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哥是暴君 第17章

作者:麻辣香橙 标签: 古代言情

  入秋燥热依旧,一个炎热的夏季过来,除了下雨,叶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清凉亭,整日吃喝躺,从莲花一直吃到莲子,河里的嫩藕都吃上了,叶茴开始嚷嚷她胖了。

  谢澹回来的时候,亭中已经摆上了晚膳,却没看到人,一问,丫鬟说姑娘跟叶茴捉蟋蟀去了。

  谢澹便坐下等。春江在水榭瞧着谢澹来了,急忙叫小丫鬟们去找人,不多会儿叶初和叶茴领着一群年纪比较小的丫鬟回来,河岸上传来叽叽喳喳的欢笑声。

  一看见谢澹,小丫鬟们顿时噤声了,低着头赶紧行礼,叶初则开心地跑了过来。

  “哥哥,你回来啦。”

  她欢快地扑过来,谢澹捉住她的两只小手,叫丫鬟拿水来给她洗手,怕她在草丛里沾了什么灰尘小虫,又叫把外衣也换了。

  “你还真去捉蟋蟀了,捉到了吗?”

  “没有,叶茴吹牛,她说她会捉,我们明明听见在那边草丛里叫,可就是没捉到,冰糖去追还摔了一跤。”叶初洗完手坐下,端起桌上的鲜榨藕汁,小口小口地喝着。

  养心丸吃了这几个月,再加上平时的药膳调理,每天散步走动,她脸上居然能看到血色了,小姑娘似乎也更活泼了一些。谢澹心中高兴,跟她说起许远志升官了。

  “许太医升官了?”叶初一听忙问,“他升什么官了?”

  “正六品左院判。”

  “他之前好像是八品,升了这么多呀。皇帝为什么给他升官?”

  “皇帝嘉奖他医术好。”

  “那这个皇帝还不错。”叶初点点头说,“下回见了,我得记着恭喜许太医。”

  谢澹心中失笑,难得皇帝还能得她一句“不错”,刚骂完“好色”呢。

  叶初喝完一盏鲜榨藕汁,看看桌上的晚膳,似乎觉得有些饱了。谢澹便盛了半碗煨鲜菱递给她,哄道:“这个好吃,过了时令就吃不到了,你尝一尝。”

  新鲜的菱角配上板栗、白果,装入瓦罐里小火慢煨,这道菜的特色是要用去了油的鸡汤煨制,加糖而不是加盐,便有一种特殊香甜滋润的味道。

  少女眉目安然,手里拿个小银勺,慢慢悠悠把一颗鲜菱送进嘴里。谢澹看着她眉眼间舒展的微笑,便觉得白日里那些机关龌龊都可以远远抛开了。

  转眼中秋,中秋三日休沐,却往往比平日里还忙。以往中秋佳节,惯例是宫中会有拜月、宴饮、歌舞等等礼俗庆典,皇帝给后妃、宫人和近臣赐月饼。尚食局做各种各样的月饼,自来红、自来白、酥皮、提浆等等,馅料也是咸甜多样。

  上一年中秋宫中正在乱的时候。那时接连死了两个皇帝,延始帝仅剩的二皇子也兵败身死,天下落入谢澹手中,可他人却还未进京,占据边城不动如山,丝毫也没有主动进京的意思,宫中弄得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过什么节。

  所以此前朝中宫中都揣摩着,今年的中秋,是今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中秋,宫中必定要大肆庆祝一番的,尤其选秀在即,更该喜庆些,各府甚至提前做好了准备。

  谁知临到跟前儿,皇帝一句“佳节思亲,无心庆祝”,就硬生生都给打住了。

  皇帝思念双亲,世宗皇帝和皇后都已经不在了,他也没立后,更没有子嗣,连个亲近的嫔妃都没有,宫里除了一位太皇太后也没别的至亲长辈,皇帝这话就差没来一句“朕心孤苦”了。

  这么一来,谁还敢折腾,怕不是活到头了。

  所以这一年的中秋,京城竟格外的平静安宁,宫中除了例行的拜月祭祀,就再没别的了。就连太皇太后原本准备的中秋家宴也低调了许多,宫中几个太皇太后此前赐封的低位嫔妃陪着太皇太后过节,皇帝就来请个安、坐一坐,笑脸都没放就起身走人了。

  太皇太后当时脸色就端不住了,却又说不得什么,临走拉着谢澹说了几句怀柔情分的话。她也只剩下谢澹一个孙子了,别的能有什么法子。

  都知道皇帝心情不好,前朝后宫一个个就都低调安分些,谁都怕撞上去。

  是以中秋三日休沐,谢澹难得的清闲了一回,三天都呆在叶宅陪妹妹,带着她逗鸟赏花听戏逛园子,陪她品尝各种口味的月饼,给她剥瀛州刚进贡来的红石榴。

  起居郎记载皇帝在紫宸殿闭门读书,实则陈公公三天里连皇帝的影子都没见着,再一次担心自己的地位被常顺取代。

  宫中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到了重阳,选秀临近,趁着重阳佳节,为着选秀而来的茶会、赏花宴渐次多了,京城才稍稍有了几分喜兴。

第23章 萝卜糕(三更)

  重阳无休沐, 谢澹一早照常上朝。等他下了朝回到紫宸殿,内侍们忙呈上早膳,并送上来一盘花糕。

  陈连江躬身笑道:“陛下, 今儿重阳节,太皇太后命楚六姑娘送了重阳花糕来, 说是楚六姑娘亲手做的,请您尝尝。太皇太后叫问问您,今儿可要去她那边过节。”

  谢澹张开双手让内侍给他换下衮服, 闻言淡淡问道:“怎么,朕的御膳房这是连花糕也吃不起了?”

  陈连江顿时头皮一紧, 慌忙告罪, 赶紧叫人换上御膳房的重阳花糕。

  谢澹没再言语, 换了件衣裳,随意用过膳,就回正殿去处理政事。

  这边陈连江打发个内侍出了门,对等在殿外的楚六把皇帝的意思说了, 重阳节也算不得什么大节, 陛下今天政务忙抽不开身,就不过去了。

  那内侍说:“请楚姑娘跟太皇太后回禀, 陛下今日实在政事繁忙, 奴婢瞧着,早朝时似乎又动了怒,刚召了几位重臣和铁甲卫统领进来。”

  楚六回到慈宁宫, 忍不住心中有些忿忿。她虽然行六,却是楚家正经的长房长支嫡孙女, 心中自恃身份还有些傲气。楚六被太皇太后召进宫也有些日子了, 后宫无诏不得踏出后宫一步, 她却可以借着太皇太后的名头往御前跑。只是她往紫宸殿送了几次羹汤点心,却没见到过皇帝一回,殿门都没进去过。

  楚六郁郁回到慈宁宫,同太皇太后禀了这事儿,忍不住抱怨道:“祖姑母,皇帝表哥是不是也太不给面子了,我亲自给他送了几回汤了,他都没让我进去。”

  太皇太后道:“那是皇帝。你这是在宫里,也得收收性子了。”

  “可是祖姑母您知不知道,陛下似乎经常往宫外跑。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宫外养了人了,或者就是在宫外有心上人了。”

  “荒唐!”太皇太后停下手里的念珠,呵斥道,“那是皇帝,大周的天子,他要真看上哪个女子,立刻接进宫来就是了,你听说过哪个皇帝还用养外室的?”

  “可是陛下真的经常私下出宫。”楚六较真道,“姑祖母,您真的不知道?御前的人嘴太紧了,父亲也没打听到确切,宫门没有记档,可紫宸殿外围确实有人看见皇帝经常骑马出去,可见他都是私下出宫,他是皇帝,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却还要私底下偷偷出宫,您说能去干什么了?”

  楚六越说越觉得有理,笃定道,“怕只怕那女子不是什么良家出身,陛下怕遭人诟病,才要养做外室。若是心上人,那这个女子,必然也出身不高,上不得台面。”

  太皇太后道:“越说越荒唐了。他是皇帝,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我是有证据的。”楚六急忙争辩道,“一个多月前,江南进贡了三匹织金妆花罗,姑祖母您知道的,宫中如今又没有高位嫔妃,没有皇后,那料子又是年轻女孩儿家穿的,我寻思京城里能有这体面的,我怎么也得算一个了,所以前阵子我借着您的名义去尚功局要一匹,她们竟然说都被陛下留下了。可一直也没听说陛下赏给哪家府里。”

  “所以他八成,就是给了宫外的女人了。这阵子各府的诗会、赏花宴我也留意了,就没有哪家贵女穿那料子,那女子看来连世家高门的赏花宴都去不得,必然是出身不高。”

  “婵儿,慎言!”

  太皇太后一声呵斥,皱眉道:“你当宫里是什么地方,即便是哀家这慈宁宫,也不是能随便说话的。你赶紧告诉你父亲,皇帝强势,动辄要砍要杀的,朝中现在谁家不是谨小慎微,他还敢窥探帝踪,把手伸到御前去,这要是被人拿住了可是大罪!”

  “祖姑母……”楚六小声强辩道,“都知道窥探御前是大罪,可也都心知肚明,朝中各家,谁家能不留意宫里。我回头会告诉父亲谨慎些的。”

  “算了,哀家回头还是召你祖父进宫,好好提醒他一下。这话你也敢乱说,皇帝出宫的事儿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他也没偷偷摸摸背着人。他去城东一带,那是铁甲卫在宫外的一处营地,若不然皇帝哪里敢时常出去。铁甲卫是什么人,那就是皇帝杀人的刀,苍蝇蚊子都得离他们远些,叫你父亲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太皇太后缓了缓,说道:“几匹衣料罢了,皇帝对这些一向不太过问,可能就是随口处置了,往库房里一扔就算了,宫里又不缺稀罕东西。”

  楚六嘀咕道:“可是上次头一回见面,陛下赏赐见面礼,陈公公就打发人随便送了两匹缎子来。他若是重视,正好赶上那个时候,我还以为送来的会是织金妆花罗呢。我要是得到那料子,就足够压京中贵女一头了。”

  “够了!就为了个织金妆花罗,就让你折腾了这么一大圈?!”

  太皇太后重重放下茶盏,有些头疼地扶额道,“婵儿,你是楚家长房嫡孙女,你祖父还指望你进宫博个前程、能庇佑家族呢,现在楚家有哀家护着,若是你们不争气,一旦哀家哪天不在了,楚家就该没落了。可你看看你这样子,整天只想着掐尖出头、衣裳首饰,真真是被宠坏了。哀家现在怀疑,到底该不该让你进宫!”

  这话说的就重了,楚六脸色一白,低头半晌开始呐呐认错。

  太皇太后叹气。作为家中长房嫡出的幺女,楚六一向纵容娇惯些,可她现在又没有更好的人选,总不指望把家中庶女或者旁支的女儿推上后位。

  楚六的嫡亲姐姐、楚家二姑娘才是家族从小作为后妃培养出来的,原本是跟延始帝的二皇子定的亲,如今就只能送进尼庵。

  楚家的女儿们虽然不少,可嫁的嫁,定亲的定亲,该联姻的早就安排了,结果呢,谢澹横空杀出夺回皇位,楚家一时竟没了合适的女儿。

  叶宅,楚六心心念念的织金妆花罗被做成了一条襕裙,叶初穿了一次,不喜欢,嫌太花哨了。她更喜欢那些干净明媚的纯色,她的衣裳便是刺绣,也是不那么显眼的颜色花样。

  做裙子用掉了一匹,于是剩下的两匹就被遗忘在库房里。

  谢澹日头偏西时回来的,一进院门,便看到叶初穿了件葱绿的琵琶袖上襦,配杏白长裙,嫩黄的裙头和裙带,远看着恰似一棵小白菜。此刻小白菜正叉着小蛮腰,撅着小嘴巴,跟廊檐下的鹦鹉瞪眼睛。

  “呦呵,干什么这是?”谢澹忍笑。

  “哥哥,你回来啦。”

  小姑娘高兴地转过身来,紧接着便听那鹦鹉连声叫道:“哥哥,哥哥。”

  “你还叫!”叶初皱着小鼻子告状,“哥哥,这只鹦鹉太讨厌了,它一整天都在叫哥哥、哥哥。”

  “唔,它跟谁学的?”谢澹调侃的语气道,“为什么要一直叫哥哥?”

  叶初有些不好意思了,窘着小脸道:“又不是它哥哥,让它一直叫一直叫,聒噪。”她说着,忽然小腰一扭,脑袋一歪,捏着嗓子甜甜地叫了声,“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的九曲十八弯,掺了蜜糖似的,叫的人骨头都发酥。谢澹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忙憋笑答应:“哎!”

  果然架上鹦鹉也叫:“哥哥,哥哥……”

  “看见了吗,是我哥哥,我叫他答应,你叫一声看他答应吗?”

  鹦鹉还在蹦来跳去的连声叫:“哥哥,哥哥……”

  谢澹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他当然不敢答应这只鸟,一面笑不可抑,一面拉着她进屋,故意向丫鬟们说道:“你们还不快去教训教训那只鸟,胆子肥了啊,居然敢跟你家姑娘顶嘴。”

  屋里丫鬟们也都低头憋笑,一个小丫鬟跑出去,很快廊檐下就她教着鹦鹉学说话:“姑娘,姑娘……”

  “哥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早?”

  “这不是重阳节吗。花糕吃了没?”

  “吃了,早晨梳头还戴了茱萸和一朵金菊花呢,可惜你没看见。”叶初问,“你戴没戴?”

  “你哥头上也插一朵金菊花?”谢澹笑,示意她看腰间装了茱萸的香囊,晨间内侍给他系上的。

  他就着丫鬟捧来的水盆洗了手,拿帕子擦干净,才握着她的小手去塌上坐着,一边说道:“趁着我在家,等会儿叫许远志来一趟。”

  外头风有些大,谢澹不敢放她出去,便陪她在屋里玩了会儿投壶,一边讨论着晚膳吃什么,叶初捏着箭杆想了半天,说想吃个软软的、滋润的丸子汤。

  没多会儿,丫鬟来报许太医到了。许远志这回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一个李太医来,知道叶初不喜生人,忽然见一个陌生的太医她又要别扭,谢澹便特意陪在家里,叫两人今日来了。

  相比许远志这个熟客,李太医是头一回来,虽然来之前已经心中有数了,可自从进了这宅子就开始紧张,进了院子更是不敢乱看,就规规矩矩地低头跟在许远志后边。

  结果一进正堂,偷眼瞧见谢澹一身月白锦袍,居然还眉眼含笑在那儿投壶,李太医着实吃了一惊,慌忙低下了头。

  谁不知道当今陛下冷情冷性,喜怒莫辨,朝堂上杀人杖毙也只是淡淡地蹙眉厌烦一下,一贯的漠然。可眼前这位,清风霁月一般,倒像是哪家清贵温润的公子哥儿。

  得亏许远志提前给他做了提点,没叫他失态。两人进来忙躬身揖礼,口称:“卑职见过叶大人,见过叶大姑娘。”

  “免礼。”谢澹接过叶初手中的箭杆放到一边,带她去塌上坐下,跟她解释道,“这位李太医擅长滋补膏方,许太医特意向我推荐过的,所以我就拜托了他来给你看看。”

  他虽然登基了,太医院却也不尽然都是信得过的人,好在这一年下来也掌握得差不多了。许远志现在又当了院判,有皇帝撑腰,自然也就能渐渐把控太医院,任用一些忠心可靠的人手。

  许远志可也不是没有私心,叶宅这边至关重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皇帝要杀人的,多几个人帮他一起参量着总是好的。

  叶初忙笑着道谢:“多亏许太医,我自己觉着好了许多了,无非是体弱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大病,就是我哥哥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劳烦两位太医了。”

  两位太医忙说不敢当,李太医进来之后就没敢抬头,眼睛只盯着暗红织银色祥云纹的地衣线毯,耳边听着少女软软甜甜、慢慢悠悠的声音,不禁满心好奇,又不敢抬头去看。终于到把脉的时候,才借着望闻问切,大着胆子端详了一下,心里又是一惊。

  两人把完脉商量了一下,许太医便拱手向谢澹说道:“姑娘初夏以来一直吃的是调脾胃、升心阳的药,眼见大有起色。如今秋冬时节,卑职二人商量着,用些养身滋补的膏方更好。”

  谢澹道:“春夏好将养,秋冬就不同了,她往年每到秋冬总不叫人放心,还容易咳嗽,可有防备的法子?”

  李太医说可以多用些润喉清肺的羹汤药膳,再添一个雪梨膏。谢澹问了忌口之类,便叫他们去开方,几样膏方还要等李太医亲手制作了送来。

  入口之物诸多禁忌,何况是给贵人吃的,所以为表见证,许远志主动说他会跟李太医一起制作膏方,到时候二人一起送来。

  “嗯,那就都拜托你二人了。”

  谢澹一句客气,两人便知趣地起身告退,叶初忙叫春江代为送客。

  直到出了外院,离叶宅的大门远了,李太医才虚虚地抹了把汗,小声向许远志感慨道:“怪不得能得陛下如此宠爱,这般娇弱美丽的女子,当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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