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不想攀高枝 第40章

作者:瓜子和茶 标签: 爽文 甜文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柳条在风中无力地摇曳着,让东便东,让西便西,看得两人一阵沉默不语。

  过了会儿,顾春和掂掇说:“过阵子没有结果,或许他们就歇了心思。那是你亲爹娘,又只你一个孩子,慢慢和他们说,总能体谅你的。”

  田小满完全不抱希望,不过这个话题确实不宜深入下去了,因笑道:“早听说姑妈家有个美若天仙的表姑娘,那天我一见,唉,可恨我不是个男子!”

  顾春和却是苦笑,“莫要取笑我了,就因这幅皮囊生出多少事端来,我好不容易才过上两天清净日子。”

  田小满欲言又止,忽神情一肃,“那是摄政王?”

  柳荫尽头处,谢景明披着斑驳的阳光,和一个年轻男子沿小径往这边走过来。

  隐约听见那男子说北辽使臣,河东什么的,顾春和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但碍着田小满在这里不方便问。

  田小满小声嘀咕:“他旁边那人是谁,外男怎么能进内院?”

  谢景明止住那人,温和地说:“这位是御史文彦博,有公务寻我。”

  那么小声都被听见了!田小满闹了个大红脸,忙上前屈膝行礼,好奇道:“御史文大人……莫非您就是替民请愿,痛批青苗钱放贷的文青天文大人?”

  文彦博还了一礼,“正是文某,本是分内之事,不敢当青天二字。”

  然而脸上露出来的丝丝得意,摆明了这个称呼他非常受用。

  田小满忍不住偷偷笑了声。

  谢景明轻轻咳了一声,文彦博听音辨意,立刻笑道:“整顿青苗钱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效果如何,姑娘肯不肯赏脸和我说说老百姓的看法?”

  柳荫里便又剩下了两个人。

  顾春和迫不及待问:“我方才听见你们说河东北辽,那边怎么了?我爹有没有消息?”

  “北辽使臣从丰州路过时,与当地百姓发生了口角,没什么大事。”谢景明说,“我的人已起身前往河东了,放心,怎么也能平安把你爹爹带回京。”

  河东路,丰州。

  端午过后,京师已是暑气逼人,蝉噪聒耳,这里一早一晚还透着凉意,尤其夜间微雨,还需多披一件衣裳。

  夜风夹着冷雨飘落在寂寥的街道上,一个男子撑着伞,护的却是怀中的茉莉。

  那人一身布衣,大约四十上下,清俊的脸显得很憔悴,身上有种浓重的书卷气,许是长期的抑郁得不到排解,他的眼中时不时闪过阴郁愤然。

  “顾先生回来啦。”房东婆子站在门口打趣他,“宁肯自己淋成落汤鸡,也不叫花淋雨,听说王家赏你不少银钱,雇顶轿子多省事,就那么抠。”

  顾庭院收起伞,没理会那婆子径直上了二楼。

  他将茉莉花端端正正放在高几上,仔细整理好每一片叶子,看着浓绿中含苞待放的白色花儿,顾庭院的眼神变得无比的温柔。

  接着从书箱最下面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坐在灯下翻看起来。

  这是一本小像册子,最上面的纸有些发黄,时光应是比较久远了。

  画画的人应是初学不久,勉强能看得出是一个女童,梳着双丫髻,旁边写着一行工整的字:景顺二十年腊月初一。

  越往后翻,纸面越新,画画的人功力越深,女童慢慢长大,从少女变作少妇,眉眼俏丽,或嗔或喜,每一幅都生动极了,就像她俏生生地立在面前。

  顾庭云嘴角含笑,细细抚摸着她的面容,沉浸在过去的时光中。

  当翻过庆平二十二年腊月初一那页时,时间戛然而止,纸面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顾庭云久久地愣住了,终是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泪落在纸上,茫然而绝望地融入这一片空白的虚无中。

  急促的敲门声蓦然响起,惊醒了兀自痴坐的顾庭云。

  来人是好友刘温,满脸急色,“顾老弟,北辽使臣团还是住进王家了,其中就有迭剌部的萧贤。”

  顾庭院面色一变,他先前策反的两个小部落就隶属于迭剌部。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两点更新~感谢在2022-04-11 22:34:41~2022-04-12 23:0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宝? 2瓶;照无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硬生生挖走迭次部两个部落, 相当于照脸狠狠扇了一巴掌,损失几百兵力不说,萧贤是颜面扫地, 在部族中的威信都打了个折扣。

  任谁也吞不下这口气。

  北辽使臣团提出借道河东路时,顾庭云就开始心生警觉, 几次劝王家不要答应。

  一来丰州是军事重镇,如果混进北辽探子,后果将不堪设想。二来这里的老百姓几乎每家都有人死于辽兵之手, 互相仇恨已久,稍有不慎就可能爆发冲突。

  有人赞同他的意见, 也有幕僚觉他小题大做,暗讽他只考虑自身安危, 没有大局观念。

  顾庭云懂他们的意思,无非是想着从使臣团嘴里套出北辽的底线,知己知彼,太子和谈时就会从容许多。

  可北辽人又不是傻子,哪能如此容易让你们探出底线?

  顾庭云完全可以想到,这群人到了此地,必定嚣张跋扈, 闹得鸡犬不宁, 最后是好处拿尽,只言不露。

  原本王大人已经倾向他的意见,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顾庭云思索片刻, 看看壶漏, “这个时辰东翁还没有歇息, 事不宜迟, 我赶紧去找他。”

  刘温拦住他,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同意你从王家搬出来,就是对你起了疑心,你还找他干什么?”

  顾庭云一怔,“我有什么可疑的?”

  “你是不是和王大人说,大侄女在英国公府借住,你想请个长假上京,把大侄女接到丰州来?”

  “对。”

  刘温着急,“你啊!英国公府的舅爷是谁?你风光霁月坦坦荡荡,想的是一方百姓的安宁,人家可不那么想,保不齐觉得你蓄意破坏和谈。”

  顾庭云眸色一暗,慢慢坐了下来。

  和北辽这匹狼的战争不停,朝廷就离不开摄政王这头猛虎,没人敢动他,也没人动得了他。

  和谈成功,太子至少可以争取到二十年的时间,足够他慢慢砍去摄政王的枝枝蔓蔓,彻底将边防军收入囊中,再无人能威胁到他的皇位。

  顾庭云无奈摇头一笑,狡兔死,走狗烹,不止是摄政王,他也是。

  “我还是想找王大人谈谈,我比任何人都盼着和谈成功,丰州从此再无战事。”他重重叹气,“大仇得报,和小女平安度日,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刘温讶然,“李仁死了你不知道?”

  顾庭云霍地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有个把月了,听我那老乡说,是让摄政王把那玩意给割了,活生生疼死的。”

  说着,刘温不由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并拢双腿。

  顾庭云愕然,继而仰头大笑,眼泪几乎流了出来,那笑声悲怆凄凉,含着无尽的郁愤和不甘,听得叫人心酸。

  刘温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虽没死在你手里,到底老天有眼,恶有恶报,你娘子也能含笑九泉了。”

  顾庭云擦掉眼泪,不由苦笑道:“这下更说不清了,王大人疑心我也是难免。”

  “王大人一心促成和谈,谁知道会不会用你当筹码?我那个老乡是并州观察使曹国斌属下,不如咱们投靠曹将军去,趁夜就走!”

  “不行,我不能走。”顾庭云猛地抬头,方才的颓然辛酸一扫而光,眼睛炯然生光,好像划破黑暗的闪电。

  “萧贤不会放过叛逃的两个部落,那五百人是我带着来丰州的,我既答应他们有安宁日子过,就不能抛下他们自己逃命。”

  刘温瞠目,半晌才道:“那大侄女怎么办?她还眼巴巴等着你呢。”

  提及女儿,顾庭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却不得不硬起心肠,女儿在国公府尚可平安,这五百人在丰州可是处境勘危。

  “等安顿好他们,我立刻启程南下。”

  刘温急得连连跺脚,“五百人呢,你怎么安顿?王大人绝不会允许你碰这块肥肉,这可是太子重要的筹码!”

  “我知道。”顾庭云目光清朗,嘴角微微含笑,没有丝毫畏缩之态,“很难,几乎不可能实现,但这事很值得去做,我不能因为希望渺茫,连努力一下都没有就放弃。”

  “好风骨,刘某果真交对了朋友!”刘温郑重一揖,“如此我也不走,再拉上我那老乡,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非得博出一线生机来!”

  上京,临水阁。

  谢景明拿着密信,久久回不过神。

  顾庭云不肯去老曹那里?

  潜在北辽的斥候早传回消息,北辽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回那两个叛逃的部落,他已在丰州暗暗散出这个消息了,那五百人如同惊弓之鸟,生怕大周再把他们交给北辽。

  叛逃的人有什么结果,不用想都知道。

  现在的局势是一触即发,只要从中略撩拨几句,那五百人必不会坐以待毙,辽人生性彪悍,他们和使臣团直接干起来都有可能。

  王家也会被卷入其中,丰州一乱,边防军就有理由发兵河东,吃掉太子的后花园。

  可顾庭云竟然不走!

  果真是个重情重义重诺的人,为了五百辽人,宁肯赔进去自己的身家性命。

  谢景明不知该钦佩他的一诺无辞,还是该笑话他的不识时务。或许也正是这样的性格,他才会抛弃功名利禄,和心爱的女人远走天涯。

  谢景明疲惫地吁出口气,这可给他出了道大难题。

  他瞥一眼许清,“叫老曹亲自去丰州,不计一切代价保护顾庭云,不可泄露身份,更不可摆架子。”

  许清低头应下,老曹那个铁憨憨,要不要提醒他一声,这人是郎主未来的老丈人,让他小心伺候着。

  又听郎主问他京城暗线布置的事,忙答道:“人倒是都布置下去了,但这些人大多是军中斥候,效果如何尚不得知。”

  谢景明微微一笑,“没关系,很快就有检验的机会,顺便还能拔掉太子不少的暗桩,如果李氏敢来国公府赴宴的话。”

  茫茫夜色中,京城早已熟睡,孩子般的香甜安宁,只有遍布大街小巷的望火楼还醒着,灯火在夜风中跳跃,充满生机。

  老夫人寿辰那日,国公府大门敞开,门口是车马如流,冠盖如云,马车牛车凉轿驮轿,从门前的照壁排出去快一里地了!

  天热,日头毒,为防跟车的车夫长随中暑,国公府还在道旁搭了一溜的凉棚,供应茶点茶水什么的,很是贴心。

  因见棚下都是嗑瓜子闲磕牙的奴仆,便有些小商贩挎着篮子推着小车来了,沿途叫卖瓜果零嘴儿香饮子,把国公府前闹得菜市场一般喧吵。

  门子就想把那些小商贩赶远点,却被另一人拉住了。

  “你一赶,就是断人家的财路,他们嘴里肯定骂骂咧咧不干净,你又打不得。今儿是老夫人的寿辰,凡事求个喜庆热闹,别因这点子小事犯了上头的忌讳。”

  门子一听有理,便撂手不管了。

  鹤寿堂摆满了人们送来的贺礼,寿面寿桃自不必说,譬如琉璃屏风、金玉如意、香炉香料……真是琳琅满目,五光十色,看得人眼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