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雪 第92章

作者:荔枝很甜 标签: 近水楼台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又过半瞬,他才说:“我如今虽是虎落平阳,可侯爷要诬陷我与逆党有关,也得拿出证据才好吧。”

  宣平侯看着他,“当真与你无关?皇上驾崩,赵庸必死无疑,朝廷要变天了,你是青山没了,火也没了,若没有后手,你还留在京都做什么?怎么,以为自己做的孽不够多,怕人不吃了你?”

  “我怕啊。”霍显道:“这不是正打算跑呢,啧,就是金银细软太多了,城门守卫又太严,我总得想法子往外运吧,要不侯爷……通融通融?”

  “你——”宣平侯怒目而视,说:“倘若我发现你与萧家有所勾结,必亲手要你性命!”

  说罢,他哼地一声,挥鞭离去。

  扬起的尘灰扑了霍显满脸,霍显抬手挥了挥手,毫不在意似的拍了拍肩上的沙砾。

  但他与宣平侯所言不假,他确实要离京一趟。

  算算路程,萧骋的军队就快到太原了。

  果然,又过七八日,姬玉落等人便停在了顺德,没有再往北追击,而太原的锦衣卫也早早布下陷阱,在城门架起了火器。

  霍显收到探子回信时,那信里还有另外一封,是姬玉落的来信。

  他摸到信时眯了眯眼,她还知道来个信,这个在临走前夕诱他开了荤的人,叫他尝了个鲜就跑了,一跑许久,半点消息不往这儿递。

  霍显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了。

  故意要他成日惦记那点滋味,惦记得心痒痒。

  姬玉落信里并没说其它无关紧要的事,只将自汝宁府后的种种实况简要概述,大多霍显都已知悉,但他依旧一字不落地仔细看过,心里多少更放心些。

  在信的最后,姬玉落才小气吧啦地给了他留了一句话:背上的伤好些吗?

  却是在撩拨他。

  隔着信也要撩拨他,真是个坏家伙。

  霍显摩挲着那行字样,就不禁想起那夜里,她湿哒哒的,在他身下软成一滩水,犹如春风化雪,要沁到人心里去了。

  那是姬玉落最脆弱的时候。

  很难不让人想再多欺负她一些。

  霍显喉间发痒,将信反扣在桌上,掌心捂眼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咒骂了句浑话。

  南月怔怔看他,道:“主子,是不是夫人那里,出什么岔子了?”

  说罢,面色一紧。

  他如今也很明白了,姬玉落是不能出事的。

  霍显揉了把脸,把自己揉清醒了,说:“没有,备纸笔来,我要回信。”

  然他摊开白纸,却迟迟没有落笔。

  南月伸长脖颈,叫霍显一个眼神给盯出去了。

  又过片刻,霍显才推门出来,把信给了探子的同时,也让南月备好马。

  南月道:“咱们这就要出城了?”

  霍显往外走,说:“嗯,离开之前,先去一个地方。”

  -

  晚霞漫天,流云涌动,正是傍晚时分。

  承愿寺的香客渐渐少了下来,金钟敲响,便到了闭寺的时辰。

  “噹——”

  带着回响。

  万神殿里,静尘师太跪在神像面前,闻声睁眼,身旁头戴帷帽的女子将她扶起。

  两人一同往寺庙后院的禅房走。

  到了院里,静尘道:“你也回去歇着吧。”

  女子道:“师太可还要琢磨药方?”

  静尘停了停,叹了声气,“是啊,说来有愧,这么多年,竟还没研制出来。”

  女子宽慰她说:“师太精通医理,若连师太都没有法子,旁人更是没有。何况不是已有头绪,将要成功了么,不必急于这一时,您眼圈都熬黑了。”

  静尘却是面露担忧,她礼佛半生,常有极往知来的直觉,近日心神不宁,唯恐有祸事发生,只想把事早早了了,才能宽心。

  她道:“你去把我的手札再理一理,这药引只差这么一味,必须得试出来。”

  女子应了是。

  静尘忧心忡忡回到房里,甫一推门,脚步便顿在门外,而后阖上门,朝室内的人双手合十,施了一礼。

  霍显朝她颔首。

  之前为了不让赵庸的细作发现静尘师太的存在,他几乎不往寺里来,只让沈兰心与师太保持着较少的联系,也仅仅只为取药。

  上一次他亲自来,还是为了姬玉瑶的事。

  霍显道:“我来只想问问那解药可有进展?”

  静尘顿了顿,说:“我此前与盛姨娘提过,如今只差一味药引,经我一一试过,若我所料不错,这药引就在剩余的九味药中。”

  她说罢又问:“大人……是发生什么变故?我听闻那赵狗贼入了狱,可是因此断了你的药?”

  霍显道:“没有,我只是问问,顺利就好。”

  “那就好。”

  静尘稍稍宽心,只迟疑地瞅他。

  霍显从前全不过问炼药之事,最初找上她时,口吻更是随意,只让她尽力,还说若实在无法,便也算了。

  那副死气沉沉死活随意的样子,倒让静尘一时急于求成,却弄巧成拙地在药方上走了几次弯路,白白耽误了月余功夫。

  如今看他,倒有些不同了。

  静尘又说了一遍:“那就好。”

  作者有话说:

  嗯哼

第101章

  仲秋将至, 火辣的日头已有消缓之势,傍晚微风一吹,就有了些秋高气爽的凉意, 人心也稍定下来。

  姬玉落落脚顺德府已有四五日了, 她抵达之后, 不再想在前面几个州府那般, 慢悠悠地重建灾地,而是加快速度布置兵力, 在几座城门重设哨塔,搭建弓-弩台, 又开了府库, 把剩余的武器装备尽数分发下去,更不放过余留下的兵士,几乎将顺德府一厘一毫都给榨干净了。

  她不擅长排兵设防,但有人擅长。

  谢宿白从不养废物, 催雪楼能人众多, 几乎每个人都各有所长。

  此时,周白虎就摊开顺德府至太原府的军事布防图,说:“两个周府之间是崎岖的山路, 我勘察过,此地易攻难守, 虽于我们也没有多大助益,但若我们率先布下第一道防线, 在他们回头之际先收割一波,打完就撤, 必能适当削弱他们的兵力。”

  周白虎原先还是土匪头子的时候便常与官兵打交道, 尤其擅长山路战, 这些年在催雪楼没有发挥的机会,现在说起来倒是热血沸腾。

  他说完,兀自拍桌肯定道:“我看这个法子最好!”

  这么问时,姬玉落眼神淡淡地看着军事图,撩眼时泄出几分漠然清冷。

  周白虎就像被泼了盆冷水,沸腾的热血霎时凝固住了。

  这些日子以来,姬玉落行事作风干净利索,她不似谢宿白那样会讲道理,对身怀异心之人,只杀不留,狠狠将底下那些闹事之人震慑住了。

  其实,他们联手未必就不能对付一个毛头丫头了,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这些被谢宿白收留的“能人”,本就也不是一条心的,姬玉落许是看中了这点,杀鸡儆猴辅以周旋游说,慢慢地,竟收拢了不少人心。

  且,众人渐渐回过味儿来,主上要的是圣洁的名声,他们这些三教九流之人,迟早要被抛弃的,此时不抱紧姬玉落的大腿,更待何时?

  一时间风向骤变,她的威望也水涨船高。

  只是周白虎对着这么个女娃娃,常常会忘记这些,拍完桌才反应过来,又逾矩了。

  他尴尬地收住拳头,缓缓说:“玉落小姐觉得……此计可行?”

  姬玉落看着他,眼里慢慢含了点笑,温和地说:“主上说周叔擅兵,果然不假,顺德府的布控,还要仰仗周叔多操心了。”

  周白虎心里又痛快了,摆手说:“哪里哪里,既如此,我便抓紧去布防了,不过……小姐可有把握,那萧贼真会走回头路?”

  姬玉落稍顿,“我有把握。”

  她在那停顿的一刹那间想到的是霍显,她想到他立在窗边,头也不抬地说:“你追到顺德就止步。”

  几千锦衣卫对几万兵士,怎么也不可能有赢的把握,但霍显这个人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他总是能让人信服于他,好似他那高大的身量真能把天抗住。

  他说可以,姬玉落就觉得他可以。

  她好像从未这么信过一个人。

  周白虎又说了几句什么便离开了,姬玉落攥住手里的珠子,望着落日的天光发呆。

  那珠子硌得手心生疼,她才回过味儿来。

  她真的很想霍显了。

  晚膳时,朝露请她用饭,她也全无胃口,单手支颐撑在桌前,指尖拨动着金珠,任它从这头滚到那头,那头滚到这头。

  待到再晚些时,有人来报城楼的弓-弩台已搭建完毕,姬玉落才收了心思。

  顺德府经此一役,死伤惨重,城中四处都是断瓦残垣,比前面几个州府都要凄凉。

  因起初朝廷没有反应过来,前面的州府为自保任反贼侵入,而后朝廷才下旨,凡有不战而败者,皆以反贼同党论罪。

  顺德府不得已以死迎战,拖了足足五日,才被攻破了城门。

  一路途径萧条的长街,上到城楼,有人已经比她先到了。

  是顺德府知府,方恪尽。

  他背着手观察着城楼上搭建的武器,连声叹气,见着姬玉落,忙操着一口不太顺溜的官话说:“叛军走都走了,何必费那财力物力部署兵力,城中损耗巨大,百姓尚无处可居,何必,何必呢!”

  这话,自姬玉落进城时便听到如今。

  她搬空了府库,早令方恪尽心痛不已,只因他并不知道叛军还有可能再退回来。

  姬玉落摸了摸那弓-弩,使劲儿晃了晃,确认不是粗制滥造,才道:“我说了,以防万一,需得提前布控。”

  方恪尽却不信这个万一,他只觉得姬玉落在白费钱财,可张了张口,面对这小女娃娃,又不敢说甚,犹记前几日他不肯开放兵器库时,脖颈上横来的那一刀,至今他想想还心有余悸。

上一篇:我与宿敌成双对

下一篇:宠婢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