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赤色鸳鸯肚兜
羞涩和喜悦各掺一半的融进她心里,连五公主昏昏欲睡的寡淡样子在她看来都好的不行。
五公主见簌絨突然喜上眉梢,娇羞的掩不住嘴的样子,只以为她是赢了棋而高兴不已。
遂有些生气道,簌絨,我知道这一局你要赢了,那你也不必高兴的这样明显吧。
簌絨这厢定了定心神,整理了表情才看着五公主道,公主恕罪,适才母亲派人传话说家中有事,让我此时回去。还望公主见谅。
五公主正好也困的不行了,冲她摆了摆手敷衍道,行了,走吧走吧。
簌絨如蒙大赦,忙从榻上下来认真同五公主告了别。
这才匆匆忙忙的出了萱芳阁。
穿过萱芳阁门外的荷花池,她果然远远的便看见一身天青色锦袍长身玉立的郑灿,正背对着她站着。
她听五公主说,皇后传令要准备回宫了,她真的以为不能再见他了。
此刻,她在他看不见的方向激动的不能自己,她看了一眼那个身影,这才拂了拂前额毛茸茸的碎发,敛袖缓步向亭子走去。
殿下!
日思夜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郑灿这才扭头转身,他看着这个一脸欣喜的女孩子,这个望着他,眼睛里就有光的女孩子。
他终于觉得,不论是战战兢兢的说谎,还是忐忑不安的等待,在这一刻竟都是值得的。
可他毕竟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羞于向自己的心上人表达情谊。
即便他如此眷恋这个女孩眼中动人的光芒,可是他终究不知以什么样的方式将自己这些日夜里,忐忑不安的惦记和想念在这一刻宣之于口。
簌絨看着他这样满脸通红,吞吞吐吐的样子,率先开口道,殿下今日不用去廉政斋么?
嗯,我向父皇告假了……
彼此沉默半晌,还是郑灿鼓起勇气道,上回你在晏春堂外的竹林里头等了那么久,回去的时候可曾晚了?
不曾。
簌絨听他这样说有些不自在,想说些别的,又听他道。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怕你回的晚了,家里头责备。也怕你来找我被人瞧见了,让别人无故指摘什么,这几日,我做什么都不安生,心里总想着你那一日匆忙离去的样子,竟什么都顾不得了。
如今可算见了你,我只想问一问,簌絨,你好不好?
簌絨听他这样说,心里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她自己何尝不是日夜惦记着他呢?
她一直都知道的,他的心同她是一样的。
思及此,心底竟慢慢的涌出一股甘甜,如蜜糖一般的,小心的将她的心思包裹了起来。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你不必时时挂念我,你好好儿的在陛下跟前当差才是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你不认真,少不得要训你了。
郑灿不语,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蜜饯似的物什,递给身旁的姑娘,道,这是我母后亲自做的果子,我吃着不错,你尝一尝。
簌絨有些害羞的接了过来,拈起一个尝了道,不愧是娘娘的手艺,酸甜可口,甚好。
郑灿看簌絨爱吃也觉得心声欢喜,便道,你爱吃就好,我母亲的厨艺连我父皇都称赞呢,从我幼时起,我平日里吃的糕点果子都是我母亲自己做的。待以后,你若是爱吃什么,我母亲也会做的。
少年心里最隐秘的心思,在这一刻,不觉宣之于口。
簌絨听了郑灿的话,微微有些诧异。
皇后娇养自己的幺儿子,愿意为他做些蜜饯糕点的也正常,可是自己算什么呢,一个臣下的女儿罢了,凭什么让当朝皇后亲自下厨呢?
除非,是他想让自己跟皇后有什么联系呢?
簌絨看着郑灿眉宇飞扬的样子不说话,心里满满的都是娇羞和幸福。
良久她才抬头问道,殿下既是告假了,这半日要去做什么呢?
郑灿想了想,我倒是跟我母亲说过要和榕哥练射御去,只是细想来却没什么意趣。
不如这样,咱们一同去看阿烁吧,这些时日也不知她在外祖家过的好不好。她在时我虽总是嫌她,如今她不在跟前我却有些想了,如今我们且瞧瞧她去
啊?只我们二人么?簌絨有些惊讶。
自然了,他们都忙着,咱们就不叫了。你,你这里还忙么?郑灿看着簌絨,表情带些小心。
不忙。
簌絨睁着大眼睛看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郑灿听了这两个字开心的不行,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道,那便好了,如此我们便可一同去了。
簌絨听了郑灿的想法心里复杂的不行,她虽然同五公主说过了,这半日也不用去陪她了。但也怕自己和郑灿去外头街上逛顽被她家里知道了。
她父亲是那样看重门风与名声的人,她母亲又是那样谨慎胆小,若让她们知道自己与郑灿大摇大摆在这京都的大街上晃悠,怕不是会训死她。
可是她看着郑灿的眼神,自己一点也不想拒绝。
于是她道,好。
郑灿也笑了,看着她道,多谢你。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第十章 南风吹其心
秋来高爽,没了夏日的燥热。午后只有薄薄的一层阳光照到人身上。看着清淡明亮,并不如前几日那般惹人厌烦。
郑灿和簌絨他们走的这条街十分热闹。
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食肆和商铺,里头收拾的干净,有齐整的掌柜和伶俐的小斯在里头招呼客人。
也有连铺面都没有的小商贩,便窝在那矮墙根下,或立一个红泥小炉,并几张桌子,便是一个酸梅汤的铺子。
也有架一个棚子便在下头开炉打铁的行头,有农人进去,你要什么样儿的家伙什,只一说人便能给你照原样儿打出来。
还有热闹至极的瓦肆勾栏,里边说书的,唱戏的,还有各种吃食茶水,是京都人凑热闹的好去处。
郑灿也听他师傅说起过,高祖之时,坊市分离。
几时开市,几时闭市都受官府严格管控,连普通买卖都有专人管理,需记录在册,而他父皇这一朝则大为不同。
当今皇帝主张以怀柔之策训化百姓。
注重文学科举,由此文人士子增多,朝廷政令不再抑制商贾贸易往来,连蓬门荜户都可在缴纳商税之后在自家门前摆摊贩货。
郑灿总是不能明白,为何他父皇每天起早贪黑的要那样劳累。
如今他终于看到这街市上的繁华和人们的来往匆匆,赖以的是朝廷殚精竭虑斟酌出的每一条政令。
他虽不知高祖时是什么样子,可是他想自己看见的一定就是最好的样子了。
他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簌絨,见她难掩欣喜的脸上透着一丝掩不住的热闹,心中顿觉欢喜。
看了一眼她握在袖子里的双手,原本试探着想要牵一下,奈何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
簌絨逛了一会儿,扭头看向郑灿,殿下,苏大人家到底在何处呢,这街上恐要逛完了。
大约是在前头的银碗胡同吧,咱们再往前走走……郑灿也不知是真不确定还是假不确定。
你瞧,那里有一家胭脂铺子,我们去瞧一瞧吧,你今日同我出来,我也送你一件谢礼如何?
簌絨还在一片茫然中便被郑灿牵着往前面的胭脂铺子去了。
她其实不爱什么胭脂钗环之物,只是看着他那样兴致盎然不愿阻止罢了。
她看着郑灿牵自己的手,低下头微微翘了嘴角。
铺子里的东西看着是挺精巧的,精致的珐琅彩瓷盒子里装着淡红胭脂,还有仿制的蓝色翠玉钗子。
只是她自己从不爱擦脂涂粉的,看着这些玩意儿也只觉得好看而已。
郑灿倒是一股脑的催掌柜的将顶好的东西拿上来,她看着他仿佛要一掷千金的大爷模样不觉有些好笑。
她一错眼儿到瞧见了束在阁子上的一个檀木小盒,她瞧这那盒子好看,便让店里伙计拿下来瞧。
只见那盒子里也不是旁的贵重物件,只放了一个绿檀的木梳,材质倒是不错,触手温润。做工也极精细。
那上头嵌的亮眼的小珠子不是红宝,她仔细瞧了瞧,竟是红豆。
这物件倒是精致,只她还来不及问,不想便被郑灿夺了去,连问价钱。
那掌柜看了看他们,伸出两个手指头道,绿檀珍贵,二两银子便可。
无妨,二两便二两。郑灿这般道。
他自己在怀中摸了一通才想起来,他根本就没带银子。
这下才是真的窘迫了。
他本想在身上摸索出一个值钱的物什来换的,这边簌絨早看出了他的窘迫,径自将那绿檀红豆梳子装好,还给了掌柜。
拉着郑灿出了铺子,只同他道,这里不好,我们别处逛吧。
郑灿有些羞愧,只好随着她出去了。
他真是气恨自己,怎么只知一股脑的出来,竟不说带银子呢,外头什么不要银子。
这厢他也无法,只回头看了看那铺子上头的牌匾记住了名字,跟着簌絨往前头走去了。
这厢过了银碗胡同,一转角便到了左春坊那边。
郑灿仿佛记得他母后说过,左春坊里是舅母筹建的悲田院,收容京都各条街上晃悠的乞儿与重病不能诊治的穷苦百姓们。
郑灿的心里带着一丝悲悯,也带着一丝好奇,想要去看看。
悲田院建在左春坊的僻静之处。
听说里头规模不算小,可是他眼见着门脸儿却不大,只边角处开着一扇六尺宽的樟木门,门外有一个粥摊子。
他刚走到门口,要抬腿进去的时候。
不想里头冲出一个慌慌张张的小斯,竟迎头撞了他,奈何气力不足竟自己弹到了地上。
郑灿看着这个瘦小伙计,滚到地上也不说疼,只自己嘟嘟囔囔着自顾拍打身上的泥土。
什么人呐,不晓得道儿窄么,非要站正门口!留着眼睛占地儿么!
郑灿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仔细打量着这个滚到地上拍打衣服的伙计,瞧了一会子才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