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在逃 第117章

作者:怡米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甜文 古代言情

  他去了关押陈斯年的牢房,揪起陈斯年,毫不留情地挥出一拳。

  陈斯年趔趄倒地,摸了一下渗血的唇角,嗤笑一声,不知这位新帝怎会突然冒出火气,“怎么,年根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陈述白二话不说,拎起他又是一记重拳,砸在他的肚子上。

  陈斯年吐出一口血,牙齿染红,却丝毫没有求饶,反而更为兴奋,笑得癫狂肆意,“不会是占有欲作祟,来我这里撒气吧?啧,殊丽的滋味妙不可言,尝了一口就上瘾,也难怪陛下念念不忘,不惜挥师数万,前去救美。可惜啊,还是让我尝到了甜头,她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砰!”

  又是一拳,重重砸在他的鼻尖上。

  锁链发出碰撞声,陈斯年眼前发花,头重脚轻,踉跄地坐在了木凳子上。

  鼻端涌出一股热流,是新鲜的血液。

  陈述白揪住他的衣襟,将人拉起来,“知道朕为何不杀你吗?”

  陈斯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为了让我体验败者为寇的穷尽滋味。”

  “不单单如此,朕要让你看着,看着大雍朝愈来愈繁盛,百姓安居乐业,人才辈出。朕要让你体会盛世之下的永恒孤寂,冰凉凉的囚室里只有你一人,被嫉妒、仇恨、野心折磨着。”

  陈述白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血,像慈爱的兄长在凝睇不听话的弟弟,眼中没了怒气,只剩寒彻骨的讥诮,“你是忌惮朕的吧,从小就忌惮。你看出老大是徒有其名的窝囊废,想要卧薪尝胆夺取皇位,却因为术士的身世谬论,得不到先帝的信任,进而拿不到兵权,眼睁睁看着朕做了你想做的事,心里对朕又惮又嫉,渐渐扭曲,想着搅混水让朕不得安宁,却还是忍受不了孤寂和飘零,败给了自己,败给了朕。陈斯年,可悲两个字怎么写,现在清清楚楚了吧?”

  被说中心事,陈斯年收敛起玩世不恭,冷幽幽道:“还是得提醒陛下,凡事需斩草除根,不要为了一时的解恨留下大患,笼子关不住孤魂,但凡有个缝隙,我就能钻出去,杀了我才能让你彻底高枕无忧。”

  “朕偏不听。”

  陈述白松开他,看他如断线的纸鸢倒在脚边,睥睨道:“陈斯年,你永远是朕的手下败将。”

  论疯、论狠,兄弟二人不遑多让。正如陈述白所感,陈斯年是他的一个阴暗面,若是身份交换,极有可能是另一个自己。

  “好好活着,见证朕成为一代明君。”

  说完,龙袍拂过倒地的陈斯年,大步走出牢房,慢慢擦去了指骨上的血迹。

  候在外头的冯连宽忙凑过去,递上缂丝珐琅手炉,安静地伴在圣驾旁。

  陈述白握着手炉,沿着覆雪的冬青一路北走,忽然问道:“今儿几月几了?”

  冯连宽哈腰,“回陛下,今儿是腊月二十三,小年了。”

  小年已到,再有七日就要除夕了,陈述白停下脚步,仰头望着簌簌飞雪的昏白天际,冷寂的眼更为空洞。

  她,应该已经喝上腊八粥了吧。

  “陛下,选秀的事......可是认真的?”冯连宽不确定地觑了天子一眼,随后弯腰笑笑,“老奴只是确认一下,以免传错旨意,害各大世家白忙活。”

  选秀无疑是费时费力的,天子若是一时赌气,犯不上让那些世家陪着耽误工夫,还耽误了人家闺女的韶华春景。

  陈述白拨了拨拇指上的玉扳指,细细思量,当时的确是冲动了,自己的心都在一人身上,哪里有精力去招惹其他女子,可话已说出口,不能失了帝王的威信。

  “把骆岚雯传到燕寝。”

  **

  慈宁宫内,太后正拉着骆岚雯的手,慈眉善目道:“陛下最近太操劳,乏于交际。等朝廷不忙了,哀家安排你去御前多走动走动,博个好印象。”

  骆岚雯倒是想去御前,却不是为了天子,可她哪敢多言,“有劳太后。”

  “见外了,你爹娘也盼着你嫁入皇室,开枝散叶,你需主动些。”

  骆岚雯感觉太后误会了什么,却不好说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离开时,直奔燕寝而去。

  她要再次去确认天子和那女子的关系,是不是没她的地儿了。反正她不眷恋荣华富贵,没地儿她就逍遥快活去了。

  因着镇国公之女的身份,燕寝的宫人对她都很客气,除了一直避开她的冯姬。

  骆岚雯也不懂冯姬为何一直躲着她,为这事儿,她还烦闷了好几日,“冯小公公,陛下在吗?”

  冯姬拍下大腿,“诶呦大小姐,你跑哪去了?陛下正派人找你呢!”

  “好呀,那让我进去探望一下那位女尚宫。”

  一听这个,冯姬赶忙解释道:“殊丽姑姑被送出宫了,你面圣时,千万别主动提起她,以免惹怒陛下。”

  还不知殊丽为何出宫的骆岚雯笑眯眯道:“多谢小公公提醒,那我进去了。”

  见她完全在情况之外,冯姬左右瞄瞄,将她拉到一旁,小声将昨夜的事阐述了一遍,语重心长道:“陛下龙体抱恙,心情不好,你可别再激怒她。”

  骆岚雯收起玩味,重重点头,还拍了一下冯姬的肩,“明白了,我会谨慎进言的。”

  冯姬被拍得脸红,扭头看向一侧,细弱蚊呐道:“大小姐自重。”

  骆岚雯撇撇嘴,不再逗他。

  来到燕寝外殿,她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臣女拜见陛下。”

  透过珠帘,陈述白瞥了外殿方向一眼,“进来讲话。”

  骆岚雯走进内殿,又是一拜,“听说陛下传臣女,不知所谓何事?”

  “如此会察言观色,不妨猜一猜。”

  因着冯姬已经跟她通了口风,骆岚雯从容不迫道:“陛下如此在意一个女子,必是极为喜爱的,为何非要额外选秀,破坏自己与心上人的感情?”

  都说骆岚雯活得通透,看来传言不虚,这女子比猴子都精,真做了皇后,必然是宫斗高手。

  陈述白没有因她的莽撞动怒,反而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无关性别,无关风月,“喜欢也是单方面的,难不成,朕要为了一个没有心的女子,孤独终老一辈子?”

  “那女子能为宫里的朋友两肋插刀,绝不是无心之人。”

  陈述白沉默了,是啊,殊丽能为任何人两肋插刀,唯独排除了他。

  像是忽然找到了聊得来的人,陈述白起身往外走,“跟朕去外面透透气。”

  骆岚雯快步跟上前,察觉天子今日并非油盐不进,乘胜追击道:“陛下为何不自信?是因为爱慕她的人多,其中不乏俊才豪杰?”

  来到庭院中,她掸开石凳上的积雪,请陈述白落座。

  陈述白示意她坐在对面,犹豫了下问道:“你跟朕说实话,若是让你从朕和元栩之间选择,你会选谁?”

  “那可有些难选啊,”骆岚雯笑问:“能两个都要吗?臣女喜欢陛下的脸、元侍郎的脾气。”

  若非知道她生长在军中,肆意佻达,还真会以为她是在调戏人,陈述白细品她的话,元栩的脾气么......女子都喜欢元栩那样温润如玉的郎君吧。

  可殊丽明明喜欢的是元佑,她性子倔,认定哪个人,应该不会轻易回头的。

  忽然不确定起来,陈述白支颐道:“朕今日找你来,是有事相商。”

  骆岚雯笑了,“难怪陛下今日好说话。”

  有国公父亲做靠山,说话自然有底气,不仅如此,骆岚雯的母亲也是出自顶尖的贵胄世家,强强联合。

  打从出生起,骆岚雯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朕已宣布了选秀,就不能食言,但选秀的方式可以改变,还需你的帮忙。”

  “我?”

  “帮朕闹一闹初选现场。”

  骆岚雯愣住,天子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啊,想是被心上人“抛弃”,用当众宣布选秀的方式来挽回一些颜面,却又不想做到覆水难收的地步,与那女子彻底断了来往吧。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可不是她认识的陈述白,印象里的陈述白,韬光养晦、多智近妖、布局周密、杀伐果断,从不会做多此一举的事。

  啧,情爱迷人眼,又迷人心智。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看着对面的天子变了脸色,她赶忙点点头,“陛下尽管吩咐,臣女一定竭力配合。”

  陈述白单手搭在石桌上,轻敲起桌面,“朕让你争取后位,闹黄选秀,作为交换,可允你一个夙愿。”

  天子金口玉言,机会难得,骆岚雯却谨慎起来,“这可不好办,闹黄选秀,陛下又不娶臣女,臣女还如何嫁人?”

  陈述白淡眸看了一眼月门外的俊俏小宦,直白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朕说的是相商,是互益,而非单纯找你帮忙。”

  骆岚雯一噎,脸上的笑变得僵硬。

  出身在士族大家,婚事由不得自己,何况是暗暗喜欢一名......宦官,怎能得到家族的理解和允许?若不答应天子的条件,她和冯姬绝无可能。

  可她所做的一切,冯姬能接受吗?

  陷入自我的较量中,半晌也未给出承诺。

  陈述白让人端上姜汤,慢悠悠饮啜,并没有催促她。

  他需要的是一个真心实意的合作者,愿者上钩。

  许久之后。骆岚雯下定了决心,展颜一笑,“臣女可以跟陛下合作,但事成后,请陛下务必兑现承诺。”

  “自然。”陈述白亲自为她斟了杯姜汤,当袅袅热气飘散在雪中,别有意境,“事成之后,朕会亲自跟骆国公谈谈心。”

  骆岚雯点点头,“成交!不过,臣女有个额外的条件。”

  “讲。”

  “臣女在这儿实在无聊,陛下能不能借我个熟悉皇城的宫人,陪我游览几日?”

  “随你。”

  “他,行吗?”骆岚雯指向不远处的冯姬,小心翼翼地问道。

  被指中的冯姬被传到两人面前,瞠目结舌,就差给陈述白跪了,忙不失迭地摆手,“小奴、小奴不常出宫,也不熟悉皇城啊。”

  陈述白眸光流转在两人之间,摩挲下拇指的玉扳指,“冯姬。”

  “小奴在!”

  “既然骆大小姐开了口,你就陪她游览三日。”

  冯姬心里叫苦,“小奴领命。”

  **

  小年一大早,晚娘就包了饺子,制了芝麻糖瓜和米饼,筹备好了一整日的膳食。

  早点铺子已经开张,大师傅和伙计也已雇佣好,都在前堂忙活,晚娘总算有点老板娘的模样了。

  掀开蒸屉,热气扑面而来,晚娘抹下额头,让木桃将腊八粥先盛进碗里,“我还掰了玉米粒,留着炒糖吃。”

  殊丽坐在桌前剪窗花,脸上溢着“脱壳”的新生感,人也鲜活了不少,虽然元栩还在牢中,可出宫前,陈述白让煜王给她带话,说不会伤害元栩一根汗毛。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顾虑了,人总要向前看,路是她选的,无畏贫寒疾苦。

  虽有一箱子金银珠宝,可她还是穿上了粗制絁绢,戴上了廉价的桃木簪,与早点铺前后街巷的小妇人无异,除了那掩不住的罕见美貌。

  木桃端着瓷碗走过去,舀起一口热粥递到殊丽嘴边,“姑姑尝尝甜淡,要不要再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