的帐中仍十分白皙, 而她指尖已经触到他的肌肤。

  泠琅无意识张开了嘴,她想说,夫君, 大早上不必如此投怀送抱吧——

  话终究没说出口,在对方冰冷的眼神里,她硬着头皮,努力发现他身上到底哪里不对劲。

  从紧致的下颌到脖颈, 到精致的喉结与锁骨,她终于看到,那上面有些若隐若现的……红痕?

  泠琅大感惊奇, 她挣脱他的手, 贴近去看, 只见大大小小的淡红色痕迹遍布衣领之下的肌肤, 形状不一, 色泽倒是很新鲜。

  像是才弄上去的。

  她意识到什么,干笑两声:“夫君这是何意?”

  江琮也笑,他慢条斯理地拢起衣襟:“夫人精力过人,即便在睡梦中也不忘练习拳脚, 着实令我钦佩。”

  泠琅看着他脖子, 在衣领不能遮盖的地方,仍有一处小小的红痕露出, 瞧上去暧昧极了。

  原来, 竟是她在梦中太冷, 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去贴着他乱抓乱拧……

  她咳了一声:“来玉蟾山的马车上就说过……我睡相很不好的。”

  江琮支起上身,似乎要离开:“已经有所见识了。”

  泠琅不满地说:“我还要问呢,昨晚上睡得十分冷,同你躺在一处怎么跟在冰窖里似的?”

  江琮动作一顿,侧过头道:“夫人不妨想想自己的原因?”

  泠琅眼珠乱转:“我能有什么原因?”

  江琮柔声道:“万物守恒,有无相生,夫人最后那招如此酷热炽烈,晚上遭了反噬,失点热度,不是应该的么?”

  泠琅默然,这竟被他一语道破了。

  她真的很好奇,一个成天表面上关在园子里的人,如何做到在剑术精进高超的同时,还能有这么多作战经验的?

  “夫君所说极是,”她温婉一笑,“想必也是我那一刀夺了夫君体力,夫君才会一整夜体如寒冰,相当无用,半点温暖也提供不了呢。”

  江琮默然。

  泠琅却忽然爬起来:“对了——。”

  “什么?”

  晨光熹微,帐内昏昏暗暗,漂浮着清冽香气,青年侧着脸看他,眉骨在阴影中有种险峭的弧度。

  “你的刀伤,”泠琅说,“我刚刚怎么没瞧见?”

  江琮微笑道:“我不是说过吗?当时或许还是缺点力气。”

  “放屁,”泠琅对自己十分有自信,“给我看看。”

  江琮怀疑自己听错:“看什么?”

  泠琅也怀疑自己听错:“夫君方才不是很热情么?”

  她不再废话,倾身上前,伸手试图扯他衣襟。

  江琮一抬臂,挡开她的手,泠琅当即变幻方向,左手往他身后一探,想使出一招声东击西。

  对方哼笑一声,也用左手去迎,同时右手腕翻转,招架住她往下攻来的企图。

  “夫人精力可真够足的,”他一边拆招,一边冷嘲,“睡醒起来也要先操练一番。”

  泠琅右手如游蛇一般贴过他后背,她喘着气笑道:“有如夫君这般勇猛的男子在侧,岂有不操练之理?”

  江琮闻言,肩膀一沉,运气于掌,闪电般扣住她潜伏而来的右手。泠琅一惊,试图挣开,竟是纹丝不动。

  他牢牢按着她命脉,俯身贴在她耳边低语:“这下算勇猛吗?夫人满意了?”

  泠琅正想拿白鹭楼之事嘲他,话已到嘴边,忽地哎呀一声。

  “好疼,”她可怜兮兮地叫道,“夫君,你把我弄疼了。”

  江琮一顿,马上想起他现下紧扣住的这只手,在昨晚曾经紧握住剑锋,应该留下了不浅的伤口。

  也不知她后来上药没有,就算处理过,这么折腾也该又裂开。

  他立即松手,瞧见少女已经染上朦胧湿意的双眼。正要问询,却见那楚楚泪眼忽地显现狡黠之色。

  她抬臂,火光电石之间连按他肩上两处大穴,他顿时半个身子一阵酸麻,无论如何也使不得劲了。

  泠琅不去看江琮当下是什么表情,她羞赧一笑:“不知怎的,忽然又有劲儿了呢。”

  江琮一语不发,他看着对方乌黑柔软的发顶,她起来也不顾梳理,就忙着同他比划,如今一片毛茸茸乱糟糟。

  那双手小心翼翼往他腰间去,似是要扯他系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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