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秦威听说唐筹带了衙门众官员与千余府兵等在官道上,他不由皱了皱眉。
他们此次“回京”,这一路走得很是顺利。
经过的州府衙门都不来凑热闹,造反也好、班师也罢,总归是安北侯、冯将军等人“押”了永宁侯父子与定国公回京去,至于是上了刑具押送,还是让人坐车骑马的,他们也管不着。
而到了祁阳府……
唐筹竟然来了。
不愧是颜氏一门的老家,唐筹的胆儿都比旁人大些。
而后,秦威看到了迎面而来、走在最前面的平阳长公主。
长公主没有被炎热的天气影响,她走得不疾不徐,脚步很稳,仿佛她脚下的不是官道,而是金銮大殿。
秦威一下子就明白了。
并非唐筹胆子大,是他拿长公主无可奈何。
甭管是知府、知州,还是京城里更大的官员,在长公主面前,那都是臣子。
林繁也看到了长公主。
知道长公主选择留在祁阳,林繁很是牵挂。
即便内心里知道,长公主如此做,定然是有绝对的把握,不会出现什么岔子,但只有亲眼看见了,这心才能彻底放下。
数月未见,长公主风采一如既往。
或者说,她不用像之前一样,在皇上与皇太后面前装顺从乖巧,她身上的锋芒全部展现出来。
锐利极了。
抿着唇,垂眼稍稍掩饰下眼底笑意,林繁翻身下马。
其余马上的人也都下来了。
秦威往马车上报了声。
秦鸾跳下车,把祖父也搀扶了下来。
平阳长公主走到众人跟前,缓缓扫了一眼。
众人恭敬行礼。
“众将军辛苦了,”长公主道,“拿下西州城,展我大周威仪,我在祁阳听闻喜讯,亦是激动不已。”
回应她的,自是一片谦虚之语。
安北侯和冯仲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吃不准长公主的来意。
那圣旨上说,秦、林两家意图造反,长公主也是一伙,而秦家丫头则说,当日能顺利脱险,全仰仗长公主的帮助。
而飞门关太远了,长公主与秦、林两家撇清,甚至坚持他们有反心的消息,只往京城递了,并没有向西传到飞门关。
因此,两人都不明白,长公主为何会在祁阳?
唐筹带兵来,又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道:“时候不早了,大军一路辛苦,不妨在附近寻地方扎寨吧。”
唐筹站在边上,正等着长公主对永宁侯发难,突然听了这么一句,身子没稳住,晃了晃。
“不早了?”
他又看了眼毒辣的太阳。
难道,这厉害的圆球,它是个月亮?
呸!
他哪怕是晒糊涂了,还能不知道自己是给什么玩意儿晒出来的吗?
不止唐筹愣了,冯将军也忍不住抬头看天。
永宁侯摇了摇头,语气里略透了几分不满:“殿下,这才下午,没有安营扎寨的道理。”
长公主呵得笑了声:“急什么?晚到个三五天,是什么大过吗?你身上还背着造反的罪名,虱子多了不痒。”
听听,这是长公主该说的话?
谁叫他们大周的长公主,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呢……
安北侯打了个圆场,问唐筹道:“附近哪儿适合安营?”
唐筹迟疑了一下。
永宁侯看起来很不满意,长公主没有继续说话、态度却很坚决。
这么看来,这两方应该不是一路的吧?
唐筹便道:“南面山脚下,还算宽敞。”
第353章 颜家分你多少好处
都是操练有素的兵士,安营十分迅速。
很快,军帐就搭了起来。
主帐位于正中。
平阳长公主看着人声鼎沸的营地,颇为怀念地点了点头,与冯仲道:“冯将军替我煮碗菜羹来,小时候常吃,怪念着的。”
冯仲一听这话,嗓子微酸。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
乱世、天灾,军中很是艰难,大伙儿为了填一填肚子,什么都吃。
偶有能得些野菜,都是幸事。
长公主那时候还小,有事会跟着兄长来营中探望先帝。
小孩儿吃得少,很瘦。
先帝很是心疼,若正好有一碗菜羹,他舍不得吃,就让冯仲拿给兄妹两个。
那时的冯仲,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大将,他是先帝身边的亲兵。
再后来,日子好起来了,不再饿肚子了,渐渐也有肉、鱼入肚,但长公主还是会说,冯仲煮的菜羹最好吃。
哪怕是小孩儿念旧,冯仲每每听了,都很心热。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两厢再见,长公主还是记得幼时事情,这让冯仲五味杂陈。
“您稍等,”冯仲应道,“属下这就去给您准备。”
冯仲忙去了。
长公主这才转头去唐筹道:“母后念叨的那么多吃食,我在祁阳差不多都尝遍了,说真的,我还是喜欢这碗菜羹。”
唐筹赔笑。
得了,颜家忙乎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比不上一碗菜羹。
哪儿说理去?
万幸,他没忙乎,不用他说理。
“我要算账了,”长公主又道,“唐知府替我来打打算盘?”
唐筹就是为此来的,自不可能推诿。
他忙不迭冲同知、通判等人挥手,示意他们一块来。
长公主看在眼里,道:“大帐就那么些地方,全挤进来,下饺子吗?”
唐筹的手顿住了。
“真怕成这样?”长公主上下打量他,嗤笑了声,“说了不用怕,秦胤不敢拿我怎么样。”
说完,长公主没有再管唐筹,大步往主帐走。
唐筹愁眉苦脸,正琢磨着退缩,转头一看,视线正好与林繁对上。
年轻的定国公笑容和煦,与他比了个“请”。
硬着头皮,唐筹跟上了长公主的脚步。
而他后头的何师爷、通知、通判等等,都被请到了边上帐子里,由黄逸带着冯靖出面应付。
至于那些府兵,也在附近安营等候。
林繁也进了主帐。
长公主背着手立在帐中,脸上似笑非笑。
见林繁进来,她抬了抬下颚:“别让人进来。”
林繁道:“交代过了。”
一看这阵仗,唐筹隐隐觉得不妙,心噗通噗通直跳。
怎么好像,这两方才是一伙的?
“不用怕,”长公主笑了起来,“我有些话要问问唐知府,你好好答就是了。”
唐筹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就猜到状况不对了,没想到,还真料中了。
“我、我……”唐筹结巴着,忽然反应过来,想要大声喊人。
声音还未发出,只见眼前有什么明黄色的东西闪过,迅速地飞向了他的身后。
本能地,他转头看去。
符纸?
那抹明黄色的,竟是符纸!
符纸牢牢地贴在大帐的帘子上,没有落下来。
“唐知府想叫人,就只管叫吧,这里的任何一句话,都传不到外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