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论道的太后 第16章

作者:赤色鸳鸯肚兜 标签: 古代言情

  我呆愣着坐在床上许久,只觉得一时回不过神来。

  要说我这一辈子最敬爱的长辈,非我爹莫属,他不仅是我最亲的人,我一生所有的观念和想法都来自于幼时他对我的教导。

  奈何我身有所困不能承欢膝下。

  听子新他们两口子说,我爹的身体如今还健朗,尤其他又有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天天忙得不行。

  可是若论我最孝敬的长辈,便是太后了。

  自从皇帝登基那一年我入宫,到今年太后仙去,我与她做了二十四年的婆媳了。

  人人都赞我对太后日日侍奉,纯孝至极。

  可是太后对我也是疼爱的。

  也许她的疼爱有太多的条件,但也终究是疼爱了。

  满宫这么多的嫔妃,她最看重的是我,我怀阿烁的那一年,她亲自来探望,并且当着皇帝和满宫的嫔妃说我的孩子才是皇家的正统。

  后来,太后虽然不满郑烁是个女孩,但是此后数年,太后对郑烁终究还是区别于其他皇子公主的疼爱。

  如今太后仙去,我以为她会将她寿康宫里的东西都留给她的亲生子小王爷。

  但是没有,除了不多的一些名家字画给了小王爷,还给了郑灿一匣子的古书典籍以外,她所有的金银古玩,珠宝首饰全部都留给了她的孙女,郑烁。

  这样的疼爱哪怕是带着条件的,终究也不得不让我感动。

  太后薨逝以后,最伤心的莫过于皇帝了。

  皇帝是十岁上过继给太后的,早年间他们也有过一段母慈子孝的缘分,奈何登基后为了贵妃的事闹得彼此翻了脸。

  后来这几年我在中间多番周旋,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好了很多,可终究还是都抹不开面子。

  太后生病的最后时日,皇帝撂下所有朝政日日和我一起在太后跟前伺候着,衣不解带,亲侍汤药。

  皇帝是尽了心的。

  太后这一辈子,操心最多的莫过于皇帝了,自从养了他,便殚精竭虑的为他筹谋为他算计。

  哪怕他后来登基,太后也是密切关注着朝堂,生怕有什么是不利于皇帝的。

  不论时局怎样变化,皇帝的利益对她而言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哪怕她心里挂念小王爷,也几乎从不传召。

  不论如何,她都是对得起皇帝的。

  也对得起我。

  太后虽然担忧了一辈子,但是最后的结局还是好的,在历代皇后里也算是善终了。

  至少最后的日子里,皇帝和我,小王爷和小王妃都是没有一刻不亲侍在侧的。

  皇孙和皇孙女们也在身旁。

  人生这样的结局便是挡在普通百姓的家里,也是很好的了。

  我不免也想起自己,我人生的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太后薨逝,皇帝伤心的病了一场。

  我的身子虽然也有些不好,但是皇帝都病得起不来了,我实在不好再称病了。

  只好一边主持太后的丧仪,一边照应皇帝的身体。

  太后的丧仪算是国丧,不仅内宫,前朝也得多方照应,好在有苏泽和景妃帮衬着我这事才算料理全了。

  不过就算如此,也并不轻松。

  及至太后的梓宫入土为安之后,我终于彻底病倒了。

  这一次我病得很重,一到晚上就昏昏沉沉的发着烧,有时候头痛的睡不着,有时候睡着了又胡乱的做着梦,我梦见苏泽,我的孩子们,都乘着一辆车远远的离开了。

  大多时候都会梦见太后,太后细雨绵绵般的与我说着话。

  我知道是梦,但是我醒不过来。

  我正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忽然看见昏暗的灯光下,那门口的角落里仿佛有个什么玩意儿在那儿蠕动着,吓得我心跳都慢了半拍。

  我大声的叫道,什么东西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

  我看着那一团不动了,仿佛迟疑了一会儿。

  我最近连着做噩梦,本来就心绪不稳,看见这个真是吓死了,抓起旁边的茶碗便摔了出去,给我出来!

  那个玩意儿缓缓的站起来,竟然是个人!

  待她走进了我才看清楚,竟然是恬嫔!

  阿扎,你蹲在我门口做什么呢!我带着怒气道。

  许是她看我恼了,吓得更不敢说话了,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委屈的看了看我,便站在床榻旁边开始扣手指头了。

  大约是苏泽在外边听见了动静,忙带了几个宫人进来了。

  一看见阿扎在我床边傻愣愣的站着,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谁让她进来的。

  我仍然心有余悸地问苏泽。

  苏泽一边忙着安抚我,一边又训斥阿扎。

  不是让你站门口嘛,等着娘娘醒了再来说话,你干什么了?

  一听苏泽训斥,阿扎显得更局促不安了,委屈的大眼睛又洇了水似的,嘴里嘟囔着,我只是站着太累了……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一看她这样我到又不好苛责她了,只好摆摆手道,行了,你坐这儿吧。

  她这才嗫嚅着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

  我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宫人说道,去拿些吃得过来吧。

  你大晚上的,过来我这里做什么呢?我问她。

  你一直不好,又一直睡着,我怕你醒不过来。她有些哭腔。

  你这般吓我,我才真是要醒不过来了!我叹了口气。

  她有些羞愧的坐在椅子上不敢看我,恰有宫人给她上了一桌子的奶茶糕点,她这才不羞愧了,开始吃起来。

  太医说我是心力交瘁,又受了风寒导致自己心脉受损,需得长时间的静养。

  自从太后下葬到如今,我已经在床上静养了一个多月了。

  因我病得实在是不能管事了,宫务便分给了景妃,恪妃,敦嫔和云嫔四人。

  若有什么不能拿主意的也是先来我这里报了苏泽,再由苏泽禀报我来拿主意。

  我早前便吩咐过她们不必来侍疾,也不必来看我,所以我病了这么久,宫里倒是一直清静。

  除了阿扎这么个不守规矩的想要往这里跑便要往这里跑的,更无旁人了。

  倒是皇帝,仿佛良心发现一般的,得空便要来看一看我,便是哪一日他自己不能来了,也要差人来打听打听。

  听说还经常召我这里的太医过去问话。

  早年间他也不曾对我的事这样上心,许是太后不在了给他的打击太大吧。

  前两天子新倒是在信上与我说了一件趣事。

  大概是我那时昏迷不醒着病得太重了,竟然有个大臣给皇帝上书说,皇后病重,怕是不能承天命了。

  他让皇帝不要伤心,为了江山社稷尽早捡择继后人选。

  听说皇帝听了大为恼怒,当场便让人摁着上折子的那个大臣打了一顿板子撵出宫去了。

  不想这事不知怎么让我爹知道了,我爹在家急得不行,赶紧让子新传信进来问我到底怎么样了,如何就病得那样了。

  我只好亲自写信告诉我爹我的病快好了,这才让他放心了。

  我听了这事都给气笑了,我操劳了半辈子如今病得重了,你特么连后事都不给我准备就要开始捡择继后了。

  我便是立时死了,你们也得守孝三年呢。

  我的孝子贤孙们,不要脸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吧。

  皇帝天天到底领着一群什么人啊!

  幸好这事皇帝做的够义气,不然我便是病的起不来也得去给他搅和一遭。

  上天入地,大家一起来好了!

  皇帝倒是什么都不提,面上也不显,我却是知道,这事不是这么简单。

  只怕有人早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如今太后不在了,又觉得我苏家式微,再加上前朝的大臣们也摸不准皇帝对我的态度。

  此番,不过是找了个傻子出来试试水罢了。

  皇帝大约是怕我知道了,下令这事不让任何人提起。

  若不是子新传信给我,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已被人当成死的了。

  我被这事一激,身上的病倒仿佛去了一半似的,这几天又有了些还阳的感觉。

  只是睡得还是不太安稳,动不动便要做噩梦,身上还是没有力气,但也能站起来走走了。

  百亩中庭半是苔,门前白道水萦回,爱闲能有几人来。

  小院回廊春寂寂,山桃溪杏两三栽,为谁零落为谁开。

  也许是早些年真的劳累过了,如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

  以前事最多最累的时候,我曾在心里偷偷地盼望着让自己这样病一回,便能好好的歇歇。

  可是真的病了才知道,太后当年说的都是真的。

  眼看着风平浪静的,其实一有些什么,那不安生的小鬼便要出来作怪了。

  幸好如今我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如今我有儿有女,便是一直给我撑腰的太后走了我也有再度翻盘的底气,轮不上那些人来指摘。

  郑灿这几年跟着宋将军学功夫,学得也颇有模样了。

  宋将军不仅教他拳脚功夫,如何练兵,如何排兵布阵也没少指点他。

  不仅如此,这孩子的文章写的也好,我曾将他写的两篇文章寄给我爹看过,连我爹都给予很高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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