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不是做梦,”秦鸾柔声道,“我来看您时,身边确实有一人,一位年轻的公子,您还夸他长得俊。”
师太认真想了想,道:“是,很俊的,他人呢?”
“他有事,先下山了。”秦鸾道。
静宁师太垂下了眼,显得很失望:“我好喜欢他,一见如故。”
“他也很喜欢您,不能等您睡醒,他很遗憾,”秦鸾道,“等下回,他再来看您。”
“他愿意再来?”师太的眼里泛着光,“他什么时候来?”
秦鸾握着她的手,道:“等他抽出空来,一定来看您。”
“是了,他这个年纪,应是有不少事情的,”静宁师太道,“他要是我儿子就好了,那么俊的儿子,我做梦都笑呢,可惜,我儿子还那么小。
你记得告诉他,让他不要着急,正经事儿要紧,反正我就在这里,他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秦鸾点了点头。
哪怕师太的记忆混沌,她还是像其他母亲一般,一面念叨着,一面怕给孩子添麻烦。
絮叨了很多,静宁师太又道:“我也好久没有见过我儿子了,他有叔父姑母照顾,我很放心的,等有机会,我让你见见他。”
秦鸾想了想。
姑母应是指平阳长公主。
叔父,大概是指林宣,先定国公与先太子自幼就是结拜兄弟。
静宁师太忘了在林繁耳后看到的红痣,但她的旧日记忆,好像比原先多了些。
记得儿子,记得儿子被谁接走了。
这是好的开始。
也许在不久之后,那条由林繁的到来而打开的缝隙中,会撒入更多的光,日渐敞亮。
与观中师姐们告别,秦鸾与阿沁赶路回京。
阿沁笑道:“大姑娘的骑术倒也不差。”
“半吊子而已,”秦鸾摇了摇头,“身法,拳脚,骑术,全是半吊子,射箭就更不行了。”
回京之后,她已经有意识在练了,可惜,速成不得。
身法,拳脚,不用操心场地,如今稍有些长进。
骑术不行,要练习只能到城郊的马场去。
此次往返,亏得侯夫人挑了一匹灵性、温和又不缺力气的马,才算是略微弥补秦鸾的不足。
不过,这一趟驾驭骏马,也让秦鸾得了些灵犀。
“回去后,多去马场上练一练,能再提高些。”秦鸾道。
阿沁也笑,原想说,大姑娘又不上阵当骑兵,日常驱马,如此已是极好的了。
转念想来想,又不太对。
对普通人家的姑娘来说,能跑几圈就很好。
可大姑娘是永宁侯府的大姑娘,世代习武,无论男女老幼。
若非大姑娘幼时身体不行,后又居在道观,以她的认真,她的武艺应是不在二姑娘之下的。
到底是耽搁了。
阿沁惋惜,既然大姑娘愿意练,她便鼓劲:“姑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问我。”
入城前,两人换了朴素农医,背着两篮子菜。
京城一日进出百姓无数,这样的装扮再常见不过。
待秦鸾回到永宁侯府,除了自家人,都谁不晓得她出了趟远门。
正屋里,秦鸾与老侯爷、侯夫人回了话。
确定了静宁师太的身份,让两人心头大石落地。
林繁想到的付诸行动的办法,让老侯爷摸着胡子沉思。
侯夫人睨他:“你既早琢磨着会有这么一天,就没有提前做些准备?真让那位赤手空拳去斗?”
“哪里的话!老夫是那种人?”秦胤哼道。
外头各个都说他秦老头有勇无谋,凭着不要命的冲劲,侥幸活到了现在,可他到底有没有谋略,老妻能不知道?
说白了,就是为着把她当成“外人”,没有事先据实已告,老妻还没消气,才话里话外的埋汰他。
清了清嗓子,秦胤道:“确如林小子说的,秦家能调得动的兵,都在边关。”
侯夫人哼笑了声:“比不上前几年。”
秦胤对侯夫人的拆台之语,无奈地笑了笑。
这无奈,更多是对皇上。
朝廷主防,边关小打小闹,也用不着他们这些大将出马。
早年还隔年去驻防,眼下已是好些年不曾去了。
皇上对他们这些掌兵的大将多有限制,几年下来,军中也不能说是铁板一块。
“硬调不得,得防外敌,也怕走错棋、到不了京城,”秦胤道,“老夫这几年陆陆续续做了些安排,等林小子回来,与他商议一番。
不管怎么样,先要退外敌,带兵狠狠打一回,而后借着兵权在手,驻在边关,再行发难。
哪怕无法速战速决,好歹手里有兵,有城。”
从小小的一座城池,到握住天下,他秦胤陪着先帝打过一回,也可以再打第二回。
当然,那样耗时太久了,对大周与百姓,都不是好事。
能借势直冲京师,全盘尽收,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得多琢磨琢磨。
老侯爷说一半,藏一半。
侯夫人知道兹事体大,等林繁回京,几方商议之后才好出个章程,她理解丈夫的慎重。
可她就是不爽快。
于是,她朝秦鸾努了努嘴,道:“说他胖,他还真喘,到时候且听听他都做了些什么安排。”
秦鸾莞尔。
第128章 试探
返程时,扶灵的仪仗没有那么多议程要走,自比去时快了许多。
林繁回京后,先去赤衣卫衙门转了圈。
知道这些时日万事如常,便放了心,先回了国公府。
后院,老夫人对他的归来翘首盼着。
嬷嬷们也注意到,老夫人近来心神不宁。
巧玉道:“儿行千里母担忧。”
嬷嬷们闻言直笑。
也是,国公爷再是独当一面、年轻有为,作为母亲,老夫人一样会牵挂。
因此,待林繁一进城,消息就匆匆送到了后院,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
老夫人嗔着与身边人道:“莫去催他,他外头忙完了,自会回来,风尘仆仆的,梳洗更衣也要工夫,我这儿急什么?”
嬷嬷们笑着应了。
老夫人也笑,眉梢里除了笑意,还有担忧。
观中那位真是表姐吗?
他们母子相见,表姐能恢复记忆吗?
念之又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虽说,无论哪一条路,她都会支持念之走下去,但老夫人依旧希望,他能走得稳健些、轻松些,少些磕绊。
傍晚时候,老夫人等到了林繁。
林繁与她说了这一趟的结果。
老夫人听得眼中泛泪,紧紧握着林繁的手。
这些时日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让她松了一口气,又感慨万千。
林繁又道:“我晚些悄悄去见老侯爷。”
老夫人点头。
与永宁侯的商议,需得在水面下。
长公主府那儿,林芷在府内生活,林繁借着回京后与姑母问安的由头,可以正大光明地去。
“念之,”老夫人目光柔和,沉声道,“老话常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么崎岖的路,千万走稳了。”
林繁重重颔首。
陪老夫人用了晚饭,林繁本想去永宁侯府。
偏今儿月色通明,映亮半座城,无论如何,不是翻墙的好时机,只能作罢。
皇城中,邓国师整理仪容,整整齐齐站在了皇上面前。
将大殿下身后事的状况禀了一遍,邓国师退至一旁。
皇上睨了他一眼,察觉他有些犹豫,便问:“还有什么事儿没有禀?”
被这么一问,邓国师心虚,便道:“还有一事,仪仗抵达行宫后,那一整天,贫道没有见过定国公。
贫道使人去请,被他的亲随拦了,只说是身体不适,在里头歇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