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我敬您是长公主,这才一再忍让,但您要是继续往我颜家身上泼脏水……
我固然不能把您怎么样,但您,还有永宁侯您,你们对得起大得起大周、对得起先帝吗?”
“你也配和我提父皇?”平阳长公主的声音冷得如冰渣一样,“父皇信任你们颜氏,你们却阳奉阴违、包藏祸心、毁我大周江山!”
声音不重,却字字尖锐。
六老太爷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在长公主的眼中看到了火一般的恨,燃烧着,迸发着,仿若是那些火把上的火苗,全进了她的眼底。
他当即意识到,自己的那番话点燃了长公主的怒。
围宅,她围得爽快,却不动肝火,但现在,她满腔怒意。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提了先帝?
颜家奉金山银山又不是秘密,那是满天下都知道的事。
六老太爷想不通。
而平阳长公主,即便气急,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必须一切以大局为重。
可以愤怒、可以憎恨,但是,绝对绝对不能被愤怒与憎恨牵着走。
这是二十多年前,林宣反反复复叮嘱她的。
她记住了,也做到了,现在,也一样能做到。
看向永宁侯,长公主低声道:“时候差不多了吧?”
秦胤颔首。
兔子跑得快,这点时间,够活络的兔子跑的了。
抬了抬手,永宁侯发号施令:“把颜家里里外外的人都扣下。”
除了守在宅子外的,余下的兵士一拥而上,冲进了颜家里头。
六老太爷等人深知阻拦不了,亦只能眼看着他们冲向后院。
还在府里的人,很快就被抓获,带到前厅中。
女眷孩童也陆陆续续从后院被带出来,哭声一片。
平阳长公主冷冷看着他们。
在颜家的小宅子里住了这么些时日,身边伺候的是颜家派来的侍女,长公主早已经把颜家人口的状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此刻,那两位伺候她的侍女也从小宅子里被带了来,瑟瑟发抖,站在廊下。
“也算是主仆一场,”长公主走出去,与两人道,“这一大家子的,我也对不上,更别说底下人了。
听话些,来帮我认一认,再对对花名册。
认完了之后,你们与你们家里人,我不为难。
办了脱籍,另给你们银钱,一家人寻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去。”
两位侍女愣在原地。
她们都是家生子,一家老小都靠颜家生活,自不可能随意背主。
可现在,颜家已经要完了,而长公主不仅放过她们,还许诺放过她们的家人……
这话,能信吗?
“奴、奴婢,”杏桃咬咬牙,道,“奴婢的娘是大夫人屋里做事的,她知道花名册收在哪儿!”
另一人正犹豫着,听杏桃突然开口,愕然瞪着她。
杏桃眼睛通红。
怕吗?
她当然怕。
那么多兵,那么多刀枪,她一个侍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可她想赌一把。
这些时日,长公主虽然花样多,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弄那个,但其实一点也不难伺候。
那么尊贵的殿下,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们,与她们和颜悦色的。
空闲时,殿下与她们说她以前的事儿,去过哪些地方,又都是什么样子。
她听得津津有味。
这天下,除了祁阳城,还有那么那么多不同的景色。
她想走出去,和家里人一起。
所以,她想信一次。
第360章 该找兔子洞了
浓浓夜色中,整座颜氏大宅灯火通明。
廊下,所有的灯笼都点着,杏桃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长公主的表情。
“后院带出来的仆妇都拘在偏厅里,”长公主笑了笑,道,“这就过去,哪个是你母亲,你指给我看。”
杏桃睁大了眼睛。
眼中晶莹着,却也闪着光。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本想立刻过去,脚步一抬,杏桃又窃窃看向云枣。
她会心动,想来,云枣也是一样。
只是,在云枣犹豫的时候,是她抢先了一步。
云枣可能会怪她吧……
杏桃想着。
这么好的机会,却错过了,被别人抢了去。
云枣收起了眼中愕然,垂着头,一声不吭。
“这可不是比试,”略显凝固的气氛中,长公主突然开了口,声音不重,却很认真,“并不是要比拼什么胆魄、忠心,仅仅是主仆一场,我又还需要些助力,才问你们两人想法。
杏桃先应了我,并不等于说,云枣,你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机会,从头到尾,都会在你自己手里。
只看你愿不愿意站出来。”
杏桃听了这话,悬着的心落下来了。
她越发觉得,她选择相信长公主,绝对没有信错。
而云枣抬起了头,嘴唇嗫嗫,想说什么,又情绪起伏着,迟迟发不出声音来。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先让杏桃带我去找花名册,你稳稳心绪,不着急,颜家里头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
垂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攥拳,云枣咬着嘴唇,慢慢、亦沉沉地点了点头。
长公主笑了起来。
杏桃彻底松了一口气,把人带到偏厅外,指着其中一位妇人道:“那就是奴婢的娘。”
甘钟氏被带了出来。
一听杏桃要拿大夫人手上的花名册,甘钟氏烦恼不已。
“你知不知道,你是谁家的丫鬟?”甘钟氏低声骂道,“你怎么能背主?这些都是反贼!”
杏桃连连摇头:“可我想……”
长公主拦住了杏桃,与甘钟氏道:“她只是想给她的亲人一条活路。你不惜自己的命,也不惜她的命,不惜家里其他人的命,但这宅子里,总有人会珍惜至极。
至于,反贼?你既是颜家有脸有面的妈妈,你难道不知道颜家采私矿、瞒报朝廷吗?”
甘钟氏没有说话。
长公主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扭头一看,过来的是秦鸾。
秦鸾随祖父围了颜家大宅,此刻过来偏厅,正好听见先前的对话。
“这位妈妈很是忠心,想来,能在颜家大夫人身边做事的,具是亲信了,”秦鸾道,“我有一事想问妈妈,今夜这乱糟糟的,宅子里这么多人,谁逃了,谁留下,妈妈心里都有数吗?”
甘钟氏偏过头,不接秦鸾的话。
秦鸾不急,继续慢慢道:“我们是擒贼也好,造反也罢,总归颜家今儿是穷途末路了。
我若是妈妈,一定会先应承下来,把人头点齐了。
要不然,等颜家斩首之时,谁弄得清楚死的是谁呢?
妈妈拿着长公主的银钱出府去,将来给颜家上下收殓,买棺木、买坟地,立碑刻字,请道长们念一念,总比无人收尸,衙门随意草席一裹、扔去乱葬岗乱葬岗,好上十倍百倍了。
妈妈一心想继续去底下伺候主家,等这些身后事都办妥了,再上路也不迟的。”
甘钟氏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秦鸾。
杏桃扶着母亲,心里也直嘀咕。
她清楚对方好意,但这劝人的话术,听着也怪叫人难受的。
也只有长公主,眼底露了几分笑意。
阿矜的女儿,可真是有意思。
甘钟氏虽未出声,但从神情看,她颇为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