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雪 第112章

作者:荔枝很甜 标签: 近水楼台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幸而霍显反应快,连拉带拖的将他往后拽。

  萧骋吃了一惊,往箭矢的方向看。

  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前朝老臣走来,他是穆勒的父亲,他阔步向前,冷声道:“那些人都是为了霍显来的,抓住他就可以与之谈判,国公莫要因小失大!”

  萧骋面色阴郁,“你这是何意?”

  老臣道:“我军损失数万人,我儿更是葬身敌腹,只有萧小公子的命是命,这些人的命就不作数了么?再者说,国公正值壮年,待来日谋得大业,何愁没有子嗣?”

  “你——”

  这番话无疑可以动摇军心,将萧骋逼到必须抉择的境地,他攥紧了弓箭。

  正僵持不下时,“砰”地一声,巨石砸在当中,众将士纷纷掩护后撤,扭头就见一个巨大的投石车缓缓靠近,那些人打进来了!

  江维德面露惊色,他怒吼道:“御敌!”

  他惶恐回首,却见那里早已没有霍显和萧元庭的踪影,他们唯一的保命符跑了,“国公……”

  萧骋眸中泛着冷光,咬牙道:“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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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庭跑不动了,他双手被捆,被霍显像遛狗一样拴在自己身上,稍有倦怠,便会被他太快的步伐拖倒,跌得狼狈不堪。

  他边跑边在后面骂:“我真是错看你了,你这个阴险狡诈之人,亏我拿你当兄弟,那般信任你,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整个京都只有我真心实意待你!你却在背后阴我一道,用我来对付我父亲,他们说得对,你就是个脏心烂肺之人,活该没人搭理你!”

  “你拿我父亲换你的功绩,良心可安?”

  “对,你这种人怎么会良心不安呢,你得开心死了吧你!”

  他骂着骂着,变成低低的呢喃:“霍显,你就跟我透个底,我家这回犯的事儿大吗?若我父亲认罪,皇上可否网开一面?”

  “霍遮安,你能不能替萧家求求情,就当作朋友一场,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成吗……”

  “我不求能保住家业,就,保住性命就成……”

  说到最后,萧元庭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几乎已经要哭出声,丝毫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然而他没有注意,前面的人越走越慢,拖着他的力道越来越小,他还沉浸在哀伤里自言自语,倏然“砰”地一声——

  霍显直直栽了下去。

  萧元庭怔住,他忙跑上去,看到霍显整个人蜷缩在一处,脸上虽只浅浅地蹙着眉头,但下颔骨都肉眼可见地绷紧了。

  “你、你怎么了?”

  问罢,萧元庭便看到他脖颈间的筋脉是黑色的,且像是有数只虫子在里头蠕动,一跳一跳的。

  萧元庭吓懵了,听着远处渐近的厮杀声,也不知是哪一方的人马,他只好将霍显拖进林子里,树都枯败了,他只能寻了个粗壮的树桩作掩饰。

  霍显身量高大,萧元庭累得气喘吁吁。

  手刚碰到他的脖颈,就被霍显反摁在地上,疼得他嗷嗷直叫,“放放放!你他娘有力气怎么不自己起来走,还要我费劲拖你!”

  霍显没有说话,也听不清萧元庭在聒噪什么,那痛意有一半发泄在手劲上,险些要将萧元庭的手腕捏断了。

  蛊毒的痛是一阵一阵的,过了半响,痛意消减,他才仰面大喘了几口气,满脸都是细细密密的汗。

  他缓了缓,爬起身道:“起来。”

  萧元庭面如菜色,被拖了几步,只好爬起来跟上。

  他满腹脏话咽了下去,迟疑道:“你刚才……你这是中毒了?”

  “这是什么毒?”

  “我以前听说厂卫里有一种控制人的毒药,可你都混到镇抚使了,难不成也要服用此毒?”

  然而无人回话,萧元庭讨了个没趣,也不问了。

  月冷山空,满地都是枯枝败叶,这半程无言,只余脚下踩断枯枝的声响。

  和着远处的狼烟战火,衬得异常悲哀。

  方才那么一打岔,萧元庭完全冷静下来,大抵明白萧家此次恐怕是罪难从宽。

  胡思乱想中,霍显已经停了下来。

  他割断绳索,指着面前一堆巨石,道:“搬开,从这里滚出去。”

  那是周白虎原先挖的隧道,已经被萧骋的人用石块堵上了。

  萧元庭愣住,却是负气般地一屁股坐在石块上,说:“我不走,我爹在这儿,我家都要没了,去哪都是死。”

  霍显懒得理他,平静地点了下头,“随你,那你和你爹埋一块儿吧。”

  “你!”萧元庭怒瞪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从前怎么就看错了你!”

  然而收回目光之际,萧元庭脸色却微微变了,愤怒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住,瞳孔里就浮现出惊愕。

  萧骋就站在对面的大树后,箭矢正指着面前的霍显。

  他只需稍一松手,就能射穿霍显的头颅!

  霍显从萧元庭的脸上察觉到不对,然而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就在他浮步避开的同时——

  “爹!”萧元庭脑袋嗡嗡响,下意识跨步上前,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若是手里再犯一条人命,就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想要拦住萧骋。

  可到底是太慢了,箭已离弦,便是萧骋企图收手也于事无补。

  那箭“嗖”地一下,直直插进萧元庭的心脏。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呕了口血出来,倒退了几步,绊倒在巨石上。

  箭头涂了毒,萧元庭的眼睛也流出血。

  他说不出话,挣扎地看向霍显。

  霍显有一瞬间僵住,他没有动作,只侧头与他对视,直到萧元庭瞪着眼没了动静。

  萧骋也凝滞在原地,他不敢相信地攥紧拳头,“庭儿……”

  他闭上眼,伤心化为愤怒,毫不犹豫地拉开弓,身形却在此时却晃了一下。

  一支从斜后方飞来的箭矢穿过他的脖颈,萧骋僵硬地回头去看,姬玉落几步走来,就站在他面前。

  她拔出朝露背在身后的剑,面无表情地带走了萧骋的人头。

  作者有话说:

  显子负责惨quq落落负责收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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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群龙无首, 萧军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原本给自己设置的避风港成了圈住他们的坟场,他们被困在这里, 悉数绞杀。

  无一人错漏, 包括妇人和稚子。

  这仿佛是一场毫无人道的屠戮, 但战争本就是如此残酷, 历来改朝换代的新主总是会将旧王朝的血脉赶尽杀绝,否则无疑又是给他们休养生息重新再来的机会。

  毕竟谁也不知, 这些稚子里会不会有第二个赵庸和萧骋。

  但百姓们并不会见到这般血腥之景,他们只会为插在山腰上的大雍旌旗欢呼不已, 就连县令老爷都提前备好酒菜, 要犒劳京都来的将士们。

  然而,这场欢呼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岁首正旦,远山的厮杀声已经停歇数日,但整个东乡县却陷入了一种诡谲的宁静, 朝廷的兵马没有离开, 反而还在县城停留,那么大队人马,几乎将整个东乡县围得水泄不通, 大街小巷俱是带刀侍卫,凶煞似的杵在那里, 行人走动都轻手轻脚。

  最惨的还属县令老爷,有家归不得, 成日在堂上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这便不由让人怀疑, “这……真的打赢了吗?”

  东乡县最大的酒楼里商贾云集, 无不翘首眺望对面重兵把守的徐宅。

  那是县令徐陶的宅子。

  如今却森严得像座牢狱, 每日只医士大夫进进出出。

  有人说:“听说是有人重伤,留在县令府里养病,兴许过几日病愈就要班师回朝了吧。”

  这时有知情人士道:“大军暂留蜀地是因为开春化雪路难行,待雪化得差不多了,自然就回去了,至于县令府的人,也根本不是什么重伤,我爹就是其中一个医士,说是蛊毒,难解嘞。”

  话音落地,众人七嘴八舌谈论起来。

  蛊毒,蛊毒?

  说着说着,话题不由转到厂卫用毒御下的传闻。

  这么一提,又有人说:“那阉人死在咱们东乡县,真是晦气,往后那座山也彻底成了不祥之地了,”

  知情人士又道:“他死没死不知道,但萧骋是肯定是死了,头颅就挂在旌旗上,这是借此震慑天下呢。”

  山离得太远了,众人能看到旌旗飘动,但实则看不清旌旗下挂着的头颅,可依稀是知道这么回事,闻言便又好奇地探头出窗。

  谁料那头颅已经不见了,只剩飘扬的旗帜。

  ……

  徐陶从县衙出来,他扶了扶官帽,脸色难看,呕了声道:“快拿远点!”

  衙吏捧着个大匣子,里头装着萧骋的人头。

  在山上挂了几日,头颅都散发着臭味,熏得徐陶一路干呕,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东乡县连续数年平安无事,他就是个闲职县令,何曾遇到过乱党藏匿、朝廷起兵之事?就连县衙大牢他都没有踏足过几次,更莫说亲自送死人头颅这种差事了!

  进到内牢,他又是被凄厉的惨状骇得险些跪下。

  赵庸头发散乱,浑身皮开肉绽,指甲也全给拔掉了,狼狈不堪地挂在铁链上,就这么个形象,哪里有传闻中第一权阉的模样?

  但他似乎听到动静,眼眸睁开一条缝,往这里觑了眼,那眼神凉飕飕的,像蛇爬在身上一样,令人脚底生寒。

  徐陶吓得一个咯噔,忙走到旁,强撑着笑说:“沈大人,东西给取来了。”

  他并不知沈青鲤究竟是个什么官职,但那奉旨来剿贼的神威将军都对他毕恭毕敬,徐陶一琢磨,反正是个厉害人物没跑了。

  是故小心翼翼,有求必应。

  尤其是对前面那把官帽椅上坐着的姑娘。

  沈青鲤让南月取来头颅,面对面地放在赵庸跟前,让萧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就这么瞪着赵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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