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苑其灵
她忽然意识到李萧寒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她慢慢抬眼,不舍地将糖葫芦往他面前递了递:侯爷要尝尝么?
“我不喜欢吃。”李萧寒道。
不喜欢就好,林月芽笑着立即将最后一个也塞进口中,正美滋滋地嚼着,却听李萧寒又忽然道,“但是也可以尝尝。”
啊?林月芽责怪道:侯爷不早说,我都吃完了。
李萧寒没说话,拉着她拐进一旁黑暗的小巷里,感受到林月芽指尖逐渐缩紧,他才停下脚步,可随即猛地一拉,将她直接抵到身前,俯身去品她齿尖残留的酸甜。
李萧寒从小就讨厌甜腻的味道,却不知为何,此刻的甜腻竟让他沉迷到近乎痴醉。
一连两日未碰她,李萧寒原本就有些憋得难受,此刻握着她细软的腰身,他差点就要控制不住。
直到两人齿尖的甜味渐渐消失,他才将她松开。
林月芽脸颊涨红,抬手就在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转身提着裙子气呼呼地走出巷子。
陆渊和祝梨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两人就站在巷子外,面色也颇为不对,似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见林月芽出来,祝梨悄悄望了眼自家公子。
陆渊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也只有天天同他在一处的祝梨才能看出,这笑容中藏着一股酸涩。
林月芽颇有些尴尬,回头又瞪了李萧寒一眼。
李萧寒从黑暗中出来,却是一扫方才的不悦,笑着朝陆渊点头,“真元兄今夜真是好兴致。”
陆渊原本还不能确定,现在听李萧寒这样含沙射影的话,他便清楚了,李萧寒方才应当是看到他寻过来,故意那样做的。
从前总听熊威说李萧寒是个小气的人,陆渊当时还并未觉得,现在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熊威才是对的。
明明二人见面他许久都未称他真元了,可方才出来时,他含着笑意叫他真元的时候,真真是叫人心头生出一股火气来。
陆渊笑着斜看他一眼,压着那股火气,扇子却在不经意间摇得越来越快,“还是萧寒兄兴致好,不把旁人当外人。”
陆渊说完,不给李萧寒再气他的机会,三两步走到林月芽身侧,将手中举了许久的糖人递到她面前。
林月芽方才就想吃来着,只是想到李萧寒好不容易允她吃了冰糖葫芦,若是她又要吃糖人,他肯定不会愿意。
果不其然,这糖人刚一拿到手里,便被李萧寒一张大手直接抽走,林月芽又气又恼,这次连看都没看李萧寒,便直接朝前走去。
陆渊脸色微沉,抬眼对李萧寒道:“萧寒兄若是想吃,自己买便是,抢林姑娘的作何?”
李萧寒也没好气,拉下脸直接道:“真元兄此言差矣,本候只是为了夫人身体着想,何来抢夺之说。”
陆渊登时定住,抬起折扇挡在李萧寒面前,李萧寒也停下脚步蹙眉看他。
林月芽还不知身后的情况,自顾自地继续往前逛着,祝梨和夏河一人护她一侧,便也不必担心她安危。
上次在清月楼时,李萧寒就当着陆渊的面称林月芽为“家眷”,这次直接开口道“夫人”。
陆渊少有地正色道:“萧寒兄到底是何意思?是逞口舌之快,还是确有此意?”
李萧寒抬眼看着前面那抹鹅黄的身影,语气平静道:“何时在真元眼里,我是那般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了?”
李萧寒说完见林月芽走到前面插口,便立刻要走,陆渊却又是将他拦住,再次确认道:“你要娶她?”
李萧寒没有半分犹豫,回头对陆渊道:“是。”
说完他头也未回地追随着那道身影离去。
待两人身影逐渐远去,陆渊却依旧停在原地怔愣。
最后是祝梨回头看他并未跟上,这才连忙折返回来叫他。
陆渊猛然回神。
“祝梨,”他蹙眉极深地将手中白玉药瓶掏出,犹豫着道,“我到底该不该帮她?”
祝梨知道,这件事由不得他来做主,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在旁叹了一声。
林月芽一路上边走边吃,专挑酸甜口的东西吃,尤其是那酸梅片,她不仅当场吃完一盒,竟还要买两盒带回去吃。
陆渊无声地跟在她身后,越看脸色越不对劲儿,李萧寒还当他是因为方才二人的对话,所以心情不佳,便没放在心上。
至于林月芽这胡吃海塞的模样,更是没觉出不妥,反正在他眼里,林月芽本就是这样能吃能睡。
只是最近更甚。
最后分开时,陆渊跟到永安侯府的马车旁,李萧寒也终于忍不住问道:“真元兄莫非是打算跟着我们一道回侯府?”
陆渊没心思和他斗嘴,他默了片刻,最后长出一口气,将白玉药瓶拿出来递到林月芽面前,露出笑容。
“林姑娘今夜吃得东西杂,且不好消化,这里面只有一粒药,是用来助你……”
陆渊忽然顿住,他望向林月芽,而后接着笑道,“助你消化顺畅,且还有洁齿清口的药效。”
林月芽接过药瓶,将她装于袖中。
陆渊最后离开前,又道:“只是初用时,腹中可能会略微不适,好生休养便可。”
说完,他望了眼林月芽的小腹,最终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快乐之所以叫“快”,便是因为它来得快,散得也快。
更何况这份“快乐”的背后,是刻意隐藏住的痛苦。
当他们离开永安街,身后的繁华渐渐消失,身处在寂静的黑夜里,那股不知所措又对未来彷徨的恐惧感,便瞬间涌回心头。
回去这一路上,林月芽竟没有被颠吐,直到回到侯府,路过小厨房的时候,长廊上弥漫着长公主明早要喝的人参鸡汤的味道,林月芽想强忍,却强忍不住,她捂住嘴立即弯身呕吐起来。
李萧寒这才觉察出不对,连忙叫夏河去请余大夫,此刻他也不再嫌弃,掏出帕子帮林月芽擦拭唇角上的污物。
林月芽却连忙将他推开,快步去拦夏河:我是吃多了,撑得。
夏河看不懂她说什么,只是看到她拦在面前,便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李萧寒,“侯爷,还要属下去请么?”
林月芽又回头对李萧寒着急地比划道:我真的是吃太多了,等回去吃完陆大人的药便会好的。
她忍住干呕,擦了把眼角憋出的眼泪,扁扁嘴:这么晚了,不要打扰余大夫,我不想别人笑我。
李萧寒对夏河挥了挥手,随后将林月芽横腰抱起,朝春和堂走去。
季嬷嬷一直在等林月芽,她眼皮不住地跳,听到廊上有动静,赶紧就跑了出来。
见到林月芽躺在李萧寒怀中,她便着急地连忙跟在他们旁边问:“姑娘出了什么事,姑娘这是怎么了?”
李萧寒觉得古怪,蹙眉扫了她一眼,“无妨,她只是累了。”
季嬷嬷这才意识到方才反应太过强烈,忙讪笑着道:“这么晚了,奴婢是担心姑娘,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李萧寒原本打算抱着林月芽去净房洗漱,却听夏冗忽然来报,说是边州传来急报。
李萧寒无奈将林月芽放到床榻,却没有着急走,而是望着林月芽道:“那药……”
李萧寒只是道出两个字,便没再说下去。
他想起林月芽光着脚追到他面前,指着他胸膛问他。
“侯爷可否真的信任过谁?”
他慢慢握住拳,最后也还是没将疑惑的话问出口,只是在她眉心处轻轻点了一下,“早些休息。”
说完,他转身离开。
屋里逐渐安静。
林月芽合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久后才缓缓呼出。
她好累,明明烦闷混乱至极,却还要在李萧寒面前强行做戏。
不过好在,她当真是进步了,没被看出端倪来。
碧喜同季嬷嬷都守在她身边,见林月芽眉心紧蹙,一直没有说话,便没敢上前叨扰。
林月芽垂眸望着小腹。
从季嬷嬷说她怀了孩子到现在,她都没有切实的感觉到任何异样。
她真的怀了么?
林月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问。
不知何时起,她眼泪慢慢从眼角滑落。
“月芽。”季嬷嬷原本是打算让她先自己想想清楚,可如今看到她掉眼泪,季嬷嬷的心便揪得难受,她拿小凳子坐在她身前,抬眼看着楚楚可人的林月芽,欲言又止。
林月芽长出一口气,对季嬷嬷道:这个时候了,嬷嬷想说什么便说吧。
季嬷嬷点点头,与她认真分析起来,“你今日觉得是侯爷的意思,嬷嬷觉得不是,侯爷是心疼姑娘的,不然不会在早膳的时候询问姑娘的意思,若是他私下里让余大夫换药,那便不必问姑娘,直接等着便是。”
林月芽神情未变,让季嬷嬷继续。
“这若是老夫人的意思,怕是要、怕是要……你知道,咱们整个侯府都知道,老夫人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侯府里多子多孙,所以你肚里的孩子,她应当不会伤,至于……”
季嬷嬷实在说不下去,林月芽却忽然无奈地勾着唇角道:去母留子。
“不不不!”碧喜连连摇头,“不可能的,怎么会……”
林月芽扬起满面泪痕的脸,对她缓缓道:老夫人请我们看过那场戏,不是么?
碧喜张着嘴巴还想要反驳,可一想到百花园里的那场戏,她也终于是再也说不出否认的话来。
原来一切的喜爱都是假,看起来那般慈祥和蔼的老夫人,竟在最开始就动了这样的心思。
一入侯门深似海。
果不其然,这句话林月芽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从前她还不觉得,这将近一年中,她算是深有体会。
林月芽不做他想,直接从袖中将那白玉药瓶拿出,这里面只有一颗褐色药丸。
季嬷嬷忽然愣了一下,随后压住林月芽的手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不是陆大人给的?”碧喜想到林月芽一出门,回来就多出这样一个东西,便猜测的说到。
林月芽点了点头。
季嬷嬷这才后知后觉,“你、你这是早就动了那心思?”
林月芽双眼无神地望着她道:侯爷说要我生一个孩子,他就放了我,嬷嬷说,这是真的么?
季嬷嬷惊愣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月芽似笑非笑地推开她的手:所以,不管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是侯爷的意思,又有什么区别呢?
为了永安侯府的名声,李老夫人会留下孩子,牺牲掉她,李萧寒就不会么?
他亲口说的,只要她生了孩子,就会放她走。
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孩子会比她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