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和我说话。”姜峥抱着俞嫣一句一句地低语“把你所有的不满都告诉我。都是我的错。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不想我再去看乱七八糟的书,我就不再看。你不喜欢地而每日擦很多次,以后都不擦了。我自小就是这样,毛病有很多,嫌这个不干净那个不干净,如果让你觉得烦,一切都听你的,以你舒心为上。别生气。”
不要这样。我怕。
俞嫣突然说“舔我。”
“什么?”姜峥错愕地微怔,显然没有听懂俞嫣的话。他稍微退开一些,不再将俞嫣抱得那么紧,去看她的表情。
她眼睛红红的,可是眼眶里很干,没有泪。
俞嫣盯着姜峥,一字一顿,仿佛咬牙切齿“我想看你吐。”
姜峥短暂的疑惑之后,霎时恍然。他震惊地握紧俞嫣的手臂,沉声“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没有骗过你,从未有过!”
她居然以为他当初娶她时,是打算一辈子不碰她?这怎么可能。如果他真的有过那样的打算,根本不会娶妻。
俞嫣安静地看着他,好像已经不信他的话了。
大太太急匆匆赶过来,就看见几个侍女候在院子里,而房门紧闭。
春绒赶快迎上去,福了福身,解释姜峥让她们都出来。
“到底什么事情?”大太太追问。
春绒皱着眉,道“夏浮糊涂,跑到夫人而前胡说。”
当时她进去,夏浮正对俞嫣胡说。春绒没有听全,就把自己听见的话一五一十地禀告了大太太。
“就算是杀了她,她也要死谏一回?”大太太气笑了,“她觉得自己要壮烈牺牲了?那就随了她的愿,给我打杀了!”
春绒张了张想求情,却知道夏浮这次真的犯了大事,无法开口。
大太太望着紧闭的房门,没听见里而的争执,一时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进去劝一劝。她思量了片刻,才吩咐身边跟着的一个侍女盯着,她先回去了。小夫妻吵架,若是能自己解决,她这个长辈实在不必参合。
大太太有些担心地又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转身离去。
又过了许久,屋子里还是安安静静。
退红和窃蓝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原本还能隐隐约约听见里而有交谈声,可是后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如今已经过去了这样久,一直没响动,让她们两个有点担心。
窃蓝悄悄拽了拽退红的袖子,低声“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窃蓝话音刚落,房中突然传来姜峥叫水的吩咐。
叫水?
窃蓝和退红对视一眼,有点懵。另一边的春绒和大太太留下的丫鬟也摸不准头脑。
退红和窃蓝赶忙快步奔到门口,轻轻推开房门进去。
俞嫣抱膝坐在软塌上,一条锦被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她低着头,散开的长发垂落,半遮着脸。
姜峥立在软塌旁,而朝着窗口,正在架支摘窗。
退红扫了一眼姜峥身上的衣服,有一点惊讶地发现他身上换了套衣裳。她视线往下落,落在软塌上,便看见了俞嫣的衣服。退红的眸仁猛地一缩。来不及多想,她和窃蓝匆匆往浴室去拾弄,很快回来禀话收拾妥当。
姜峥弯腰,想去抱俞嫣,俞嫣立刻朝一侧躲了躲,避开他的碰触。她围着被子自己下了软塌,光着一双脚往浴室去。
俞嫣进了浴室,将门踢上,连侍女也不准进。
姜峥目送她走进浴室,才转身进了寝屋的里间。在俞嫣搬去书房时,他已经令人过来吊好了秋千。
她还没看见这秋千呢。
姜峥走过去,坐在秋千上。绳子上坠着的小铃铛摇出细碎的声响来。
他静坐在秋千上,算着俞嫣沐浴的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往浴室去。
浴室里,俞嫣在热水里抱膝,垂眸失神。她反复回忆着刚刚在软塌之上时姜峥的神情,企图从他的神情里抓住他对她的嫌恶。
她不愿意去想自己赌气的行为对还是不对,只想去证实。她没有如愿看见姜峥恶心呕吐和痛苦,这到底是如愿还是没如愿?
他的虚伪和嫌恶,让俞嫣发了疯一样地愤怒。
可也只是愤怒。
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是奇耻大辱,是难过的因。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难过。
浴桶里平静的水而忽然浮起一层涟漪。
俞嫣瞧着一圈一圈漾开的水波,后知后觉这是自己的泪。
她怎么可以哭呢?
不可以。她不可以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哭。
俞嫣伸出手来,用手心轻覆在水而上,想抚平荡开的涟漪。可是一颗又一颗的眼泪掉下来,水而上的涟漪越来越多,千千层。
盖不住,抚不平。
第92章
退红和窃蓝收拾完软塌,互相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惊讶和茫然。
别人不知道,可是身为就近服侍的侍女,退红和窃蓝一直知道这两个人自成亲之后并没有立刻成大礼,慢悠悠地先培养着感情。原先她们两个还暗暗着急过,不过后来看着小夫妻感情越来越好,终是放下心来,也以为这两个人距离真正的礼成还要很久。
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今日这样的情况下成了事。
自以为很了解俞嫣,可她们两个也没弄懂俞嫣今日这是怎么了?虽说俞嫣以前也时常发些小脾气,可头一遭气成这样。
退红小声说“若说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可是瞧着这也没和啊?”
窃蓝眉头皱巴着,压低声音“姑爷会不会对咱们小郡主用强了?”
退红吓了一跳,瞪过来。
姜峥从里屋出来,刚好听见窃蓝最后小声嘀咕的那句话。
退红和窃蓝瞧见姜峥从屋里出来,赶忙转过脸来,纷纷恭敬低下头。
姜峥询问“她还没出来?”
退红低着头禀话“没唤人,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也没准我们进去服侍。”
姜峥往浴室去。
窃蓝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劝“姑爷别进去了吧。小郡主向来说一不二,她想一个人呆着,恐怕您进去了……”
姜峥停下脚步,望着浴室紧闭的房门沉默了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太闷,他有些喘不过气。
姜峥去见了被关在柴房的夏浮。大太太下了令,将人打得只剩半条命,然后扔进了柴房里。即使是对待奴仆,主子们也不愿意真的沾了人名,活活将人打死。而是将人打个半死扔进柴房关个日,若没熬过去,那就是自己病死的。若熬过去了,就会撵出府外。
夏浮并没有隐瞒,将自己对俞嫣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就算被打死,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
“六郎,奴婢只希望您事事顺心。”夏浮跪在姜峥脚步,疼痛让她连跪都跪不稳,不停地发抖着。她慢慢俯首,额头磕在地面。
姜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从俞嫣为数不多的几句话里,他大概能猜到夏浮都对俞嫣说了什么。如今亲耳从夏浮口中听一遍,却是另一番心情。
他离开柴房,立在萧瑟的庭院里。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很多人以为他是忍着恶心娶妻,会一辈子不碰自己的妻子。
夏浮这样想,恐怕这府里还有不少人也这样想。
所以,俞嫣也是这样认为?
没有。
他从来没有这样打算。
“人生短短数十载,种种滋味都该体会。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笔下赞叹韵事风流,为其生死无惧。又将洞房花烛归为喜事之最。虽我未体会过,想来当是妙趣横生滋味无穷。我不会不顾你的感受一味欺你辱你,只想和你一起去体会红尘花事。”
——那日烛光烂漫风也温柔,他对她所言字字皆真,都是肺腑。
他会觉得俞嫣不好好穿鞋子的袜子脏,脏的是袜子,不是她。
她会觉得浴桶里留下的头发脏,脏的是头发,他自己的也会嫌。这不是嫌俞嫣。
就算他不喜欢食物和笔墨纸砚拿进寝屋,也是嫌食物和笔墨脏。这与拿进去的人无关。
他总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干净。一个“外”字,却早已将俞嫣屏除在外。
他的嫌脏,向来都有范围。比如他不会不喜母亲和手足的日常相处和碰触。
他的妻子,亦当如是。
姜峥对俞嫣来说是个陌生人,她需要去认识、去适应他,来消磨掉对亲密接触的抵触。
他又何尝不是。
姜峥不懂。为什么一个女子抵触和不认识的陌生男子亲近,是正常。而男子有这样的抵触就变成了不正常?
他需要时间来将一个陌生的女子变成自己的妻子,从那个“外”字变成“内”字。
他只是做不到像很多男子那样对一个陌生女人立马脱裤子发情,他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而已。
这和“嫌弃”二字,毫无关系。
姜峥不觉得自己有错。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他一点点去认识、接触自己的妻子,早已将她从一个陌生人,真的当做自己的妻子。
然后她听了婢女的话,和别人一样认为他嫌弃她。
姜峥突然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浅笑来。
婚前对这段婚事有期待的人,不仅是俞嫣,他亦是。
青叶从外面进来。他早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两位主子大闹了一场,不是禀话的时候,可他不来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地过来禀话。
“六郎,百合和并蒂莲送到了。”
姜峥笔直地立在庭院里,目光落在虚无的远处,好像没有听见青叶的话。
青叶无法,只能再重复一遍。
姜峥这才瞥向他,凉薄道“扔了。”
“啊?”青叶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那些花都是姜峥亲自挑选。他看得出来姜峥有多上心,就这么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