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良缘 第22章

作者:鹊上心头 标签: 爽文 甜文 古代言情

第24章

  许青扭着身体,他稳稳站在横木上,整个人钻入后门处,弯折身体在里面摸索查看。

  一盏茶之后,许青往后退了半步,退出来扇了扇口鼻处。

  “血腥味不好闻啊,”他一边说,一边道,“只看表面,他确实是因降魔杵刺凶,内脏破裂,失血过多而亡。这降魔杵异常锋利,两头尖细,中间粗重,约有碗口大小。你看他腰腹处的伤口有血凝之状,颜色很深,盖因出血过多。”

  许青先给了结果,然后又仔细讲述尸体症状:“这是死前刺亡的症状之一,因此我才说死者是直接被降魔杵刺死。按照他现在动作,我猜测死者是跪在地上,降魔杵就在他腰腹处,他一头往前载去,然后当场便气绝身亡。”

  姜令窈仔细看去,只见死者的眼口皆张,垂落在身边的手臂也微微弯曲,手指虚虚拳握,似是要拿什么东西。

  但姜令窈却知,此并非要拿东西,而是死后身体自然蜷缩导致。

  许青继续在死者身上触碰,最终道:“他死亡应该不超过三个时辰,最短在两个时辰左右,他的上身已经僵硬,下身还柔软,甚至因为跪坐姿势,死者的血瘀之状更明显,他的血会不停往外流,直至血散。”

  许青所有验尸经验,不仅来自于《洗冤集录》,也来自于他几十年经验。

  多年经验积累下来,才是如今燕京各衙门都想抢到手的许仵作。

  他一番话说下来,条理清晰,证据确凿,让人一听便明白了。

  听到此处,姚沅诚恳发问:“许叔,那这是自杀还是他杀?”

  如此狭小的佛塔之内,只能一人进出,如今他们要查死者尸体,也只能站在门外探看,瘦小如许青也只能探进去一个头罢了。

  如此这般,若说他杀,那凶手是如何发力,又若是如何把陈双喜整个人推倒在降魔杵上?

  但若是自杀……那陈双喜又为何大费周章从单间出来,跑到时不时就会有人巡逻的前院,费劲钻进佛塔内,然后用降魔杵刺死自己。

  这般死法,实在令人不寒而栗,也实在匪夷所思。

  姜令窈回答不上来,许青也未开口,他又验看半晌,道:“大人,我不知。”

  姚大人就如同泄了气的水囊,蔫头巴脑地道:“唉,我这是什么命哟。”

  许青却不去管他,只道:“大人,我们先得把死者取出,详细尸检,说不得会有新的验尸结果。”

  他的话,令姚沅重新复活。

  他一边指挥着众人避开血迹取出死者,一边道:“你们小心些,小赵,现场图画好了吗?”

  此时,随着众人靠近,灯笼也凑得更近了一些,姜令窈突然看到,在尸体身下四周,散落了不少细麻绳。

  姜令窈厉声道:“别动!”

  衙差们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姜令窈弯下身,仔细看,问身边的李大:“李哥,这是不是麻绳?”

  李大也凑过去,道:“是!好多麻绳。”

  姜令窈嗯了一声,道:“诸位大哥,搬尸体的时候一定小心,别弄乱地上的麻绳。”

  几位衙役满面痛苦,这尸体沉重不说,还挤在这逼仄的佛塔里,如此这般已经很难把他取出来了。

  边上的小乔推官还不让弄乱下面麻绳,简直是难上加难。

  众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陈双喜的尸体取了出来。

  许青去查看尸体,而姜令窈则选了个没有血迹的位置,整个人探入佛塔内。

  刚一进入,血腥气偏钻入她的鼻尖,让她几欲作恶。

  姜令窈强忍着翻涌的恶心,手里捧着琉璃灯,一寸寸在佛塔内端详。

  佛塔内底座上,布满了刚才她看到的细麻绳,凌乱摆放,有的打了结,有的团成一团,除了都沾染血水,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忽然,姜令窈的目光一凝。

  她在佛塔最里侧,看到了一张染着血的纸条。

  ————

  纸条不大,只寻常木尺宽窄,手掌长短,在一团乱麻的底部很是显眼。

  姜令窈往后伸手,沈素凝便立即递上一把长竹镊。

  待把那纸条夹起,姜令窈便往后退出佛塔,狠狠喘了口气。

  “真是太熏人了。”

  姜令窈把纸条放到沈素凝捧着的棉布上,伸仔细过来端详。

  借着灯火,姜令窈看到纸条上氤氲着几条磨痕,因在血水里泡了许久,上面的字迹已经氤氲而开,只能模糊辨认出一个南字。

  至于是南什么,便全都不得而知。

  姜令窈蹙起眉头:“若非里面全是血水,或许还能看清字迹,现在只能这般了。”

  沈素凝道:“大人莫要急,咱们再找其他线索。”

  姜令窈点头,又仔细端详那纸条,忽然伸手把它整个翻了过去。

  在纸条背面,有一条很清晰的褶皱,这褶皱似是被什么东西压进去,这才留下一条痕迹。

  也仅此而已。

  姜令窈若有所思回过头,看向佛塔内的那一地麻绳,总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说他是否……”

  姜令窈话还没说完,突然头脑一晕,窈窕身影在木横上微微一晃,若非沈素凝眼疾手快,她几乎都要摔倒下来。

  “大人,怎么?”沈素凝有些焦急。

  姜令窈缓了口气,才道:“刚才憋气太狠,这会儿有些头晕目眩,我略坐一下。”

  她吃了口水,又换了一会儿,这才戴上面纱继续钻入佛塔内。

  因不能踩底部的麻绳,姜令窈是侧着身体钻进去看的,姿势便很是怪异。

  当姜令窈也顾不上那许多,她查完底部,便就这看佛塔上端。

  佛塔呈上尖下宽样式,从里面看就是一个细细长长的竹笋,越往上越窄,外面无论如何奢华,内部却都还朴素整洁,并未有更多的装饰。

  姜令窈突然看到在内部四角皆有一个挂环,她伸手摸了摸,上面也是湿漉漉的,似也沾染了水渍。

  姜令窈眼眸一闪,她在佛塔四壁都买了一遍,发现在四角挂环之上的内侧皆有水渍,因整个佛塔内都很潮湿,所以并未干涸。

  但到了可盛放经匣的位置,就是陈双喜死亡卷曲蜷缩的部分,四壁却并未沾染水渍,也就是说,佛塔内只有上部和底部有水。

  姜令窈又仔细查看一遍,见再无可查,这才退出来。

  这一次她进去时间更长,出来后已经头晕眼花,浑身软弱无力。

  沈素凝很是担忧:“大人,不如先去歇歇再查?”

  姜令窈用帕子擦干净手,她掀开面罩,让沈素凝先记下案情,然后才喘了口气:“我怀疑佛塔内原来是有冰的。”

  明明是暮春时节,即便落日之后也确实有些微冷,却也不至于让整个佛塔内都潮湿不散,里面的又湿又冷,很像是冰块化后的状态。

  姜令窈并未克制声音,在佛塔另一侧,许青隐约听到了她的话,立时道:“如此说来,一切就都明了了。”

  姜令窈眼睛一亮:“许叔,你查到死因了?”

  许青那冷掉渣的声音里,也因寻出死因而多了几分笑意:“丫头,过来。”

  姜令窈便扶着沈素凝的手起身,站在原地缓了缓,才一步步往前行去。

  从佛塔内出来之后,那种窒息感便减轻不少,除了依旧有些头脑发胀,手脚酸软,其余皆无。

  待她来到尸体边,发现许青已经脱下尸体的上一,把尸体的背部露出来。

  在一片明亮的灯火里,姜令窈一眼就看到死者背部明显瘢痕。

  那血瘀瘢痕似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的血,红彤彤得,好不刺目。

  在血瘀的最边上,有一圈如同花瓣的斑驳青紫边痕,即便姜令窈不通仵作之术,却也知道这是死者生前被人狠砸背部留下的血瘀痕迹。

  姜令窈长舒口气:“若是如此看来,那么死者应该是背部被……冰块砸中?然后他一个不留神,整个人栽倒在降魔杵上,这才被刺身亡?”

  许青满意点头,赞赏道:“正是如此,你看死者身上血瘀最多之处,一个是后背,一个是双膝,证明死者在死前这两处皆遭撞击。”

  许青看了看不再出汗的姚大人,这才道:“因此,你的推论我认为是八|九不离十的。”

  他一向不肯把话说死,因尚未刨尸,因此最终死因尚无法定论,故而许青只能含糊一言。

  姜令窈点点头,道:“可这冰块是哪里来的?凶手若是当真要杀陈双喜,为何会费这么多功夫,直接把他刺死岂不妙哉?”

  “又是佛塔,又是降魔杵,怎觉同荣金贵死时一般,皆是神神鬼鬼,纯粹为了唬人。”

  姜令窈如此说着,突然福至心灵:“难道,凶手就是为了唬人?”

  姚沅接过话头:“凶手犯案后的现场,无非有两种,一种是莽撞而为,一种是精心布置,但凡精心布置,定是另有所图,否则人都死了,何必费事。”

  “以本案来看,凶手布置这重重机关,为的不过是让陈双喜自己钻进佛塔,在他不注意时杀了他,也为了让人再次被现场震慑,故而忽视了死亡真相。”

  说到底,还是为了逃脱罪责。

  姜令窈点点头,心里大抵有了些猜测。

  姚沅道:“御|用监是有自己冰窖的,但究竟在何处我也不知,得寻了御|用监的公公问一问。”

  这一回,御|用监的公公们都没离场,那个同姜令窈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公公也等在前院,被衙差询问一句,当即就道:“我带乔大人去。”

  他深夜被吵醒,此刻正是满脸困顿之色,他揉了揉眼睛,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唉,真倒霉,我们魏掌印这几日都睡不好,嘴里都起了泡。”

  大抵前日对姜令窈印象不错,故而这小公公今日倒是多了几分少年心性,话也多了不少。

  姜令窈虽还有些头晕脑胀,却也并不影响查案,闻言便道:“小公公,按理说御|用监出了这么大的案子,监中人都要撤走,怎么还留了二十来个匠人?”

  小公公仰起头,无奈道:“佛塔不能作为贺寿之礼,必要另做寿礼,魏掌印没办法,只得留下几个匠人看看是否能赶工做出一个琉璃佛塔来。”

  “其实御|用监以前经常有做好未呈上的御供之物,从中挑选出一件最精美的,另外再做一个鎏金佛像往里一放,立即便有佛祖东来的意味,当真漂亮极了。”

  制作琉璃需要徐冷降温,否则琉璃会龟裂,因此魏苟改为呈琉璃佛塔,倒不是因可赶工,而是因库房里有个工艺上乘的存货。

  但坐莲观音的鎏金佛像却未有存货,这也是那二十几个工匠还留在御|用监的缘由之一。

  谁做的最好,便用谁的。

  姜令窈对御|用监的各种工艺实在不了解,倒是这小公公异常清楚,一样一样讲述而来,清楚明了。

  小公公道:“大人为何要去冰窖?”

  姜令窈倒是没隐瞒,只说:“可能同案子有关。”

  小公公又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唉,原来我们这御|用监多好,清净事少,怎么现在就成了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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