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190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古代言情

  眼下就事论事,翻旧账只会激化矛盾,毫无益处,毕竟,事已至此,宣泄一顿脾气,能改变任何吗?

  “不稳,所以不能自暴自弃,”皇太后忍住脾气,劝道,“先把赏赐送出去,军情上,与其收兵,不如让他们继续西进,你视他们为眼中钉,西凉更是,你动不了他们,让西凉动手。”2

  “西凉人又……”皇上起了个头,一个念头划过心田,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了,他原先想要的结果就是打退西凉人后,让秦胤和林繁都回不来……

  一场大捷,让他连自己的本意都忘了。

  真班师回朝,还有什么理由斩草除根呢?

  “朕会想一想。”皇上道。

  说完,母子之间,再无他话。

  皇上无意陪皇太后用膳,转身离开。

  皇太后送走儿子,转眼见到被夏嬷嬷请进来的淑妃,冲她招了招手。

第221章 必反

  淑妃乖巧地,扶着皇太后坐下。

  皇太后笑容温和,问道:“怎么亦步亦趋起来了?”

  淑妃垂着眼,答道:“您与皇上说事,说得不痛快吧?”

  “哀家还当自己掩饰了呢,”皇太后并不介意被淑妃看出来,道,“哀家与皇上说赏赐的事儿,拖拖拉拉的,是了,哀家想给永宁侯府大丫头再添些赏,你上回见过她,你替哀家琢磨琢磨。”

  淑妃想了想,道:“您这真把我难住了,她们修道之人,衣装朴素,不似我这俗人,就喜欢金银珠宝,什么华美就往头上戴什么。”

  皇太后忍俊不禁。

  “喜欢金银也没什么不好,”皇太后拍了拍淑妃的手,“与你说说话,哀家心里舒坦些了。皇上身边就缺个知理的,整日听那国师胡言乱语……”

  淑妃抿了下唇。

  先前在偏殿等候,此厢动静自然是听不见的。

  可她陪了皇太后一下午,这老太婆在惦记些什么,淑妃看在眼里,对母子争吵的内容,多少可猜得一二。

  说起来,上一次她见秦鸾时,还不知晓内情。

  她只知道,长公主安排她进宫,是为了让她接近皇上、接近皇太后,至于接近后该做些什么,从未交代。

  直到不久前,这个答案才摆在了她的面前。

  长公主做的所有,都是为了嫡亲的侄儿。

  她是其中的一条路。

  能做什么,做多少,全看她自己。

  哪怕什么都做不了,起码,她不会背叛。

  淑妃自是忠诚。

  她的命,是瑰卫救下来的,她的所有一切,是长公主给的。

  她不确定自己在这个局中能发挥多少作用,但她会尽心尽力。

  “娘娘,”淑妃回握住皇太后的手,“我还在家里时候,曾与我父亲怄气,我有一旬没有理他,他也不理我,两个人憋着,后来我母亲看不过去,说我们父女是一个脾气,说我既有这么多想法,做什么憋着,不如一股儿全说了,了不起打一架。我一个小丫头,身板没劲儿,我父亲读书人,更不好意思打女儿,动起手来,谁也打不痛谁,事情就过去了。”

  皇太后听得直乐:“你那时才几岁?哀家可不听你的。”

  淑妃莞尔:“我可没有怂恿您与皇上打架呢。

  我只是想说,母子哪有隔夜仇,您提醒皇上,一遍不成那就两遍。

  皇上一时拧着了,慢慢说,总能体会您的苦心。

  您不说,光让别人说,皇上就听别人的去了。”

  皇太后轻笑了声。

  她说了很多遍了,前些年,皇上多少还听,近两年,听进去得越来越少,母子矛盾越来越多。

  说得她都心寒了。

  可是,淑妃讲的也有道理。

  徐太傅已经闭门不出了,范太保和黄太师看得在深远,脾气也没有徐太傅硬,很多话亦是斟酌再斟酌。

  若她这个母亲,都不再时时提点皇上,那……

  淑妃见皇太后思索起来,便不再出声。

  她不傻。

  大骂国师,或者哀叹皇上对皇太后不敬重、不孝顺,初初听来,许是顺耳,但只要皇太后回过神来,就会无比反感。

  没有一个母亲,能听别人说她儿子的不是。

  当娘的可以指责儿子,别人说一句都不行。

  至于激化、挑拨母子矛盾的,更是“恶毒心肠”。

  淑妃但凡露那么一点儿心思,她这十几年在皇太后身上花的心思,全部付之东流。

  她得替皇上说好话,得让皇太后有信心。

  皇太后对儿子越不放弃,越要插手,那位已过而立之年的儿子,越会反抗。

  这是她眼下,能做到的事情。

  而皇上那儿……

  她要再仔细琢磨琢磨。

  宫门关闭之前,御书房里总算出了消息,往各府的赏赐,明日一早照着折子上的办。

  黄太师彼时已经回府,闻讯,略松了一口气。

  还行。

  不管皇上怎么想的,事儿还是办了。

  因着黄逸在战事上做了些贡献,太师府今儿上下欢腾。

  黄太师多饮了两杯,带着酒劲在园子里走动了会儿,人乏,早早歇了。

  身体歇息了,那脑子却没有停下来,模模糊糊、时断时续,先前那些来不及细想的事儿,慢慢悠悠在里头晃荡。

  晃来晃去,晃到了一个点……

  黄太师倏地睁开眼睛,愕然坐了起来。

  边上,太师夫人刚刚入眠,被他这动静唬了一跳。

  “做什么?”她道,“知不知道多少岁数了,怎么还一惊一乍?”

  黄太师胡乱在她的被褥上拍了两下,道:“无事、无事。”

  再躺下时,他了无睡意。

  身边,老妻入睡了,呼吸沉沉。

  黄太师不敢辗转反侧,又无法睡去,只能瞪着眼睛到天亮。

  等熬到了时辰,起身上朝,他精神不佳,思路却比任何都是都清明。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皇上的反应。

  也唯有如此,才能把所有事情都串起来。

  轿子出府,一路往皇城去。

  经过定国公府外头时,黄太师撩开帘子,看了眼上头匾额。

  林宣啊林宣。

  真不愧是天纵之资。

  一盘棋,下了二十多年。

  若非他病故,这盘棋的走势,会比现在更尖锐吧?

  而他黄晔,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林宣的棋局上,他的定位已无从考究,但在林繁的棋盘上,他是被算计的那个。

  黄太师苦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奸细,什么后继无人,什么再不操练就迟了……

  林繁和永宁侯,摆了他一道。

  那两人也不知道如何得知了他在西凉有些办法,才先后说了那么些话,而他听进去了,抛了个马贵出来。

  让马贼假装西凉兵,侵扰边关四镇,这事儿是他弄的,但西凉直接出兵的反应,在他的计划之外。

  不过,大军进犯,打就打吧。

  事后,黄太师才知道,在他动手的同时,西凉属下镇子亦被侵扰。

  如今想来,是谁在动手脚,答案一目了然。

  而且,永宁侯那气急而来的病,亦有了说法。

  那一老一少,布置了这么多,先后跑到飞门关,为的就是兵权。

  握在手里的东西,没有老老实实教出来的道理。

  毫无疑问。

  秦胤与林繁,必反!

  因为林繁就是先太子的遗腹子。

  秦胤倾力相助,一如当年,他第一个举兵响应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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