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门 第81章

作者:且醉风华 标签: 婚恋 逆袭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是啊,”陆玄端茶,兀自浅啜了一口,笑道,“没想到我与元瑜倒是有这做连襟的缘分。”

  周静漪攥了攥手指,强忍着内心翻涌,沉声说道:“原本静漪不该闲论他人非,但元瑜已经被陶家害了,静漪不想看着陆三叔被人蒙在鼓里,也上了人家的套。”

  陆玄浅浅一笑,说道:“你是想说元瑜和陶家三姑娘的婚事?据我所知,此乃天降吉兆为他二人牵的缘分,亦得了圣上金口认可。”

  “我虽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其中必有内情。”周静漪道,“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元瑜才对我说陶大娘没有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后脚却就有了他与陶三娘的婚事,陆三叔并非常人,想必待听完我说了来龙去脉后,也会与我有相同想法。”

  她说完,正要接着讲陶云蔚做的事告诉对方,谁知陆玄却开口打断了她。

  “不必了,你想说的那些我已知晓。”他说,“但不知你可有想过,你来对我说这些,自己是想得到什么结果?”

  周静漪一愣。

  陆玄看了看她,说道:“此事若论对错,她确实不该将你卷进来,我代她向你道歉。只是我觉得,你还是更应该将眼光放到实际处,你若是因为憋着这口气,所以不想她嫁到陆家——这个结果我可以告诉你,是不可能的;若你要的结果是元瑜不娶陶三娘——这个结果想必不用我告诉你,你也明白亦是不可能,否则你就不会来找我,而是直接去找元瑜放弃这门亲事了。”

  周静漪倏地站了起来。

  她忿忿地压抑道:“所以,陆三叔的意思是,你明知陶大娘是个怎么样的无耻卑鄙之人,你也仍要娶她?”

  “她是什么样,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陆玄沉眸看着她,说道,“此事说到实际处,其实元瑜要娶谁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他既不可能为了你担起‘烝母报嫂’四字,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你赔上他一生——既然左右都不是为了你,那他娶不娶陶三娘又关你何事呢?陶云蔚并未拿你的事出去说嘴,元瑜也没有来说我不该娶她,你来,是为什么呢?”

  周静漪蓦地一阵语塞,顿在了原地,半晌,才苍白地驳了句:“我能有何事让她说嘴?那都是她陷害于我!”

  陆玄略感疲累地叹了口气。

  “元瑜没有烝母报嫂之心。”他平平说着,撇眸看了她一眼,“你呢?”

  周静漪心头忽窒,手脚瞬间泛起凉意,定定看着他地下意识道:“你……这是何意?”

  “我是如何看出来的,你不必问。至于陶家大姑娘,也比你想得更聪明。”陆玄将冷茶倒掉,随手重新添了杯,“她下手之前,必是早就摸清了不事,否则她为何于崔家那么多人中偏挑了你出来,你想过么?”

  “这件事你最好就在我这里打住了。”他说,“元瑜和陶三娘的婚事在圣上面前是过了眼缘的,你多说一句另有内情,就是在多往他身后架把刀子,他既免了你多虑,你也该为他想想——也为你自己想想,没必要去试探崔太夫人对你的包容有多。”

  周静漪白着脸没有说话。

  “来人,”陆玄道,“送周姑娘出去。”

第88章 提醒

  下聘这日,陆玄是亲自来的。

  陶从瑞也不知是不是果然还没习惯来的不是“陆三先生”而是自己的准女婿,高高兴兴地又亲自迎了他进门,直接就把人领书房去了。

  陶新荷看了不免就有点儿羡慕,对着她长姐叹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崔少卿才能向姐夫学学,谁说婚前不好多见面的。”

  陶云蔚默然须臾,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他们本就是不同性情的人,而且我和简之原先也是这样往来,他自然不像崔少卿那样受拘束。”

  “嚯,”陶新荷稀罕道,“阿姐你叫姐夫简之!”

  ……你这也恢复得太快了吧?

  陶云蔚好笑地撇了下嘴:“那我总不能还叫他先生吧?”

  “这倒是。”陶新荷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忽然想到什么,自己站在那儿就笑得有几分缱绻,“等成婚了,我也可以喊他元瑜。”

  陶云蔚眉梢微挑,调侃她:“我还以为陶三姑娘这样勇猛,是打算明日就改口的。”

  “我也想啊,”陶新荷坦荡道,“但他那个人性子板正,我怕他不习惯嘛。”

  陶云蔚对她这个一心往外拐的样子已是习以为常,无奈笑笑,也不多说什么,自去灶房里安排午饭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陆玄与陶从瑞前后脚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阿姐,”陶伯珪又赶紧跑了过来报信,“姐夫要走了。”

  这么快?陶云蔚有些意外,放下手里的事便快步出了院子,正见着陆玄辞别了陶爹在往外走。

  两人相望,朝着彼此迎了上去。

  “你不留下来吃过饭再走么?”陶云蔚问他。

  “有点事要去办,”陆玄微微含笑地看着她,“你我来日方长。”

  这话说的……好像是她多盼望与他待着一样。

  陶云蔚垂眸,忽不经意瞥见他手里拿的盒子,玩笑着问道:“怎么你还从我阿爹这里顺了东西走?”

  陆玄略一沉吟,伸手将盒子递了过来,淡笑道:“这是你阿爹前日在集上遇见个人卖给他的,先前他拿出来让我帮他看。你看看,可能看出什么?”

  陶云蔚狐疑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块看上去已有些年头的刻花砖,上面雕的纹饰像是什么图画,但她不太能看得明白,再就着阳光细细检视之后,讶道:“这砖里像是掺了金粉?”

  “这是金石花砖,是用少有的金瓷土烧制而成,不过它的价值并不在这里。”陆玄道,“上面刻绘的是经变图,这块只是其中一角,原画应该是《法莲经变》。”

  陶云蔚诧异道:“这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砖上画的只有几朵小花和几根线条而已啊……

  陆玄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稍有残缺的砖块左下角处,说道:“这里有半截袖角,你看,最下面的位置,连笔处是不是还有些许花瓣形状?”

  陶云蔚顺着他示意处盯了盯,点头:“好像是有点儿。”

  “刻画较之笔画难免会粗糙些,”陆玄道,“你对此画不熟悉,看不出来也是正常。”

  “但我从未听闻过有这个经。”她好奇道,“这副经变图又是讲的什么?”

  陆玄笑了笑:“这经就算是大齐的百姓也没几个人见过。说到来历,原先是有一年大雨,曲阿县那边有座山中旧寺被水冲垮了一半,被当地村民发现在禅房的空心墙后有一面绘满了画的石壁,因画上那片莲池梵境十分夺目,此事乃被视为佛陀显灵,县里官员立刻上报,当今好佛,自是龙心大悦,在得知画中绘的是侍佛之凡人者剃度舍身,于梦中登无净土得涅槃时,便决定将此画用在自己的陵寝中,以求身后大道。”

  陶云蔚隐隐有了些不祥的预感,问道:“该不会,圣上就不许此画流传了吧?”

  她说得委婉,其实便是在说皇帝要独占的意思。

  陆玄轻轻点了下头:“在完成临摹后,原先寺中石壁上那幅画就被尽数毁去了。”

  陶云蔚皱了皱眉,“这也太可惜了。”

  她虽不好佛,但却有些心疼这些古物。说来那画到底是谁留下来的,又为何留在那里,还有这经除了这一幅画之外可还留有别的?都是很值得人寻味的故事。

  “不对,”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问道,“既然原画是在石壁上,而且已经被毁了,那我阿爹这块砖又是怎么回事?”

  陆玄不动声色地回眸看了眼身后,确定四下无人,才微低了声音,说道:“因为这花砖正是圣上陵寝里用的那些。”

  “什么?”陶云蔚骇然,小心问道,“你确定么?”

  他微微颔首:“当年那壁画被雨水泡过,所以模糊缺失了一些,圣上为力求还原,找了陆、江两家和昭玄寺共同负责此事,你手中砖上的这块角落便是后来补画的其中之一。”

  “所以外面的人不可能知晓,更不可能特意找来一样的金石砖用于刻绘此图。”他说,“再有,这金石砖的颜色会随年份和放置的环境有所变化,这砖青中带金,看此色度,非十年不可成。还有这砖上细孔,你看,很均匀,可见平日里几乎不受风吹,但湿气却会有些,所以刻绘之处线条微膨,颜色也略深——综此几点,已可推知这就是从虞山陵寝里拿来的。”

  陶云蔚听到后来,已不觉有些微怔地看着他。

  “怎么,吓到了?”陆玄安抚地笑了笑,伸手过来盖上她手中的盒子,重新接了回去,并道,“放心,有我。”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害怕,就是有点羡慕你知道这么多。”

  不管这想来诓她阿爹的是谁,很明显目的都是捎带着陆、崔两家来的,现下既落在了他的手里,她觉得自己完全不必要操心什么。

  陆玄一愣,随即朗声失笑,拉了她的手道:“绵绵不必羡慕,等你嫁了我,我便倾囊相授,日日带着你读书,也不枉你叫了我这么久的先生。”

  陶云蔚想到以后能与他一起在山中读书,饮茶观雨的日子,不禁也生出了些憧憬。

  “你可莫要诓我。”她抿了抿笑,说道。

  陆玄温然道:“先前我已与你阿爹将日子定好了。”他说,“就在三月十五。”

  这日子在三娘的后面,倒是正合她意。

  不过陶云蔚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个,不用与你兄长他们商量,或是问名占卜后再决定的么?”

  “这是我的事,与他们商量做什么。”陆玄不以为意地道,“至于问名,我们俩又不是那盲婚哑嫁的,谁会去在意那个?我只要卜一卜我选的这个日子合不合适你我就行了,至于其他方面若你不放心,我也都能做。”

  她倒是没太惊讶他连这些都能包办,反而颇好奇地道:“这日子有什么特别么?我看你像是心里先定了它才看的。”

  她本是随口一问,谁知陆玄听了,却轻挑了眉梢,目光意味深长地道:“没什么特别的,也不过就是那天我‘一语成谶’,当真于灵山妙渊间得逢了神女而已。”

  ……这哪跟哪啊?

  直到她送了他出门转身回来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了那是个什么日子。

  陆玄回到金陵城后,便直接去了丞相府见他二兄陆方。

  “你看看这个。”他也不多说什么,坐下后就转手把装着金石花砖的盒子递了过去。

  陆方莫名其妙地接过,打开,仔细一看:“金石花砖,你拿这个来做什么?”

  “这砖是前日我岳翁在集上遇到人卖给他的。”陆玄说罢,提醒道,“上面的画是《法莲经变》。”

  陆方一愣,立马又向那砖石看去——这么一个小小的,没有明显特征的画上角落,明显是有人故意挑出来的,不然怎么可能偏偏就将这块卖给陶家了?

  “此事应是晋王的手笔。”陆方皱眉道。

  晋王李征前些日子刚怂恿着圣上在陵寝里加绘长生登仙的壁画,还又推荐了那无虚道人去主持,若此时闹出法莲经变图的金石砖失窃之事,他们多半会借此反咬一口。

  估计再晚两天,官府那边就会上陶家拿人去了。

  陆玄也没多说什么,端了茶,淡淡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陆方想了想,说道:“既然现在这砖在我们手里,我看就索性将计就计,晋王到时在陶家既拿不到人也拿不到砖,回过头来就该是将作司倒霉。”

  将作司倒霉,也就是楼家吃亏。

  这就等于晋王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陆玄没说话,浅啜了口茶。

  陆方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反应过来,安抚道:“陶家也没什么损失。”

  “晋王那边我去与他说,你不必惊动陶家。”陆玄放了茶盏,平声道,“这砖你先好生收着,我给你另一个建议——你们不是担心圣上奉道胜佛么?正好顺水推舟,以此砖破之。”

  陆方愣了一下:“你去找晋王,说什么?”

  “应说什么便说什么。”陆玄看了他一眼,说道,“他是张扬久了,缺教训。”

  李征抱着怀里的伶人正在腻歪,府中典客郎忽然来报,说是一闲先生来了。

  他不由怔了怔,掏掏耳朵,问道:“谁?”

  “淮阳陆氏,一闲先生。”典客郎又恭声重复了一遍。

  “呵,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的西边出来了。”李征如此说着,心里狐疑陆玄怎么会来找自己,不免也猜测会不会是与陶家那件事有关。

  但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况且按理来说就算陆家提前发现了这事,也应该是按照自己的设想那样,反过来将楼家一军吧?

  ——他也好让楼廷秀吃个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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