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152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古代言情

  黄太师摸着胡子笑:“这么多年,我几乎没有听老太傅您提过吴王。”

  “皇上不爱提,”徐太傅失笑,“从小到大,皇上就觉得自己不及吴王,更何况,吴王曾是皇太子。”

  若非吴王意外身亡,皇位就该由他承继。

  “论治理内政,皇上比吴王强许多,大周能有现在的发展,皇上花了很多心思,”徐太傅说得很实事求是,“吴王嘛,吴王不擅这些,但他直率……”

  徐太傅依旧记得,很多年前,他被吴王气得吹胡子瞪眼时的事。

  那时候,吴王还不是吴王,他先是赵家的长公子,后来,是大周的皇太子。

  赵临的想法,许多时候天马行空,胆子又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弄得他们这些人胆战心惊。

  意见经常不合。

  徐太傅说他的想法,赵临也说,两个人能为同一件事争执一个时辰,气大了,赵临也说过重话,徐太傅一样摔袖就走。

  但是,事情推进之后,一旦证明赵临错了,他绝不会推卸,老老实实、态度端正地与徐太傅认错。

  若他是对的,他则会再认真地与徐太傅说一说他当时的想法,倘若先前有言辞不周的地方,亦会诚恳赔礼。

  不止是面对徐太傅,赵临对其他所有人,都是这样。

  赵临不在乎吵架,甚至是打一架,他也不把自己的面子看得那么重,对事不对人。

  真数起来,徐太傅与赵临打交道,年头很短,远不及他与皇上。

  可他与赵临吵过的架,比皇上多了不知道多少。

  皇上几乎不与徐太傅吵,他听不进去时,会直接捂住耳朵,然后,让人捂住徐太傅的嘴。

  这是这对兄弟,最大的不同了。

  “罢了,关起门来说一说而已,”徐太傅摇了摇头,“吴王已是故人,大周需要往前看。”

  黄太师缓缓点了点头。

  当然,再劝徐太傅入朝的话,他也不提了。

  真让皇上日日面对错误,这事儿只会越来越麻烦。

  黄太师原路离开,顺着梯子离开徐府,到了永宁侯府。

  秦鸾正好从外头回来,两厢遇上,她便行了一礼。

  黄太师乐呵呵地,道:“老夫来找你祖父,他身体恢复如何?”

  “用着太医的方子,能起身了。”秦鸾大致能猜出太师的来意,便没有让管事引路,自己带客人去书房。

  “你既修道,”黄太师问,“会不会卜卦?”

  秦鸾闻言,轻笑道:“您还信这个?我以为,以几位老大人对国师的看法,都不信这些呢。”

  黄太师尴尬得咳了一声。

  这小丫头,说话真够直接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黄太师清了清嗓子,“物与人,本就是两回事。

  好比兵器,握在西凉手中是刺向我大周将士的凶刀,握在我军手中,是走向胜利的尖刀。

  卜卦、道家术法,等等,都是这样。

  邓国师的道心如何,是他的事,修道本身,并无好恶。”

  秦鸾颔首:“晚辈受教了。”

  说完这句,再无下文。

  黄太师哭笑不得。

  先前听说她面对那妖道时的表现,按说是个极其伶俐的,怎么今儿成了根木头?

  受了教,却不说“卜卦”?

  当然,他这么问,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么信道。

  小姑娘家家的,即便道术上真有天分,也终有界限。

  不可能如得道仙者那样,窥探上天。

  秦鸾卜出来的结果,会以她所掌握的事情为基底,也就是说,好与坏,来自于永宁侯对这场战局的看法。

  黄太师想听的,其实是这个。

  眼看着秦胤的书房就在眼前,再多问两句,显然不够时间。

  黄太师只能作罢了。

  转念想想,永宁侯未必会把这些与自家小丫头说道。

  如此,他勉强按捺住急切,进去与永宁侯问候。

  秦鸾没有入内。

  抱着拂尘,她眨了眨眼。

  果然就如他们先前猜想的一样,随着不利的消息陆续传到耳朵里,黄太师心急了。

  心急很是重要。

  没有人着急,祖父又怎么能“带病出征”呢?

  这盘棋,目前看来,都挺顺利。

第178章 累死老夫了

  秦胤靠着引枕,半坐半躺在榻子上。

  见了黄太师,他一手撑着扶手,一手要掀开身上毯子,想起身待客。

  黄太师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动作:“不用、不用。”

  秦胤从善如流,顺势又靠在了引枕上。

  “老大人不在衙门里当值,”秦胤示意黄太师入座,“怎得来老夫这儿串门了?”

  黄太师笑了笑:“来探望探望老侯爷。”

  私心当然有,探望也是真。

  黄太师上上下下打量永宁侯,观他气色,心里凉飕飕的。

  永宁侯看起来,比徐太傅状况都差。

  或者,换一种说法。

  徐太傅的病其实早好了,闭门不出,不是为了养病,现在更像是养老,如此休养了一些时日,即便是高龄,状态也不错。

  而秦胤,先前突闻边关变故,直接厥过去了。

  当时黄太师也来探过病,老侯爷的病容真是吓人。

  现在,在太医的调养之下虽恢复了些,但与黄太师印象里的秦胤还是差距太大了。

  一直以来,永宁侯在大伙儿心中的形象,都是壮硕如牛,虎背熊腰,精力旺盛。

  与眼前之人一比……

  那种“廉颇老矣”之感,油然而生。

  戚戚然!

  怎么能叫人不戚戚然?

  黄太师长叹了一口气:“引我过来的,是你那长孙女,听她说,你这几日能下床了?”

  “能起来了,不过是站不久,老夫当年横刀立马,都毫无畏惧,现在反倒是知道什么是‘两股战战’了,”秦胤苦笑,道,“不敢让他们担心,在他们跟前,稍稍动一动,这不没人的时候,还是躺着嘛。”

  黄太师也笑,当然,也是苦的。

  有些无处说的话,大抵是情绪到了,便与秦胤开口。

  “确实不敢让家里人担心,”黄太师道,“我那幺孙投军,家里人都被我劝住了,理解他的想法,却也操心他,每日回去,恨不能一刻钟就问一遍军情。我只能一遍遍说战况寻常,哪怕那儿状况不乐观,也不敢多提一个字。”

  一听这话,永宁侯一愣,复又急切问道:“不乐观?算算时日,冯仲到了飞门关了,怎么个不乐观法?老夫日日躺在这儿,靠儿子给说些外头状况,根本没有兵部里头清楚。急煞老夫了!”

  黄太师把今早刚到的战报说了一遍。

  永宁侯听得眉宇紧皱:“毛固安急个什么劲!打仗能着急吗?”

  “是,打仗有打仗的章法,”黄太师道,“如今,能打的都出去打了,留在朝上的,全是一群纸上谈兵的,我想与他们说说道理,偏偏,我也没有带过兵,光靠嘴巴,也无用。”

  秦胤岂会想象不到早朝时的模样?

  他同时还知道,皇上那一刻的内心里想的是什么。

  在秦胤看来,玉沙口的失守与后续夺回的失败,错误归不到林繁身上。

  朝会上的乱局,不过是朝臣们,想要为失败找一个宣泄口。

  一知半解的,以前被林繁烦过的,先后跳出来。

  而一言不发的皇上,显然是在“享受”,享受他们对林繁的不满意与责备。

  无妄之灾。

  同时,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飞门关那儿若大捷接大捷,哪里还有他秦胤的用武之地?

  当然,秦胤亦晓得,玉沙口的事,不可能是林繁与刘贲搞出来的,这一下子,对大周驻军的打击太大。

  只不过,那厢失败已经发生了,这厢,永宁侯就要抓住机会。

  “老太师,老夫先前说得没错吧?”秦胤语气里透着气愤,“他们就是安逸太久了,才整日大放厥词。若不是老夫在家安养,老夫骂得他们一个个不敢抬头!”

  黄太师心中一喜。

  他的目的,就是让能骂的秦胤上朝去,以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的经验,告诉那群后生,什么是战场!

  老侯爷也有这个意愿,只是……

  老侯爷病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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