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奴 第26章

作者:六棋 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盛云锦搂得她紧紧的,巧言道:“会有的,回了庐州,我就跟父母提你的事。”

  他还说了什么,胭脂强迫自己努力去听,不要再想那道被血色染红的身影。

  谢府傍晚还是灯火通明,一片喧嚣。

  到了夜里,只有死寂般的安静,轮值的下人出来解手,听见庭中想动,提着灯往上方照了照。

  以为是只野猫,结果一条影子都没照着,一道闪电落下,下人猝然瞥见一个人影立在柱子下,一张布满鲜血宛若修罗的脸惊魂可怕。

  “……谁,谁在那?郎君!!”

  谢留死死盯着远方,最终体力不支,在一声震惊恐慌的呼唤中沉沉倒下。

  “阿兄,阿兄。”

  谢愠震天的哭声丧如考妣,他想不通为何一个好好的大喜之日,一晚还没过去,他兄就变成这样了,“阿兄,别死,醒醒,快醒醒。”

  “快救他,求求你们快救我阿兄……”

  谢伯卿枯坐在一旁,整个人行将就木更老了好几岁,痴望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想跟的谢留,等着好几个大夫围着长孙诊治。

  这一夜,如同瘟疫灾厄降临在他们祖孙头上。

第23章

  胭脂藏在书院山脚下的一户人家中,听着盛云锦前来报给她城里的动静。

  私宅是不能住的,很容易被查出来,但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出关又太惹人瞩目,于是盛云锦就把她带到这边来了。

  盛云锦:“谢家挂起白幡了。”

  挂白幡就意味家中死了人,是一种传递要办丧事的讯号。

  这回就是不等谢留下葬,也知道他是不行了。

  胭脂闻言呆坐在椅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消化他真的死了这件事。

  盛云锦看她这副模样,终于一改之前急迫的姿态,了却一桩复仇心事,连人都恢复了慢斯条理的说话方式。

  他按着胭脂的肩,惺惺道:“不要难过,这是他的命数,谢家害你家破人亡,也害我家门不幸,他本就该替他家赎罪。”

  不想下一刻,胭脂推开他的手,帕子从嘴角边挪走,一张绮丽娇艳的面容上居然硬生生出现一缕没心没肺的笑意。

  就连盛云锦看多了她脸上的笑,也没有此刻显得那么愣怔吃惊。

  胭脂正眼回视他,傅了粉抹了淡淡的口脂,眼波潋滟,媚意横生,却令人心中生寒,“我难过什么?既然是正当报仇,那我又有什么不好受的?”

  这种薄情,不亚于负心人的狠心,就是心思繁多的盛云锦都忍不住与她稍微保持了距离。

  他本来还以为胭脂会下定不了决心将谢留忘却,不想她原来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胭脂将盛云锦方才的小动作纳入眼中,她宛如一条蛇覆身缠绕上去,“云锦,你不要怕我,只要你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岂会像对谢留那般对你。”

  “……”盛云锦蹙着眉,身形僵硬片刻,与胭脂交汇的视线中确定她是在说笑,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等镇定下来,他也笑了,“又说什么傻话,我怎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很快,等事情尘埃落定,盛家少夫人的名头还不是落在你头上。”

  胭脂疑惑地偏头,“喔?就算我同他人洞过房,你也不嫌弃?”

  这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南朝风气是不流俗,可是读书人就爱讲这些规矩。

  一面要追求男欢女爱,纵情恣意,一面又要斥责女子不守名节,失了贞操。

  盛云锦揉着胭脂的肩,儒雅的面庞瞧不出任何异样,“你是为我两家才做出的牺牲,委身于一个将死之人,我要是还嫌弃你,岂不是禽兽不如了。”

  他说完这句,就毫无防备地被胭脂咬了一口。

  盛云锦抽着凉气地将她拉开,摸到了脖子上的牙龈,那是个极为显眼的位置,即便穿着高点的领子都遮不住,“这是作甚?!”

  胭脂娇滴滴地回应,“给你加盖些我的痕迹,让旁的人没办法招惹你。”

  盛云锦盯着一脸满足,舔着饱满嫣红的嘴皮的胭脂,本该心生抗拒,却被她这股妩媚的狠意弄得不知作何反应。

  仿佛这样的胭脂在渐渐脱离他的掌控,变成了连他都险些难以驾驭的女子。

  谢府的白幡,让盛云锦松懈下心神,他交代胭脂再耐心在农户家多住些天,不要随意出去暴露了行踪,便回他的书院去了。

  胭脂是打小吃苦受罪过来的,唯有到了谢家轻松几年,只暂时待着这片安身之地,倒不觉得为难。

  这家虽是农户,收拾得却很利索干净,而且盛云锦还专门请了农妇过来给她洗衣做饭照顾她。

  除了没有那么富贵的环境,暂时过得去。

  心情好了,她也会给自己找点事做,干干针线活,或是喂喂院子里的鸡,闲看浮云,坐看云起。

  山中景色如画,入夜却没彻底变黑的时候,傍晚远处的天际都是水洗过的靛青色。

  洗澡的地方挨着茅房,周围环绕栅栏、草棚,附近人烟稀少,胭脂也就不怕有人偷看。

  只是当路上惊起一行行尘烟滚滚的马蹄声时,她不免受惊地钻入浴桶中,如若寒蝉地抱着双臂动也不敢动。

  直至远处人马从她这间农宅离开,胭脂才望眼欲穿地轻轻拧动了两道惆怅的秀眉。

  书院墙外,重重士兵将其包围。

  山长带著书院先生闻讯焦急赶来,身背后还跟着三五个白袍青领的学子,一眼就看到强行闯入的外来人马。

  “敢问阁下是谁,因何擅闯书院重地?还不现身!”

  山长扬声质问,如临大敌的面对着杀气重重身披盔甲的士兵,搜寻着主导这一切的幕后将领。

  书院岂是一般地方,天下学子无不向往之地,敢弄出这么大阵仗的势力少有,是谁敢这么不顾骂名就来挑事。出乎意料的,一声仿如大病初愈的咳嗽当众响起,那些个六亲不认眼冒凶光的士兵为那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竟是那么年轻,要不是他面带病容,骑在马背上,可称得上神威英武的俊才。

  谢留手上捏着一块咳出淤血的帕子,火把照耀之下,往日的风流相早已一去不复返,化作了他本身就该有的沉郁冰霜模样,吩咐道:“把令牌给瞿山长。”

  他高高在上地谛视着地上一群弱不禁风的学子,宛若在打量一只鸡或一只鸭,眼神阴霾冷唳,化作可怕的罪恶深渊。

  待到山长看清昭示他身份的令牌后,方幽幽地道:“本官来找人,事不关尔等,我不找你们麻烦,把盛云锦交出来。”

  “什么?”

  谢留的话引起书院的人惊疑询问。

  “敢问大人,来势汹汹,可是我院学子犯了什么事,有无凭据……”

  “少废话!大人令你们把人交出来就交,其他的与尔等无关。”

  “盛云锦乃是我院学子,为人磊落,岂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想欺负就欺负!”

  “无凭无据,凭什么把人交给你们!”

  读书人最护同类,更喜欢为人出头,但在一切武力镇压之下,都显得软弱无力。

  在士兵把叫嚷的嘴里还得揪出来堵上嘴后,面对众多愤慨的目光,谢留驱赶坐下战马几步,直到到了山长跟前才停下。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小沓轻薄的信纸撒向空中。

  冰冷低沉的嗓音随着晚风灌入这帮人的耳朵,“就凭他早有预谋勾引他人之妻,谋害亲夫,带走我的妇人。这笔账,我该不该跟他算?”

  “我再问一遍,盛云锦在何处。”

  士兵上前,逮住一个佝腰捡着信纸,查看上面内容的学子,“快说!”

  学子瞥见熟悉字迹,在威胁中惊慌之余,顾不得山长严厉呵斥,腿一抖不禁据实已告,“他,他同翠微姑娘在一块。”

  “那是谁?”谢留眉头动了动。

  “是山长之女。”

  “……”

  如同听见一个笑话般,谢留漆黑的眼眸眼也不眨地凝望着山头,面无表情的神色中硬生生透出一股讥讽之意。

  瞿翠微自小生长在书院,她见过的人中,盛云锦属实是人中龙凤。

  不是说京都书院就没有其他惊世之才,而是盛云锦这样风华正茂的男子,在少女心中,儒雅相貌才是最讨巧的。

  有种别样的魅力,而当有超出这样的魅力的人出现时,她不得不惊叹这世间果然人才辈出,能一枝独秀,从相貌和气势上都超越盛云锦,这位从不曾见过的年轻武将居然很少听见他的姓名。

  当听见他要带盛云锦走一趟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瞿翠微不禁追上一两步。

  “翠微,回来!”

  她父亲忽而拉住她,瞿翠微不明所以地问:“阿父,那个人是谁,看着来此不善,他找云锦做什么?”

  瞿山长面容沉重,“不要多问。”

  曾被他器以众望的甲等学子出了这样的事,还被勾引的女子的夫家亲自找上门来,无异于是件令天下人耻笑的丑事。

  “放开我!”

  盛云锦被两个士兵钳制着,如同犯人一般被押到谢留跟前,等看清人影后,他的惊诧不过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颇有些难以置信,又似在意料之中的道:“真的是你。”

  他无不恶意地当面询问谢留,“你是来找我麻烦的?那你可找错人了。”

  “没找错。”

  谢留睥睨而下,病容彰显的他几分孱弱,比此刻的盛云锦更显文质气,“本官找的就是你。”

  盛云锦感到好笑地问:“你是病疯了不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找我作甚。你敢对我下手,你试试。”

  盛家人也在朝中做官,比起一个罪臣之后,盛云锦不觉得谢留有任何胜算。

  哪怕他是个武将,可他洗脱不了他家犯过事的前嫌,更不可能只手遮天。

  他劝道:“你能找到这来,也算你的本事。但你要算账,怎么也轮不到我,你若就此离开,给我带来的这些麻烦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但你若执意要这么做,就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谢留目无喜色地盯着他巧言令色的那张脸,没有半点被激怒的迹象,他平静得不大寻常。

  那双幽漆的眼睛,深邃而清冷的眼珠让人触目胆寒,平生悚然之意。

  “她呢?”

  盛云锦不想自己长篇大论一堆,结果谢留到头来回应的只有这一句。

  他故作不知,“谁?”

  谢留忽地阴恻恻地笑了下,然后抬手让下属收兵,他什么都没说,盛云锦心头的危机便越来越浓。

  下个瞬间,他便被人不由分说地绑起来押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