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启儿的性子,她当娘的很知道,他会生气,会不满,他会带着那内侍冲去赤衣卫衙门、要林繁说明白。
他不会不允。
不允的,一定是晋舒儿。
“傻子一个!”顺妃骂了声。
不允,只会更被动。
她与袁嬷嬷道:“你快过去,把人交出去。”
袁嬷嬷急匆匆赶,赶到时,二殿下的寝殿外,还僵持着。
一个赤衣卫立在那儿。
冯靖也没有想到,二殿下真就这么至于。
仅仅只二殿下,他也可以照着指挥使交代的,有什么说什么。
偏偏,最激动的是二皇子妃。
脾气冲的孕妇,怀的还是皇孙,这谁敢顶撞?
冯靖只能派另一人回去禀报林繁,他继续在这里站着。
袁嬷嬷道:“娘娘听说了,让我来劝一劝,衙门里要问哪个内侍,到底是什么状况?”
“华内侍,”冯靖道,“以前经手的一桩生意,一方来路有问题,少不得问问,嬷嬷劝劝殿下,只是问话,又不是拿人。真不肯去衙门,那就只能到御前回话了。”
袁嬷嬷满口应下。
进了寝宫,才至窗下,她就听见了晋舒儿的声音。
“殿下就是太好说话,才会什么坏事都落在您头上,大殿下的死要怪您,赤衣卫抓人还要抓到您这里。”
“您是皇子,您还怕他们?没有圣旨,凭什么让殿下您交人出去?”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您是皇上最年长的儿子了,您身边的人,凭什么听他们安排?”
这些话,袁嬷嬷听得头昏脑胀。
娘娘骂她傻,在袁嬷嬷看来,皇子妃根本就是疯!
宫里,是个能不只天高地厚、随意嚣张的地方?
这儿就只是个夹紧尾巴,才能活下去的地方!
不说卧薪尝胆,好歹韬光养晦。
袁嬷嬷忙走进去,行了礼,道:“娘娘听说了事,让殿下赶紧把人交了,二老爷也在赤衣卫衙门里,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
赵启闻言愣了下。
晋舒儿不满,撇嘴道:“娘娘还真是消息灵通。别不是为了救二舅,让殿下把底下人扔出去吧?”
赵启拉长了脸。
二舅与内侍,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可晋舒儿的表述方式,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十分逆反。
“一点小事,”他道,“怎么还要叫母妃操心?”
“若不想让娘娘操心,就赶紧把那内侍交出去,衙门里问完了话,也好清楚,”袁嬷嬷道,“事关细作,再谨慎也不为过,若殿下不肯让那内侍去衙门,就只能去御书房。”
“细作?”赵启瞪大了眼睛,“怎么会与细作有关?”
袁嬷嬷被他这一问,问得捂住了胸口。
好家伙。
闹了半天了,二殿下竟然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赤衣卫不会故意不说,十之八九,是来不及说,就被呛声,没法说了。
袁嬷嬷横眼看晋舒儿。
晋舒儿亦急了:“真是什么坏事都往殿下脑袋上扣!污蔑上细作了,把人送进衙门,白的也会被抹成黑的。”
“您双身子的人,”袁嬷嬷忍无可忍,道,“好好照顾您和小殿下,别的事儿,就别操心了。”
晋舒儿愕然看着袁嬷嬷。
成为皇子妃后,她母凭子贵,除了殿下偶尔会说些不中听的、让她生气的话,一群奴才,哪里敢冲撞她?
今儿到好,被个刁奴怼了。
双手护着肚子,晋舒儿哎呦哎呦起来。
袁嬷嬷在心里骂了十八代祖宗,却也不敢马虎,催着人去请御医。
同时,趁着赵启和晋舒儿顾不上她,亲自揪了那华内侍,塞给了冯靖。
冯靖提了人就走。
走到一半,遇到林繁。
林繁看了眼华内侍,问冯靖:“二殿下想明白了?”
冯靖忙把过程说了一遍。
林繁听完,摇了摇头。
宫里的事儿,他们顾不上,只管审人。
华内侍战战兢兢,交代了他在赌场结识马贵,又因赌资答应马贵替他牵线。
林繁听完,把马贵单独提审了。
“你家的米确实不错,熬粥挺香。”林繁道。
马贵打定主意闭嘴不合作,闻言愣了下,冒出来一句“谢谢”。
“当个细作头子,还这么热心做生意,”林繁打量着马贵,“马东家也挺有意思。”
“马东家这么会做生意,”林繁凑上前,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眼睛,“肯定不想血本无归吧?”
马贵倏地瞪大了眼睛,他听出来了。
林繁话里有话。
第142章 咬得越凶越好
春寒料峭。
马贵跪坐在地砖上,寒气直往上冲,可他的后背,却潮得出了一层汗。
他年轻时,是西州城北部一带的马贼三当家。
两位哥哥在整个关西,那都是数一数二的江湖人物。
马贵也没有别的念想,跟在哥哥们,领着手下在这儿行走江湖,日子美着呢。
没想到,林宣几次征西,西凉加大了兵力防御。
整个关西大力驻军,对西州城尤其重视。
虽说大周并未打下西州城,但他们这些在这一带打劫的马贼,完全过不下去了。
西州与底下镇子,严防死守,西凉铁骑的马蹄子下,他们马贼不够看。
更要命的是,一次出征,迎面遇上了大周的军队,两位哥哥死了,兄弟散了。
再后来,打仗少了,但西州附近没有马贼能活的地方。
马贵只能转换身份,做起生意。
不得不说,做买卖,他还真有些天分。
没几年,生意有模有样,回去给哥哥们上香,也能供上好酒好菜,一点不丢人。
他在坟前,遇上了旧日兄弟。
那人投了西凉军,引他见了一参将,一来二去的,马贵来到了大周京城。
西凉出银钱,让他在大周站住脚跟。
他大力做生意,走了不少关系,最后成了米庄东家。
“我、我……”马贵抹了一把额头上凉凉的汗水,道,“您都把我的米庄端了,我能不亏吗?”
林繁挑眉。
而后,马贵就看到林繁笑了。
笑意很淡,没有任何暖意,反而是冷漠里透着嘲弄。
“马东家,还真把自己当一个米庄东家了?”林繁问。
马贵身子僵住了。
赤衣卫的人说得对,他就是生意做大了、做成了大事业,以至于他都忘了,他本身是奸细头子,他的伙计,是以前落魄了的手下来投奔的。
奸细,现在要做什么?
一个激灵,马贵悟了。
当然是,哪怕被抓了,都要搅浑水!
他做生意在行,当奸细,也用了些心思的。
京城里,官员之间的弯弯绕绕,马贵记在心里。
“我这种人,能在大周大展拳脚,”马贵道,“也得是有人帮持。米庄生意能做起来,没有贵人帮忙……”
“你说翁柯和华太监?”林繁打断了马贵的话,“衙门问过了,他们赚中人银子,与你并不熟悉,更不会与西凉奸细往来。二殿下身边的人,与西凉细作混在一处,你觉得,我信吗?”
被林繁锐利的视线盯着,马贵只能僵硬着脖子,摇了摇头。
他与那两人,的确只有一两次的银钱往来。
马贵把他们当作探路石,借机打听消息,并未有拉拢的念头。
一位国戚,一位风头不小的皇子身边人,敢拉他们投敌,马贵自己就先跌个狗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