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13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古代言情

  阿鸾在道观几年,连隔壁忠义伯府的两母女都去探望过阿鸾,我们自家人却没有去……”

  季氏听到这儿,放下手中账册,冲汪嬷嬷努了努嘴。

  看看,老爷他又来了!

  这话不是头一回讲了,早些年就提过,老爷还兴致勃勃地收拢行囊,要去山上看看侄女儿。

  得亏她及时发现,连人带包袱拦下来,才没叫秦治成行,也没让老侯爷与老夫人知道。

  “前回就与老爷说过,”季氏耐着性子,又把道理讲了一遍,“老爷是心疼大姑娘,舍不得她在山上清苦,可命里注定了。

  你想想大嫂是怎么走的,再想想大姑娘小时候那病怏怏的样子!

  你要去探望了,没事儿自然一切都好,可若是出了什么状况,老爷跟谁说理去?

  害了家里其他人,老侯爷老夫人打你骂你无济于事,害了大姑娘,你好心办坏事!

  到那时候,你骂老天爷给大姑娘这么个命格,老天爷都不理你!”

  秦治苦着一张脸,不说话。

  “这府里啊,不缺疼大姑娘的人,”季氏又道,“是大伯不挂念女儿,还是大公子不惦记妹妹?还不是老老实实待在京城,不敢去道观,也不敢三天两头写信。”

  “我知道夫人说的是一番道理,”秦治愁眉苦脸,“我就是觉得太过了些,阿鸾现在和家里太生分了。”

  季氏叹了声。

  能不生分吗?

  自打重病拜师后,大姑娘就单独住在府里最偏的东园,与家里其他人往来很少。

  等去了山上,除了逢年过节的书信,跟断了音讯似的。

  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处出来的。

  季氏想宽慰秦沣几句,不管如何,大姑娘已然回京了,这个月生分,下个月定比这个月好些,来年会比今年更好……

  还未及出口,却叫秦鸳赶了先。

  秦鸳就站在书案后练字,刚写完一张,放下了笔:“我认为父亲说得对,明明自家姐妹该是最熟悉的,我和大姐却一点儿都不熟,明明有姐妹,活似没有。”

  季氏一口气梗在了嗓子眼。

  她都忘了这小祖宗也在屋里了。

  当年,与秦治一个成年人说这些,肯定是能说通的,可与一个比秦鸾还小的小娃儿讲什么命格,根本就是无法沟通。

  张口找姐姐,闭口找姐姐,得亏是小胳膊小腿跑不远,只要嬷嬷们看着就不至于去东园。

  现在是长大了,知道其中因由,平日里不提那个浑话,今儿当爹的冲在前头,做女儿的也赶紧上阵了。

  “你就别掺和了!”季氏瞪着秦鸳,“等大姑娘满十六了,说是就没那么忌讳亲缘不亲缘了的,到时候你想找她怎么玩,那就怎么玩,现在啊,小祖宗你行行好!”

  秦鸳不满意地撅起了嘴。

  季氏止住了女儿,又要劝丈夫。

  总归是离秦鸾满十六岁,远也不远,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秦鸳嘀咕道:“等十六岁,大姐就嫁人了,她又不是没有亲事。”

  眼瞅着秦治又要叹气,季氏无奈万分地虚空点了点秦鸳。

  秦鸳不继续练字了,收拾了一番,就要出去。

  季氏忙问:“做什么去?功课都做完了?”

  秦鸳道:“找大姐要符去。”

  季氏一听,忙摸了下荷包,里头装着的正是秦鸾画的符纸,于是,她又问:“你去要什么符?保平安的?”

  秦鸳咧着嘴,就是一个鬼脸:“保我明日拉弓,百步穿杨,一个打五!”

第17章 冲撞

  世上有这种符纸吗?

  季氏不懂道家玄妙,只是,秦鸾若真能画出来,也不会给秦鸳胡闹。

  他们永宁侯府,刻在骨子里的,就是“硬气”。

  习武练功,都是真本事。

  从前朝末年的战乱走来,不说男丁了,女眷们一样有防身的能力。

  别看侯夫人现在上了年纪、筋骨不及从前,当年也能提棍杀敌。

  而她季氏,若是个绣花枕头,怎能成侯门媳妇。

  饶是现今日子太平了,平日里再用不上那些,但府里对子弟们的要求并未松懈。

  秦鸾幼时大病舒缓之后,也被要求扎马步、挥拳来力所能及地锻炼身体,更不用说活蹦乱跳、精力充沛的秦鸳了。

  用秦鸳的话说,她现在能把秦渺打趴下,能在与秦沣对局时不落下风。

  这一点,季氏深深相信。

  毕竟,弟弟秦渺比秦鸾还小几年,被姐姐追着打,根本不是稀罕事儿。

  当大哥的秦沣,能对妹妹下狠手?定是谦让着喂招。

  秦鸳能如此自信,季氏都说不好她究竟是见识少了太天真、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不管是哪种,秦家人对自己的武艺都看得很重。

  刻苦再刻苦,没有旁门左道。

  “臭丫头,又是胡话逗我玩!”季氏又好气又好笑,没有理会唉声叹气的秦治,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了女儿写好的字,“啧!”

  前头一笔一划,笔锋犀利,很有气魄,属于让侯夫人看了都会夸奖的好字。

  最后那两列,龙飞凤舞,写得固然不差,就是很飘。

  可想而知,臭丫头竖耳朵听他们夫妻说话,心思都不在练字上了。

  季氏把这张字交给汪嬷嬷,道:“与她这半个月的字并一块,送去侯夫人那儿。”

  她是说不过胡搅蛮缠又爱撒娇的秦鸳,让侯夫人压着秦鸳练字去。

  汪嬷嬷依着吩咐走了一趟。

  回来时,她禀道:“奴婢都交给采薇了,大姑娘在侯夫人那儿,奴婢便没有进屋里头去。”

  季氏听完,微微扬眉。

  那日忠义伯夫人遣婆子来见侯夫人,季氏自是晓得的。

  再后来,伯府的李嬷嬷一日两次到东园,季氏掌家,更不会不知道。

  秦鸾与万妙交好,与世子夫人亲厚,定然关心那厢状况。

  但……

  季氏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怪怪的。

  关心对方,不该是日日让钱儿去伯府问安吗?哪有让李嬷嬷早上来、傍晚又来的。

  如此想来,十之八九,秦鸾在谋划些与忠义伯府有关的事情,而且知会了侯夫人。

  虽说,家中长幼,责任不同,但她季氏,掌着中馈,怎么说也是这家里比较重要的一人了吧?

  怎么就她,一点儿内情都不知道呢?

  季氏转头,看了眼化忧伤为刻苦、正在院子里练拳的秦治,此时此刻,她突然能体会秦治的心情了。

  生分了啊!

  不止是与大侄女,连婆母那儿,她都生分了!

  “走,”季氏招呼汪嬷嬷,道,“替我换身衣裳,我也练拳去!”

  傍晚时候,活动了一番筋骨的季氏总算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忠义伯夫人病了,重病。

  因着府里还一个重病患,在太医诊断之后,伯府将伯夫人送往城郊的庄子里静养。

  伯府急匆匆的,赶在关城门前,马车就已经出去了。

  “外头都说伯夫人病得邪乎,真就病来如山倒。”汪嬷嬷道。

  季氏抿着唇,若有所思。

  汪嬷嬷继续道:“奴婢也觉得怪,家中重病人需得有避讳,这不稀奇,可婆母避讳儿媳的就太少见了。”

  “依礼数看,是该儿媳出府,”季氏道,“可世子夫人,不都传她时日无多吗?先前听说就吊着一口气、随时都会走的,这种状况,怎么挪去庄子?”

  汪嬷嬷一听,倒也领会过来了。

  世子夫人要是走了,身后事肯定得在府里办。

  伯夫人若还在府中养病,到底冲撞,不太合适。

  与其到时候再折腾,倒不如伯夫人早些去庄子上来得好。

  思及此处,“冲撞”二字进了汪嬷嬷的脑海,就出不去了。

  “别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吧?世子夫人一病不起,伯夫人又……”汪嬷嬷的视线落在季氏的荷包上,喉头滚了滚,哎呦了一声,“夫人,您说,我们大姑娘一回京就往伯府去,莫不是去驱邪做法事的吧?

  忠义伯府可不及我们府里,血气重,不怕那些东西!

  他家是不是真的……”

  “赶紧住嘴!”季氏不由汗毛直立,捏紧荷包,打断了汪嬷嬷的话,“依你这么说,伯夫人此番病重,岂不是大姑娘学艺不精、没有降住那些东西?那我这平安符……”

  汪嬷嬷一个激灵,去梳妆台上的妆匣里头,又取了一张来:“夫人,换张新的吧。那东西最多只能在伯府撒野,我们侯府有老侯爷坐镇,您就放心吧。”

  “也许只是对敌之术差了口气,画的平安符应是有效的,我这几天睡得顶好,”季氏忙换了,又道,“还有几张,你拿给老爷、阿鸳和阿渺,都给我贴身收好了!尤其是阿鸳,那东西光挑女子下手哩!”

  汪嬷嬷问道:“侯夫人那儿呢?”

  “送送送,”季氏道,“我亲自送去!”

  正好缓解缓解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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