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瞬息
早八百年前,都城里的世家贵族之间,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帝后关系糟糕”的谣言了。
“你喜欢的人,如此之多。太傅、皇祖母、薛大哥、薛大嫂、薛二哥……”楚正则一口气说了一串人名,最后幽幽地补充道:“还有芝麻和西瓜。”
薛玉润嘟哝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呢?”楚正则循循善诱地问道。
她太熟悉他了,明知他编织了一个陷阱,明知他在请君入瓮,可薛玉润还是紧抱着他,声音悄悄的,带着羞怯,却并不含糊:“我只想要你当我的夫君。”
她只想让他知道,这世上,他最无需怀疑的,就是她对他的爱。
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
楚正则抱着她的手忽地收紧,紧紧地扣着她的腰与背,力道如此之大,就好像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生生世世也不得分离。
他知道。
他知道她为何收敛狡黠,为何伸手抱他,为何语调含羞却并不含糊。
她的“夫君”二字,分明不含缱绻、不带旖旎,可已足以让他心如鼓噪。
“汤圆儿、汤圆儿、汤圆儿……”他一声一声地低唤着她的乳名,在每一个音调间,都缠绕着浓郁的情与爱:“我们像昭文帝后好不好?”
生同衾、死同穴,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楚正则说罢,不等薛玉润回答,又飞快地道:“我们会比他们更好。”
薛玉润被他紧抱着,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她还以紧抱,重重地应声:“嗯!”
但随即,又轻快地嘟囔道:“不过,现在这还只能是我们的小秘密。你可别当着中山王的面说。中山王最希望你效仿昭敬帝,其他都不行。”
楚正则哈哈大笑。
他松开手,低头看向她,脸上写满了“你怎么这么可爱”这几个大字,连声音里都满溢着笑:“可总有一日,他要知道的。”
楚正则的吻落在她的鬓间、落在她的眉心、落在她的朱唇。
将他心底最深的许诺,藏在越来越浓烈的亲吻里——
世人终将知晓。
他要盛世太平、他要青史高歌,他要她的名字,自幼年起书,尔后千秋万古,与他并肩而立。
第70章
如果不是门外薛彦歌的轻咳, 薛玉润甚至不知道,楚正则会在她的唇上流连忘返多久。
“汤圆儿啊,你饿么?”薛彦歌当然不敢问罪楚正则, 他只能假装楚正则不在房间。
事实上他连薛玉润都不敢说, 只能无奈地叹道:“就算不饿,要不要考虑给你二哥哥我, 留一条活路?”
薛玉润在薛彦歌轻咳时, 就已和楚正则分开。听到薛彦歌无可奈何的叹息, 她先应了一声,然后伏在楚正则的胸口,噗哧地笑出了声来, 低声道:“他都要回定北了,我还是给他留条活路吧。”
“嗯。”楚正则遗憾地应了一声, 最后紧抱了她一下, 然后便松开了手, 转身从桌案上拿起一个帷帽, 戴在了薛玉润的头上。
“春日阳光又不烈, 好端端的,戴帷帽作甚?”薛玉润伸手想把帷帽取下来。
楚正则伸手按在了帽檐上, 制止了她的手,淡定地道:“可你一会儿要去见云音班。”
他将“吃醋”二字表露得云淡风轻, 就如吃饭喝水一般正常。
薛玉润撩开帷帽垂下的纱幔,露出圆溜溜的眼睛, 震惊地问道:“你怎么连云音班的醋都要吃?”
薛玉润有些困惑:“你刚刚分明就很认可我的话。”
楚正则先前的表态,显然完全不怀疑她对他的爱。
那他究竟在吃哪门子醋?
“这不一样。”楚正则垂眸看到她睁圆的眼睛, 忍不住俯身, 想再一亲芳泽。
薛玉润伸手抵住他的唇, 道:“有什么不一样?”
楚正则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眉,轻轻地亲了一口她抵着的手。
薛玉润觉得痒痒的,连忙收回手,气鼓鼓地道:“其实从一开始,你之所以吃醋,就不是因为我没说过喜欢吧!”
楚正则轻咳了一声。
薛玉润哪还能不明白,楚正则从来就没有对她的爱患得患失,他就是爱吃醋罢了!还惹得她一头扎进他编好的“陷阱”里,自投罗网。
薛玉润朝他做了个鬼脸,重重地“哼”道:“你个大醋坛子!”
说罢,气势汹汹地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薛玉润又哒哒地转身,惊奇地问道:“你不喜欢芝麻,不会也是因为吃醋吧?”
楚正则:“……”
薛玉润顿时就不气了,意味深长地“啧啧”了两声:“我得回去告诉芝麻一声。”
楚正则无奈地道:“……汤圆儿,别光顾着你的狗,忘了你在门外还有个二哥。”
薛玉润一滞——她完全忘了她二哥哥还在门口等着呢!
*
薛彦歌万万没想到,从薛玉润应声,到她最终走出月华阁,他居然还要等那么久。
他百无聊赖地在对门的房间等了半晌,终于听到月华阁开门的声音。薛彦歌走到薛玉润的面前,幽幽地问道:“汤圆儿,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门外?”
薛玉润撩开纱幔,眨眨眼,问他:“那你要去跟大哥哥告状吗?”
薛彦歌一噎。
他要是跟大哥说,这哪是告状,这是自寻死路啊。
薛彦歌二话没说就转过身去,果断地转移了话题:“走吧,想必滢滢和三殿下该等急了。”
他顿了顿,又道:“她们多半会急着问你,云音班唱《相思骨》,为何上台扮檀郞的不是他们最厉害的小生云枝。”
薛玉润严肃地点头。
尽管月华阁是最适合听戏的地方,但她完全没有分神去听戏台上到底唱了些什么。想必薛彦歌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提醒她。
“还有你的帷帽……”薛彦歌也不知道薛玉润怎么戴了个帷帽出来,他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先前在月华阁门外伺候的珑缠,默默地拿出了两顶帷帽来:“午时,就算是春阳也烈。多谢二少爷,替三位小娘子皆备好帷帽。”
薛彦歌伸手接过帷帽:“……我可真细心。”
薛玉润忍着笑,点头。
只是,她问薛彦歌时,笑意怎么也藏不住:“我细心的二哥哥,那你一会儿还要回月华阁吗?”
薛彦歌摇了摇头:“不必,郎君要交代我的事,方才已经说完了。”他看向薛玉润,叹了口气:“他见我不过顺带。”
薛玉润若无其事地“喔”了一声,但藏在帷帽下的笑意,却多了几分雀跃:“那他毕竟有要事要找我嘛。”
她很清楚,楚正则会用什么理由,告诉薛彦歌他需要见她。
“什么要事?”薛彦歌下意识地问道。
薛玉润的声音带笑,确凿又笃定:“回信。”
亲自回她那一封,画着哭泣的汤圆的信。
薛彦歌怔愣地点头:“你怎么知道?”
薛玉润骄傲地道:“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呀。”
她的未尽之言,从她轻快的声调中倾泻而出——不仅因为他们青梅竹马,还因为他们相互喜欢。
他们是彼此真正的“心上人”。
薛彦歌哑口无言,看着薛玉润轻盈的背影,有些自我怀疑地问珑缠:“大哥也经历过这一切吗?”
看着他们精心养护的小白菜,不仅有人来拱,现在还自己会长腿跑了。
跑得还挺快。
珑缠默默地点头。
薛彦歌沉默了一会儿:“要不我还是去告一状吧……”
珑缠尽职尽责地提醒他:“您要挨两面罚吗?”
薛彦歌:“……”
薛澄文对他的期盼是错的。
他也好难。
*
薛玉润敲开星辉阁的门,三公主一见她,本来急匆匆地想问云音班的事,可一见她的帷帽,先是一愣:“你戴帷帽干什么?”
“午时,春阳也烈。在下备了帷帽,以供殿下遮阳。”薛彦歌神色自然地将帷帽递给三公主的宫女。
他转向赵滢,看到赵滢唰地亮起来的眼睛时,他神色微怔。这一瞬,他竟有一种皇上教了他一课的错觉。
他舒展帷帽,亲自替赵滢戴上。
薛玉润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等薛彦歌退后了几步,她乐滋滋地悄悄地戳了戳赵滢。不用看她都知道,赵滢肯定红了脸。
赵滢没吱声,反手轻拍了一下薛玉润的手。
三公主无知无觉,只是见她们俩都戴上了帷帽,索性也戴上。
薛彦歌这才行礼告辞。
等薛彦歌一走,三公主扯了扯帷帽上的纱幔,后知后觉地问道:“可是我们不是要在房中见人吗?为什么要现在就戴上?”
薛玉润和赵滢齐齐咳嗽了一声。
赵滢有点儿舍不得摘下帷帽,想了想,劝道:“窗户还会漏下来些阳光,戴着吧。”
薛玉润默默地点头。
她还是顺着醋坛子一回吧。
毕竟当初是她错把踏月而来的楚正则,唤成了“檀郞”。