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苑其灵
李老夫人眼眶微红,双唇因为在强忍而开始颤抖,“若不是她在中间作恶,仲任怎么会郁郁而终,我又岂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老夫人说到这儿,眼泪再也忍不住,瞬间泪如雨下,“她于你有养恩,你下不去手,可于我而言,她是整个永安侯府的灾难。”
当年李仲任跪在李老夫人面前,斩钉截铁非秋春容不娶时,李老夫人最终松口,她想,能让自己儿子看上的女人,又能差到哪里去,好歹人家也救过她儿子,便是为了报恩也娶得,身份贵贱又能如何,如今上京这些勋贵,往祖上翻,哪个家里还没有几个种地的。
可谁知转日便一道圣旨从天而降,裴澜要嫁李仲任,非他不嫁。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若是裴澜真能将她做的恶事带进棺材里,我不会找她麻烦,”李老夫人一提到长公主,悲怨的情绪又被气愤取代,她拿出帕子沾着脸上泪痕,冷冷道,“可她没能瞒下。”
李老夫人将李仲任的死全部归结在长公主身上,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只要一看到长公主,便想起她死去的儿子,所以她才要离开上京,一走便是七年。
“秋春贺是个不争气的。”李老夫人一想起今日他没能要了长公主的命,便气得不轻。
李萧寒想过李老夫人会知晓此事,从他父亲死后,李老夫人对长公主的态度便能猜出一二,只是他没料到,李老夫人恨长公主到如此地步。
“祖母。”久未开口的李萧寒终于出声,他语气和缓,没有责怪与怨怼,“这些年,祖母受苦了。”
李老夫人原本已经收了帕子,在李萧寒话音落下时,她又将帕子拿出,立即捂住双眼,情绪在此刻骤然爆发,眼泪再次顷刻而下。
李萧寒起身,将她揽在怀中,“祖母,父亲临终前与我说过,他最怨的人不是裴澜,而是他自己。”
李萧寒没有资格让李老夫人轻易去原谅长公主,他也不会去开那个口,每个人都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他只是将他知道的说出来,至于能不能解开李老夫人的心结,那便只能看李老夫人如何想了。
从松兰院往云腾院走,会路过格兰院的院口,此时陆院判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他行针的手法的确了得,不过片刻就已将长公主心脉暂时护住,皇帝每日也需他来行针,他见长公主暂无危险,便不敢耽误时间,立即回宫复职。
林月芽从廊上下来,慢慢朝前走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木姑娘?”
林月芽脚步顿停,愕然抬头。
作者有话说:
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医药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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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陆渊曾想过, 如果那时他没有坚持要木姑娘去换身衣裙,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可他又想,即便她那个时候不会离开, 也终会有一日离开,他留不住她的。
既然木姑娘选择在那个时间离开, 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他若是追上前去,便是在用恩情来让她为难。
陆渊不想那样做, 他觉得他们之间应该纯粹些。
后来的一日, 祝梨问他:“木姑娘的仇家该不是夏河吧?”
明明他们要一道去集市,为何夏河一来,人就跑了呢?
陆渊怎会想不到这些, 在他看到林月芽留下的字条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且他还觉得,林月芽要躲的人不会是夏河, 而是李萧寒。
他记得李萧寒曾经与他说过,侯府里的那个小通房不愿留在李萧寒身边。
当天夜里, 陆渊生出一股冲动,他想要去彬县找李萧寒问问清楚, 他的马车已到山脚下,却又开始犹豫不决, 他当以什么身份去, 又该如何开口,不管是哪种可能性, 他都不该也不能去。
若木姑娘真的是从李萧寒手中逃走的, 他此时去寻他, 岂不是会给木姑娘添麻烦?
最后,陆渊只得坐着马车连夜回到上京。
今日一得长公主遇险的消息,他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欣喜,可随后他又在心里责骂自己不该在这种关头生出卑劣的心思。
陆院判陆值是陆渊的哥哥,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立即差人去找陆渊,他今日行针过后,势必还要回宫。陆父年事已高,行针时手会颤抖,早些年久已封针,后面几日能替长公主行针的便只有陆渊。
陆渊情绪十分复杂,他潜意识里是希望能够见她一面的,可他又不希望见到她,这个地方的确不属于她,愿她如今可以平安自在。
站在格兰院前,陆渊依旧在矛盾,祝梨提着箱子已经走进院里,回头看到愣怔在院门外的陆渊时,疑惑地冲他摆手。
陆渊叹气,最后一次环顾四周,他以为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却没想即将收回目光时,他看到那边廊上走下来一位女子。
“木姑娘?”陆渊装作偶遇,他面容惊讶,心里一时不知悲喜。
林月芽也明显怔住,在碧喜疑惑地提醒下,她收敛神色,缓步上前,在与陆渊保持一定的距离下,冲他微微颔首:陆公子。
祝梨听到陆渊喊出那一声木姑娘时,惊呆了,他两步跨出院门,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流转,而后立即意识到这是侯府,不是那栾山的小院,便又匆忙垂下眼。
木姑娘这身衣裙,身旁又跟着小婢女,祝梨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拉了拉陆渊的袖子,小声提醒,“公子,不可再耽误时间。”
两人最终什么也没说,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又各自离开。
碧喜觉得奇怪,走出一段路,才开口问她:“姑娘,方才那人是谁啊,你怎么认识的?”
林月芽抿了下唇,不打算说出来,碧喜也没再问,只是莫名心里有些不安,回头又看了几眼。
李萧寒从李老夫人那边出来,又去了一趟格兰院。
长公主方才醒了,这会儿又昏睡过去。
李萧寒将陆渊叫到外间说话。
陆渊看见李萧寒的时候,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长公主如今只是靠行针勉强护住心脉,往后这几日才是关键,我日日都需要过来与她行针,若是能挺过这几日,身子便可慢慢恢复,只是到底伤了根基,便是当下好了,日后也需要多加注意。”
陆渊说完,也没等李萧寒回话,便打算出去。
李萧寒顿了一下,跟着他一道向外走,“我看你今日情绪有些不对,可是出了何事?”
陆渊的确情绪不好,他猜到林月芽会是李萧寒口中的那位通房,可他又抱着一丝侥幸,也许木姑娘只是和李萧寒的某个案子有关,并不是他房中的人。
直到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陆渊彻底不能再去自我欺骗,他救下的那位木姑娘,的确是李萧寒的通房。
陆渊向来赞赏李萧寒,他不仅机智,还极具胆识,是个有勇有谋且端方自重的君子。
可此刻陆渊不想再同他说话。
若真是君子,又怎会强留一位有恩于他的女子。
林月芽便是帮他解媚毒的人,一想起这事,陆渊胸口更加憋闷。
“真元?”见他蹙眉迟迟不语,李萧寒再次疑惑开口,“到底是出了何事?”
陆渊收敛神色,摆手道:“无事,我先回去了,明日午后会来行针。”
陆渊向来话多,若在往常,此刻他必定会宽慰几句,甚至说些轻松逗乐的话来。
然而今日,他只是寥寥几句便要离开。
李萧寒没有再问,他将陆渊送出府,便回了云腾院。
晚膳时,他对夏河道:“将这几人押去陲州劳役。”
夏河不解,“刺杀长公主应当……”
李萧寒冷冷看他一眼,夏河忽然意识到他这是在质疑李萧寒的决定,连忙闭嘴。
李萧寒觉得今日疲乏至极,他休息了片刻,又去洗漱更衣,最后来到春和堂的时候,天已黑透。
林月芽正在屋中认真的绣着经文,面前桌上摆着一本祈福的心经。
小桃今日胳膊受了伤,碧喜也跟着跑了一日,两人此刻都已回房休息,只留季嬷嬷在屋里帮忙。
林月芽知道长公主不喜欢她,她原本也没打算往她身前凑,在她心里,她早晚有一天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没有必要去做那些无用的讨好。
季嬷嬷却是觉得,林月芽这第一逃跑次便敲断了腿,若还有下次,李萧寒能直接要了林月芽的命。
她怎会猜出事到如今,林月芽还没绝了那离开的念想,她以为林月芽已经打算踏踏实实跟在李萧寒身边。照李萧寒现在对她的态度来看,纳妾是必然的。
这日后婆母不待见,正房家世又高,李萧寒一门心思都在朝堂,那林月芽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季嬷嬷得早点为她做打算,她找来一本佛经给林月芽,让她争取这两日将这佛经绣好,便是长公主不喜爱她,看在是佛经的面上,也得收下。
林月芽停下来揉了揉眼睛,季嬷嬷将她手中的绣活接过去道:“姑娘休息一会儿,后面的我来绣吧。”
林月芽的绣法是母亲教的,而她母亲又和季嬷嬷是一个师父带出来的,两人绣法相似,看不出端倪。
林月芽喝了些水,又去接那绣活:还是我来吧。
“你呀,太实诚了。”季嬷嬷叹气,没将手中的东西给她,“谁绣不都是一样的,你且休息会儿,待我累了再换你来。”
她不懂佛经,只是觉得若是中途换人,会显得心不诚,她就是这样,要么不做,既然要做,便得做好了。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李萧寒来了。
季嬷嬷又是一愣,怎么昨夜留住在通房这里,今夜又跑来了呢,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不行,她还是得劝劝月芽,让她提醒一下侯爷,长期以往肯定会落人闲话的。
季嬷嬷过去将门打开,林月芽也起身冲李萧寒行礼。
见她桌上放着书,李萧寒还觉得新奇,走过去见是佛经,他也猜出这是要做什么。
“不必绣了。”李萧寒将那书合上。
季嬷嬷在旁解释道:“这是姑娘对长公主的心意,希望长公主身体……”
李萧寒冷冷看了一眼,季嬷嬷没敢继续说下去,她将桌面收拾整齐,烧了壶热水拿进来,便退了出去。
林月芽去净房洗漱,出来的时候发梢还沾着水珠,李萧寒靠坐在床头,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疲惫。
林月芽站在他身旁,指指他的肩头:奴婢帮侯爷捏捏肩?
李萧寒略微摇头,抬手将林月芽的小手握在掌心,顺势将她拉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