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83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古代言情

  林繁垂着眼,叹道:“是啊,谁能真不管呢?

  不止文武大臣,还有皇太后。

  太后与皇上,母子亲近,只在邓国师之事上有分歧。”

  “太后不喜欢邓国师?”秦鸾问。

  “太后骂邓国师兴风作浪、卑鄙小人,”林繁道,“颜述流放,让皇太后、辅国公府与皇上之间生心结,此次若太后……”

  秦鸾明白了:“太后为徐太傅说话,势必让母子再生矛盾,而老臣们的密切又让皇上很不放心,在皇上看来,他能够信任的人就更少了。”

  而作为其中最忠心耿耿的邓国师,便能离皇上更近。

  他在为皇上做刀,同时也在不停地磨砺自己,足够锋利、足够快,让皇上舍不得换刀。

  同时,为了不被卸磨杀驴,他也在给皇上制造足够的危机。

  他需要一位与皇上有心结的皇太后,他也不用夺徐太傅的命,有矛盾,才有他邓国师存在的必要。

  彼此需要。

  这就是邓国师的目的。

  “当然,目的是目的,也得提防有人火上浇油。”林繁道。

  人心难测,不仅仅是隔着肚皮,而是很多决断,它来自于气头上、情绪激动之时,这就不能以常理去推断了。

  要不然,怎么还有一句话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今日他们把几方分析透了,万一徐太傅气着气着、身体不适倒下了,那所有的条件全部推翻,结果自然也不成立。

  屋子里,静了下来。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认真地,把所有关卡又从头梳理了一遍。

  良久,秦鸾轻笑了下,打破了安静。

  “劝是栈道,”秦鸾道,“要想破局,还得找到陈仓。”

  林繁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是,得劳烦太保大人他们去修栈道,而我得去度陈仓。”

  把徐、涂两家的往来弄明白了,老太傅腰杆笔直,皇上还能为难他什么?

  皇上不为难徐太傅了,皇太后也好,一众老臣也罢,自然不会再表立场了。

  他暂时见不到老太傅的面,得想法子去问问徐家。

  秦鸾说出想法,却没有停下思路。

  她想,先定国公的想法是极有道理的。

  无论是用兵,还是朝堂,看似文武有别,却也有相同之处。

  排兵布阵时需得想得足够多、足够细,每一处细节都考虑周全,反复推敲,而付之行动时,则要抓住最关键的那个点,以求撕开敌阵,尖刀直刺中心,把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这也与下棋一样,走一步,想三步、五步,想得越远,越能占据主动。

  可惜,刚那盘棋输了。

  林繁想得更细,出招也更狠。

  在秦鸾思考之时,林繁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他说的话,秦鸾都能领会,而秦鸾所想的,又都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这种体验,真的让人很是满足。

  哪怕在讨论的是这么一个不让人愉快的话题,林繁都觉得轻松许多。

  可惜,能坐下来好好交谈的机会与时间太少了,要不然,他还有很多想法,都想与秦鸾说一说……

  似是秦鸾察觉了他的目光,从思考中回神。

  下意识地,林繁把视线挪开了,以茶盏做掩,抿了一口。

  秦鸾抬起眼帘,就看到林繁坐得笔直,小口饮茶。

  桌上的油灯闪了闪。

  林繁找了把剪子,拨亮了灯。

  见秦鸾一直盯着他,林繁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你……”才一开口,秦鸾自己先停下来了。

  刚才灯光明暗间,她看到林繁耳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又仔细看了,才看清是颗很小的红痣。

  虽说,她没有恶意,但那么盯着看,似乎是不太礼貌?

  而且,也不适合说吧?

  这么一想,秦鸾再开口时已经改了:“没什么。”

  秦鸾避而不谈,林繁自不好追着问,只轻轻勾了勾唇,露出些些笑意。

  门外,钱儿敲了敲门。

  “国公爷、姑娘,”钱儿道,“刘家婶子烧了碗甜羹,问要不要送上来垫垫肚子?”

  东家热情,秦鸾自不会拒绝。

  很快,钱儿捧着食盘进来,上头搁了两碗热腾腾的酒酿圆子。

  婶子烧得不厚,晶莹剔透的的薄羹,加了蛋花,配了一小撮糖桂花提味。

  “闻着很香。”秦鸾笑道。

  不止闻着香,尝了一口,味道也极好。

  酒酿用得不多,微微的酸,只那点糖桂花,也不会甜,清清淡淡,很是舒服。

  只看秦鸾神情,林繁就知她喜欢这味道,不由在心中夸刘龚氏厉害。

  就这么几次机会,刘龚氏就从秦鸾对点心的喜好中,确定了她的口味。

  甜羹下肚,胃中暖暖,人也轻松许多。

  秦鸾又与林繁商议几句,起身告辞。

  马车回到永宁侯府,秦鸾去见老侯爷。

  等到现在,秦胤从最初的心急,慢慢化作了平和。

  待听秦鸾说了各种状况,秦胤久久不语。

  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时,满满都是郁郁浊气。

  他赞同林繁的想法。

  林繁看得越透彻,秦胤就越是心痛。

  见秦鸾看着他,老侯爷轻咳了声:“老夫想到林宣了。”

  以前,他在林宣的排兵布阵下,打过很多场胜仗,现在,也要在林繁的布置下出阵了。

  修栈道就修栈道,给林繁拉扯出暗度陈仓的时机。

第98章 忠心

  慈宁宫。

  皇太后正色看着皇上。

  皇上靠着椅背,淡淡道:“母后想说什么?”

  “哀家想说什么,皇上不都知道吗?”皇太后叹道,“皇上在位二十年,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哀家想不通,要问问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皇上笑了笑。

  母后是以退为进,他知道。

  “您也说了,儿子比谁都清楚,那您就别操这么多心,”皇上道,“朕自己能拿主意。”

  皇太后的眉头皱了皱,压着心中脾气,劝道:“一国之君,不可一人独断。”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你……”皇太后收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

  她想好好劝,但显然,皇上并没有这份耐心。

  这让皇太后的心急切起来。

  “太傅犯了什么错,你要把他关在宫里,又让人围了太傅府,”皇太后抬声问着,“太傅一生勤勉,为大周、为皇上尽心尽力,他这样的高龄,皇上为何要这么对他?他不止是臣子,他更是帝师!”

  这番话,皇上听了太多遍了,以至于皇太后才开口,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愤慨。

  “所以,朕就要一直听他的?”皇上问。

  皇太后厉声道:“皇上是逆反吗?翅膀硬了,就看不上徐太傅了?”

  “不是朕看不上他,是他……”顿了顿,皇上摇了摇头,“母后莫要为太傅求情了,朕又不会把太傅怎么样。”

  “你不把他怎么样?”皇太后品着这话,怒道,“所以你就只是想羞辱他?

  趁着年节无朝,关太傅、围徐家,把文武大臣们都拦在宫外,就为了发泄你那点儿脾气?

  皇上,你坐的是龙椅,不是摇篮!”

  倏地,皇上的脸色阴云密布。

  他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将他当成需要手把手教的小儿。

  徐太傅如此,母后亦如此。

  “母后不必多言,”皇上站起来,声音发冷,“朕自有分寸。”

  皇太后亦起身,仰着头,看着比她高了许多的儿子:“那你就和哀家好好说说你的分寸!”

  争执之间,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不管有多么生气与不满,皇太后都没有只顾发泄情绪,而忘了话题中心。

  皇上偏过了头,无视皇太后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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